第22章 可想不可说四

岐伯到燕山找凌霄。

凌霄是一届医巫奇才。在岐山学了杀伐巫术，但是肖家的医术，是岐伯教不了的。

上燕山前，岐伯还心存顾虑。因为庄淼一直干涉凌霄和庄焱的感情，用沈悦给庄焱造了局，让庄焱和庄淼生了嫌隙，已经冷战了数月。这时庄淼遇难，这凌霄愿不愿意帮，还是未知。

未曾想，凌霄生来是不记恩怨的意念，心中自有医世格局，生死大事面前，终究是不含糊。

岐伯为有这样的徒弟，感到自得。

凌霄也见星河触动，岐伯来请，自称义不容辞，爽快答应岐伯到武夷山帮忙。

九曲溪畔，屏障外，来了武夷山公仆孙家的人，在上面喊着让梁聪和庄淼出来，不要污染了九曲溪溪水。

孙意涵却站在了梁聪和庄淼这一边，也顾不上解释，只加固屏障，不让长辈进来。

孙意涵的父亲在屏障外看了半晌，拉着意涵的母亲往后退了退说道：“夫人，孩子们的事，我们不要插太多手。”

孙意涵的母亲，是从人间开化的巫师，也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从人间开化出来后，又升为神巫的巫师。她一直对和自己身世相似的梁聪有惺惺相惜之情，梁聪也很早就知道武夷山孙武的夫人常夫人，也是从人族开化的巫师，也十分羡慕孙武和常夫人二人长相厮守，永护武夷山的安宁生活，但是因为机缘不巧，一直没有机会拜访。没想到，这头一次见面，竟然是这样尴尬的场面。

常夫人自己，也是经历过念力爆裂的，自然知道那滋味不好受，但是念力爆裂之后，只要平心静气，保持意念宁静，就稳妥了，这几个年轻人，把庄淼放在九曲溪中，不知道是做什么。溪水翻腾，经过庄淼的溪水，都变了颜色，这让常夫人十分恼火：“意涵！你在做什么？还不快些把那人从溪水中拎出来，你想看见下游林木污染，魔窟掀地吗？”

原来这溪水下游的林海，像岐山上的林海一样，树根都压着各路魔头。如果林木得不到滋养，根部不够纯净，就会被魔气污染，魔气聚集起来，形成魔兽，到世间惹麻烦。

孙意涵本就是个孤冷少言的人，听远处母亲吼，也不回话，自顾自加固山风屏障，不让其他巫师进来干涉。

梁聪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孙意涵会站在庄淼这一边，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划破红绫惹了事吧。

意涵看着溪水中庄淼的脸，忧心忡忡。

梁聪看着庄淼，又想起师傅让葳蕤去秦岭告知庄严准备后事，焦躁万分。

岐伯带了凌霄到九曲溪上空，二话不说就融进了屏障。在场的没有谁感到惊讶，因为岐伯想进个屏障，还不是吹口气的事情。

凌霄落地，不做停留，即刻奔到溪水中漩涡旁边，扒开庄淼的眼睛看。

凌霄正观察时，葳蕤带着庄焱来了。

庄焱先是匆匆看了庄淼一眼，然后看了看凌霄，二人相视点头，没有言语。

凌霄发色忽然黑，忽然紫，发尖放出淡淡星光，光点环绕着庄淼的神智。

庄淼的意念，侵吞凌霄释放出来的光点，光点前赴后继，努力进入庄淼意念。

最终，一个光点，融进了庄淼的意念，在里面谨小慎微地游动。一边要躲避红绫和念力的斗争，一边要感应意念环境的破损程度。

忽然间，庄淼意念平静了下来，光点冲出来，刺进凌霄额头。

凌霄被冲得一个趔趄，庄焱及时扶住。

“念力和红绫在她意念中撕扯，红绫将念力缠住了，念力无法释放，红绫裂缝也一直在释放烈焰，”凌霄顿了顿，“我们需要一个炽热的念，进入到她的意念中，将红绫和念力分开，另外，还需要一个清冷的一意念环境，接住红绫。可是。”

葳蕤问：“可是什么？”

“可是红绫是魔窟烈焰织就的，断裂的红绫，一但进入意念，没有强大的念力控制，很有肯能烧伤意念环境。况且庄淼的状态还不知道，如果她的意念不能恢复，她就没有精力修复红绫，那样的话，破裂的红绫就需要一直待在另一个念力当中。也就是说，如果不救，弃的只是一个巫师，如果救，很有可能要再毁掉另一个巫师。即便是牺牲另一个巫师，她也未必能神智健全地醒来。”凌霄解释道。

葳蕤一向活泼，但是也懂谦和，听了凌霄一席话，却也焦躁，怒道：“什么弃不弃，你是什么闻名天下的庸医，张口闭口就是毁啊毁？”

