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冰裂 Chapter8

汪州本来是这场利诱的主导者，没想到才一转眼的功夫，立场互换，反而是他被蛊惑。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干涩发疼的嗓子，才勉强继续问，“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比起前一个问题，实在没多少长进，唯独将代称换成了“我们”，汪州似乎又退化成了队长身边的小跟班。

谭西晨没有掩饰讥讽的意思，嘴角挑起尖锐的弧度，“既然掌握技术的人不肯将其交出来，那么，我们只好连人再技术打包在一起带上了。”

汪州不受控制的长大了嘴。简直都不能用“大手笔”来形容谭西晨的打算，他分明是没有把人当人看，如今的苏可蓝在他眼中，无疑只是个技术的承载装置。

方才还气的面红耳赤的高建林，闻听之后，脸上血色尽褪，煞白着一张脸，都不知还能对自己昔日的得力干将说什么。

然后谭西晨又对汪州补充，“而且刚才我说过，我们正处于夹缝空间中——你以为造出这个空间的人是谁？她若是不出手，你我连出都出不去，无论想做什么都是痴人说梦。”

他本以为是谁？当然以为是陈路。那老家伙好歹跟随了邵仲庭好几年，如果是源于邵仲庭的技术，汪州倒不怎么担心，他接受的遗产足以破解夹缝——而事实上过去他也实际操作了好几回，闯入邵仲庭留在棚户区的夹缝空间，打断了苏可蓝关于国际论坛爆炸的警告。甚至在谭西晨的手机中开个后门，看到了一些本不该第三人看到的画面。

可如果开辟夹缝空间的人是苏可蓝，那可真麻烦了，天知道这个女人会哪些花招。

所以说，“技术左右世界发展”这话实在有几分道理，哪怕是缩放到这间小小的屋内，苏可蓝才是真正的掌控者，哪怕她手脚被缚，宛如一只待宰的羊。

相较于之前的气急败坏，到了这一步苏可蓝反而平静了。眼下的局面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僵持，不过时间拖的越久，对她应该越是有利。毕竟在这地方，人数最多的还是陈路那一伙，就算正在熟睡，但也不是死了，只要觉察到些许动静，就一定会赶来。

苏可蓝过去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希望借助陈路的力量，可真是矬子里拔将军的无奈选择。

不过陈路别的本事没有，但有一点却值得称道，他对邵仲庭太忠心了，忠心的几乎违背了人性。如今的汪州已然走上一条与邵仲庭理念完全背道而驰的路，哪怕是为了对邵仲庭有所交代呢，陈路也不能放任汪州继续在迷途上走到黑。

心中有了依仗，苏可蓝便没有那么慌了。她也不管汪州那个爱憎不分的神经病，只是看着谭西晨，面上有种说不出的忧虑——此人的渴求太深了，乍看上去不显山不露水，但却像是沙漠里的荆棘，哪怕地表上只冒出一点要死不活的枯枝，可实际上根系早不知扎了多深，恨不得一直抵达地心。

苏可蓝早已看出谭西晨的执念，她表达过反对，却从来没有劝过——世上的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所谓易地而处、感同身受也只是随口说说，当不得真，别人的锥心之痛，哪怕再感动，也不能真正体会一遍。

不过既然一开始就表示反对，苏可蓝倒是从一而终，尽管她没有像高建林一般疯狂的与绑绳较劲，但眼神和表情还是将她的意思表达的清楚明白。

谭西晨感觉到了无声的拒绝，但还是不以为意的上前。他走的越近，苏可蓝的身子就越是紧绷——这一点倒是相当符合他的预期，不把人逼到绝路，他又要怎么实现目的？

这是要严刑逼供？作壁上观的汪州都有点傻眼。

听说相关技术在苏可蓝手中之后，汪州就决定坐享其成了。

他和……苏可蓝不怎么对付，哪怕是当着安东的面，也经常起冲突，他主动挑衅的次数居多，苏可蓝往往四两拨千斤的就将他打发了。而安东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从来都是和稀泥，随随便便就将事情一笔带过，也不怕积怨深了，有一天暴雷。

鉴于很难从苏可蓝身上讨到便宜的经验，在眼前的关键时刻，汪州认为自己还是不要插手，以免帮倒忙。

可是本以为靠谱的谭西晨居然如此激进，他难道不怕万一手下失了轻重，直接要了苏可蓝的小命吗？

空间是监狱，唯一知道怎么开门的狱卒死了，他们是不是要在夹缝里被困到地老天荒？

不清楚谭西晨是不是甘愿当一辈子的囚徒，然而汪州可不打算陪他，于是他忍不住要上前阻止。

可是，脚步迈开，却发现谭西晨半点儿暴力行为都没有，他只是弯下腰，贴在苏可蓝的耳边……汪州迈到中途的脚步收势不及，一个踉跄，险些摔个倒栽葱。他好不容易才保持住平衡，就这短短功夫，谭西晨似乎已经做完了要做的事，重新直起身子。

汪州十分后悔，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严格点讲，谭西晨真没说什么，仅仅只是在苏可蓝耳边哼了句曲子，没头没尾的。

谭西晨虽然没糟糕到五音不全的地步，但音准方面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那调子哼的又轻，几不可闻，反正旁边的高建林也捕捉到了几个音符，但老头什么都没听出来。

如此断章取义的一节调子，除非是对整曲耳熟能详，要不鬼听得出他在学鸟叫个什么劲儿。

苏可蓝就是那个熟悉整曲的人。

《Alice's Theme》。

她猛地抬头看向谭西晨。因为之前身体一直发僵，这一下动作过猛，简直要将脖颈拗断。她完全顾不上疼，过度的惊骇使得她的面孔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谭西晨的表情反而相当丰富，无声的回了她——你真当我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是的，他看出来了，不管是连蒙再猜，还是逻辑严密的推理，总之，他已经看出来使用附属成果的技术，或者称之为代码，就藏在爱丽丝的乐曲中。

事实上谭西晨能看透曲子里的猫腻，不光靠了推理，还靠了一点运气。

那曲子的出现太频繁了，而且大多数都与邵仲庭挂钩，那位毕竟不是什么靠表演才艺谋生的艺术家，煞费苦心留下一段影像总不会只是为了展现其在小提琴方面的造诣.

此举，是有深意的。

破解深意，靠的就真是运气了。

因为宁芮在失踪之前十分刻意的弹过《Alice's Theme》，谭西晨控制不住的对此耿耿于怀。为此他还无数次登录雪月山庄的论坛，找出了那个以奖品为诱饵替山庄造势的帖子，好事的网友真不少，除了照片，居然还有人上传了一段宁芮弹钢琴的视频。可想而知，谭西晨颠来倒去将这段视频看了多少遍。

另外，谭西晨还干了一件事后想起来都觉得鬼迷心窍的事，他从网上下了爱丽丝的原曲，将之作为手机铃声。

那阵子除了手机铃声和视频，他就没听过别的音乐。

听的多了，又是两两对比，即便耳力不佳，也咂摸出一点味道了——宁芮弹奏的与邵仲庭的小提琴应该是如出一辙，然而与原曲之间却有微妙的区别。

条条款款的线索已经罗列在跟前，如果还不能得出结论，谭西晨只能怀疑自己肩膀上扛的不是脑袋，而是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