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不过来我便过去
京师。
何伸的家书又送进了丞相府,竹菊刚从小厮手里拿过,就飞速地往何姣姣的闺房跑去,还未进门,声音便响了起来,“小姐!小姐!少爷又来信了!”
何姣姣停下正绣的鸳鸯,接过竹菊递过来的信,睨了一眼跑得气喘吁吁的她,调笑说:“每次都这般,不知道还以为是情郎送来的呢!”
竹菊听了,挠着头,傻笑了两声,“小姐就别取笑竹菊了,快看看少爷又说了什么塞外的新奇事物吧!”
何姣姣笑着拆开了信封。
竹菊凑近何姣姣,她不识字,见黑麻麻的满纸一张,只觉头晕,“小姐,少爷说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呀?”
“也无什么,说这些日塞北晴了几日,雪化了,到了晚上,还能听到雪融的声音,”何姣姣翻了一页,“还说将军身边多了个叫作阿季的人,将军对‘他’极好,这人甚是乖巧恬静,不过哥哥觉得‘他’很奇怪,作为一个小部下,竟然……敢直视将军,还敢与将军平步而行,”何姣姣顿了顿,又为竹菊说道,“连唐兄——这说的该是哥哥的好友,唐公子了——说连唐兄关心这个叫阿季的都过于哥哥。”何姣姣摇头一笑,收了信,压在桌上,又拿起了针线。
“少爷就说了这些啊?”竹菊望了望折起来的信,又看了看何姣姣正绣的快要成形的鸳鸯,“少爷怎的不多说说将军啊?也好让小姐多了解了解嘛!”
“多嘴!”
竹菊撅起嘴,撒娇地抱起何姣姣的手臂,脸贴上去蹭了蹭,道:“小姐难道就不想多了解了解将军是怎样的人吗?竹菊可想知道了,想知道将军他是不是懂音律,能听懂小姐的琴音,是不是能诗善画,可以与小姐闲来弄那个叫什么什么泼墨香的,是不是高大威猛……”
“好了好了,”何姣姣羞红了脸,忙止住了竹菊,“说这些,害不害臊呀!”
何姣姣低头看向布匹上的两只鸳鸯,取的是鸳鸯戏水这一境像,两只鸳鸯栩栩如生,嬉戏时,连溅起的水滴都像真的一样。
她听闻林奕杀伐果断,好多沙场神话都由他铺就,为人不屈不挠,这样的人自然称得上大丈夫,只是,那样的人,该是不懂如何疼惜人的吧。
何姣姣葱白般的手指轻柔地抚上那两只鸳鸯,从头到脚,凹凸不平的线一格一格磨着她的指尖,微微痒、微微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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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马长鸣,马蹄四溅起沙地渣子,细踩了几步才稳妥地停了下来。
林奕还未下马,就有部下说有奸人闯进他的帐中,欲行刺。林奕听后,眉头一紧,身子前倾,问:“阿季如何?”
周围的人没想到将军第一句问出的人竟是阿季,一时脸色各异。
部下赶忙答道:“奸人被发现得快,阿季受了点皮肉伤,未伤及要害,此外,我们在奸人身上搜到了将军帐内的攻防图。”
阿季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不一会儿,听到了帐外嗒嗒的脚步声,走得急。她侧眼看去,瞧见是林奕的身影,她突起玩心,想看看他见自己变成这种情况会怎样,于是,忙又将眼睛紧紧闭上。
阿季感到对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到最后,近在脸前,呼吸有温度地扑向她的脸。
林奕握住了阿季放在被子外的手,紧了紧。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遭此横祸。军营是非之地,于情于理,你都不该在此,前段时间有的是机会,是我私心把你留在了这儿。”
——“上次是软骨粉,这次是刺杀,不知下次又是什么。”
阿季猛地瞪开眼,抽回手。
林奕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愣了愣,呆看着阿季瞪得大大的眸子,没缓过来。
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是唐凡丰的到来,他端着阿季的药,一掀开帘,“阿季”的名才道了个“阿”字,见到林奕在内,后面的“季”字尽数吞了回去:“将军征战回来了?”
林奕看到唐凡丰端着药走近,便走到一旁,给他让出了一个空间。
唐凡丰温柔地扶起阿季,问她感觉如何了,阿季下意识地看了看走开的林奕,唐凡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眸紧了紧。
“感觉好多了,多谢唐军师关心。”
唐凡丰脸上僵了僵,不过马上笑道:“客气什么,来,先把今日的药喝了吧。”
他吹了吹药,吹了两三次才往阿季嘴里送,还细致地问烫不烫。
林奕见他俩如此,没多留,自己走出去了,但走了没多远,唐凡丰就追了上来,手里还端着空空的药碗,“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来到一片空旷的地,唐凡丰将药碗放到一旁,先开口说,“我们还是尽早想办法将阿季送出去吧,这次好在她昏迷的时候我在场,才没有让她女儿身的身份暴露出去,但谁又知道下一次有没有这样好的运气,恕我多问一句,”他直看向林奕,“林兄看阿季的眼神似乎并像看下属的眼神,”甚至,他还发觉,阿季看林奕的眼神也多了些什么,“你是不是……”
“凡丰,你聪慧,”林奕并无任何被看穿的窘迫,而是一如既往地沉稳平静,“你也识人,那你是否看出了阿季于你并无男女心事?”
唐凡丰顿了顿,道:“男女之事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形成的,她跟我回京师之后,我待她好,她自然会倾心于我。”
“那与你有婚约的齐小姐,你又置于何处?”
“我自会退婚,并登门道歉。”
林奕停了一会儿,呼了一口气,白雾成团,他拍了拍唐凡丰的肩,“凡丰,你该比我明白,齐家的婚岂是那么容易退的?这一退,岂不是让齐家和你唐家成了天下笑柄?”
“我尚如此,”唐凡丰一退不退,直逼林奕,“林兄呢?唐某且是家族婚约想退已如此之难,但林兄是圣赐良婚,只怕,更难,”唐凡丰拉回了视线,看向远方似远似近的山黛,“你我结交多年,你对阿季的心思,我多少也能看出一些,若不能退,是打算让阿季伏低做小?只怕按照她的性子,会适得其反。”
林奕:“她若心有我,哪怕力排众议,削爵降封,我也定会退了这一门婚!”
“我与林兄一样,若阿季选的是我,我也能为她做到此般!”
林奕看向唐凡丰,唐凡丰也看向他,有些方面,他们的脾性是相类似的。
无需多言,但他俩都清楚,他们都给对方下了封公平的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