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深海 Chapter12

谭西晨的脚步只是顿了顿，幅度并不大，实在因为苏可蓝离的很近才能发现，她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相信自己。两眼摸黑走在悬崖边上已经算得上是最冒险的事，可苏可蓝觉得自己的情况连那个都不如。正常的摸黑，虽然被剥夺了视觉，但好歹触觉还在，无论是身边流动的空气，还是脚下踩过的凹凸不平的地面，都能成为判断情况的依据。可是如今在她的感知中，周围依旧什么都没有。

有着极强自控力的苏可蓝简直一秒钟都不能多忍，她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件事，“对了，你那个增幅器呢？”

上次寻找冰山的过程中，不就是因为有了那东西的帮助，他们一行好几个人才能够看到沿路光怪陆离的景象吗？

谭西晨像抬起手，袖口顺势往下滑了半寸，露出腕子上的手环，绿灯倒是还亮着，但不知是不是苏可蓝的错觉，似乎亮度暗了些，灯光闪烁的频次也不太对。

然后就是他轻描淡写的结论，“坏了。”

苏可蓝的脸上顿时血色尽褪。

尽管这只手环只发挥了鸡肋作用，但考虑到它是邵仲庭费尽心思才留下的遗物之一，其作用肯定不止影像共享那么简单。

之前谭西晨与她讨论今次计划，她之所以觉得有一定可行性，就是因为谭西晨得到了手环，这东西说不定会成为他们此行的保命符。

而此刻对方告诉他，东西坏了，保命符没了。

谭西晨就好似脑后长了眼睛，虽然没回头，但却感受到她的面色难看。举起的手还没来及放下，他便顺势摆了摆，示意无妨，然后重新迈步。

穿过了坚不可摧的壁垒。

苏可蓝忽然有些羡慕谭西晨的从容，她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他穿墙而过，那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真害怕他会穿到一半被卡在墙壁正中。

可是谭西晨自己浑然无所谓，甚至就在身形没入一半的时刻出声问道，“肖然在嘉悦中心是不是有产业？”

苏可蓝一愣，过了半晌才从担忧中摆脱出来，想起了嘉悦中心代表着什么——三名迷宫玩家的死和嘉悦关系匪浅，而他们两人也因为那个事件才相互认识，一开始甚至还是剑拔弩张的关系。

拿不准他为何会在此刻提这个，是要破解悬案，与她算总账吗？

应该不至于吧。

没有太多的根据，苏可蓝料想，像谭西晨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选一个杀人凶手来当任务搭档吧。

她稍微回忆了一下有关肖然的信息，即使曾经都属于冰山一员，但因为各自负责的工作不一样，她不是太确定，“好像是有一家奢侈品店，卖的是皮具，还是服装？”

“服装。”谭西晨笃定的回答，从侧面证实了他对于肖然的了解程度。

说起来，关于肖然的产业，也是之前让陈路调查的内容之一。

服不服装的，苏可蓝真没有往心里去——原来在某些特殊的情景之下，她也没有心情去关注这些。她半是茫然半是忐忑的也继续往前，谭西晨侧转身，张开的手臂虚虚的环住她，仿佛无声的守护。

不知是不是他的护持发挥了奇妙的作用，那一块本该坚硬无比的壁垒忽然变成了虚影，苏可蓝也顺利穿了过来。

然后，她站在一间装修考究的服装店里。

即使不去看品牌的商标，光是店面的气息，就处处透出一个“贵”字。而店面装潢的风格，莫名的就让人想起了张磊。

谭西晨的话也作出了证实，“看过肖然的资产表和张磊的设计项目，我发现在雪月山庄筹建前夕，肖然还是很会利用资源的，委托张磊给自己的不少产业做了设计。不得不说，肖然还是很爱才的，只是……”

只是什么，谭西晨没有说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在这一点，肖然真是完美的复刻了他主子安东，爱才归爱才，可是爱完了，或者说利用完了，便不惜消除麻烦，什么抄袭之类的脏水都毫不吝惜的往张磊身上泼。

苏可蓝也是同样的下场。

她唯一幸运的是，从一开始，她就不是真心实意的替安东办事。

谭西晨垂着手，在柜台、模特和摆件之间穿梭，试图欣赏此地的新锐风格，色调以红和白为主，锋利的线条组成两色相间的菱形格。格子纹布满了店铺内所有空置下来的墙壁和地板，不是棋盘，而……反正看起来挺眼熟的。