梁聪给葳蕤一个眼神，葳蕤不再说话。他自己走向凌霄，垂下头。

梁聪经过意涵身边的时候，意涵感觉到一阵寒意。那种寒意和自己意念的格调非常相似。

意念的温度和色调，反应出巫师的性格和脾气。孙意涵感到自己的意念对梁聪的意念有极强的排斥力。

意涵不理解为什么会感觉到排斥力，更相似的意念前，不应该更容易融合吗？

忽然灵光炸线“同性相斥”，这个解释，十分可信。梁聪和庄淼的意念，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极为相似的情况下，理应排斥。

想到这里，意涵不禁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一笑，被梁聪听了个正着。转眼瞪了一下意涵，好不情理。

梁聪到凌霄身边道：“我意念清冷，可用我的意念盛红绫。”

凌霄摇了摇头：“你念力虽然清冷，却过于汹涌，若是红绫和你的念力在你意念之境中翻腾，一阵混沌过后，你就是个混沌子。”

梁聪垂下眼眸，低声道：“无妨。”

孙意涵听到，大惊失色：“你就是岐山无妄巫生梁聪吧，性命攸关，你说无妨就无妨了吗？你死了，人族一定要问巫族讨个说法，你的使命，也要再找巫师继承。你以为你还是一个人族，可以不为死亡负责任的吗？”

梁聪失语。他才不管什么死后事，庄淼一定好起来才行。

若不是庄淼曾经在人间玩耍，点醒梁聪，他也不可能开悟，成为巫师。

成为岐伯的徒弟之前，他因为人族出身，受尽冷眼，住在秦岭之下个一个山窟里，潜心读书。

庄淼时不时惹祸，到山窟躲灾，有时一住就是一个月。

后来岐山招生，考的是念力。庄淼带着梁聪去考核，原本只是想着有人做个伴，谁知道岐伯看见梁聪，眼神一亮，直接将梁聪收了做这一届大弟子。庄淼还是考了一周的试之后，才入的岐山，成绩低于巫山葳蕤，就是最小的徒弟。

梁聪登上岐山阶梯，一步一阶，岐山林海有灵，汇聚天地精华，为梁聪凝成一柄凌霜剑，剑身是由晚秋寒霜打造。

剑气卷地，百草枯。

葳蕤本是巫山公仆子孙，巫山巫师献念到岐山，托岐山岐伯给葳蕤打造一柄神兵。岐伯收了巫山的拜师礼，自然尽心为葳蕤造兵器。于是岐伯亲绘白草图，召集百草灵，为葳蕤打造了百草剑。巫山巫民，为百草剑，配了剑鞘。

轮到庄淼，登上岐山台阶，走了半晌，也没有什么动静。林海犹豫，不知道要给庄淼什么兵器。就连岐伯也捋着胡子沉思良久。

秦岭也没有给岐伯准备什么拜师礼，岐伯也没有刻意为庄淼准备什么。一时间十分尴尬。

庄淼仍旧大摇大摆上台阶，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山林震颤。

山林下魔窟哀嚎不绝，魔光透出地表，诡谲异常。

观看拜师礼的众巫师都戒备起来。

庄淼直勾勾看着林海魔光，仿佛听到异度空间的召唤。那召唤说宇宙遇到了难题，要她回环往复，循环求解。后来庄淼只觉得那是幻听。

魔光汇聚，成了一条暗红的绫罗，环绕在庄淼身旁，继而在额间加封，认主服役。

巫族一片唏嘘。

在那时，就有不少巫师断定，这庄淼，怕是一个邪巫，指不定哪天，要惹出事端。

后来庄淼和两位师兄行侠仗义，无妄草开遍三界，人们的偏见，也有所改观。

如今念及星河，又搅乱了武夷山圣水九曲溪，巫师们便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年魔窟震动，红绫现世的场景来。一时间议论纷纷，人心惶惶。甚至已经有巫师在屏障外高呼：“邪巫失控，岐伯是时候忍痛割爱，永绝后患！”

孙意涵一眼扫过屏障外人群，一时间鸦雀无声。

谁不知道武夷山公仆孙家的独女，浑然没有公仆模样，孤傲清冷。年纪轻轻就念完了法巫所有典籍，得到造化认可，拥有就地判决的资格。如果有巫师在孙意涵面前触犯律法，孙意涵可以就地裁决，无需上庭。

屏障外巫师们知道岐山不好惹，但是孙意涵在里面，料他们也不敢怎么搅和九曲溪。哪曾想这孙意涵居然和这师徒几人一路了。

梁聪也觉得奇怪，这摩崖君，一向冷血，今天怎么也动了恻隐之心。

凌霄上下打量意涵一番，点头道：“你是武夷山摩崖君？”

意涵回礼点头。

“摩崖年少。”梁聪暗暗瞅了一眼凌霄，发现凌霄看意涵的眼神，如同爱财之人，看到金银财宝。

凌霄心中有数。如果是用孙意涵的意念来盛，孙意涵顶多昏睡几日，如果是用梁聪的话，灭念和成事，五五开。

自然是不能用梁聪的。但是孙意涵本身，未必愿意，再加上，如果孙意涵意念睡去，九曲溪上屏障散去，武夷山巫师下来干预，也是麻烦。

凌霄顾虑重重，庄焱心急如焚。有一点是肯定了，孙意涵，是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