看了一会儿，谭西晨眼晕不已，只好将视线收回来放在她的脸上，一边深呼吸，一边默默说法自己——躲是躲不过的，该问的事还是要问，他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间诡异的服装店里大眼瞪小眼吧。

“张磊应该是……受到了你的启发，在替肖然做事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秘密，他预感到自己的杀身之祸，只好将秘密藏在他的设计里，又拐弯抹角的留下了寻找的坐标。”

他说话时有一点微末的停顿，苏可蓝不仅听出来了，也猜到他本意是想说什么，他怀疑她托付给了张磊某个信息。但这件事不能面对面直说，因为一旦说了，和质问也没什么区别。而她根本没法解释究竟是怎样的信息，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也不肯直说。

她知道自己正在后悔，不是后悔守口如瓶，而是后悔一开始竟然留下了那条信息。

当时应该是身不由己吧，很长一段时间她就像是一只被冻在冰山里的可怜小虫，张磊成了她与外界沟通的唯一桥梁。

虽然张磊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但这不是正好吗，他有责任心，对于冰山的扩张不打算袖手旁观，只要将信息留给他，他一定会用尽办法将之流传下去。

更好的一点是，张磊并非内行，他不会了解那些信息代表的含义。他是最好的传递员，既不会泄密，也不会利用这些信息做什么。

不管谭西晨出于什么考虑避开相关话题，苏可蓝都是心存感激的。

她朝四周看了一眼，因为心不在焉，一时间并没有看出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喃喃，“总觉得这些菱形格像什么东西。”

谭西晨没说话，也不知是在思考究竟因何而眼熟，亦或者其实他已经想起来了，但出于某种原因，并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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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咖啡早已冷透，越发像是药汤子。

不过比起咖啡，更冷的还是在场众人的心。

陈路是其中唯一一个有事做的人，其他几位都在等待结果。忙活的人满头冷汗，十指在键盘上舞成了一片残影，等待的人连呼吸的动静都不敢太大，生怕影响陈路。相比较起来，很难说究竟谁更难熬一点。

忽然，陈路的动作一顿，头上倒是不冒汗了，但脸色却清晰可见的苍白下去。

其他几位一怔，都有不祥的预感。

喻副市长还是相当镇静的，率先问出，“出什么事了。”

“被发现了。”陈路哑着嗓子给出回答。

然后又反应过来，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只怕谁也听不懂，又沉着脸解释，“之前我和谭西晨讨论过了，要在冰山的核心地带做点手脚，首要条件就是要确保行动保密。”

“灯下黑吗？”吴新海反应过来。说来他也是经验丰富，平安夜一案的首次调查，他身为真凶却能从嫌疑犯的名单上剔除，不正是灯下黑的结果吗。

陈路苦笑，“说起来简单，可真正要达成灯下黑，哪里是那么简单的。核心对安东来说就是死穴，他恨不得在每一个角落里都安上眼睛，哪怕只是落进一颗灰尘，他都要掌握其动向。”

若非如此，谭西晨也不至于通过汪州演那场戏。

不管再怎么小心翼翼，进入冰山核心的瞬间必然逃不过安东的关注，于是谭西晨索性大张旗鼓，将自己扮演成了上门送死的傻帽。

人之常情，包括安东在内，任何人都会下意识的对傻帽放松紧惕，安东出于各种理由还是将谭西晨二人留在了冰山之中，打造了一个自认固若金汤的牢笼，认为总有一天能让他屈服。

牢笼中的谭西晨终于得到了行动的机会。

陈路继续说明，“身处冰山核心的谭西晨行动会受到很多限制，所以需要我的支援，你们可以这样理解，我用了一点手段在他和苏可蓝的身上罩了一层屏蔽，让冰山的监控暂时注意不到他们。”

深深吸了一口气，陈路才总算把话说完，“但是我刚发现，屏蔽失效了。”

“那怎么办？”高建林当即慌了，“有什么补救办法吗？”

陈路无奈，“你也说了，是补救。从屏蔽失效的那一刻，安东就会发觉异常。即使我现在再给他们打上十层屏蔽，也无法改变既定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