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山不过来我便过去
这日的帐内议事,林奕发现自己少带了一张地形图,于是遣阿季回去拿。
阿季拿来图纸,递给林奕的时候,许是习惯了,有些动作下意识的、不过脑子便做出来了,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又摸向对方的手,好在林奕看出她的意图,直接躲过了,嘴角还若有若无现出笑来,作无事状。
唐凡丰的视线一直关注在他俩身上,见了他俩的互动,脸色不太好看。
何伸好早之前就奇怪他们三者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也一直暗里观察着,也没瞧见什么,就只看到唐凡丰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就更疑惑了。
整个过程,因为刚刚的小插曲,阿季整个人都有点惶惶的,听那些将领分析军情,手指在图上划来划去的时候,竟也比以往听得认真。
出帐后,林奕轻声对阿季说:“再来一次,怕是要忍不住了。”
“什么?”阿季还没从刚刚讨论的军事里缓过来,又突的听到林奕莫名其妙的话,一时脑里一团麻一团线,搅缠到一起,摸不着头脑。
今晚的月色冰凉如水,风打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似要变成冰花一样,帐内要比外面暖和得多,阿季一进帐,就赶紧将帐帘捂好,摩擦着手,哈着气,跑到火盆旁。
林奕看到,炭的火花,映照在她的脸上,染出红扑扑一片,特别是她眼梢的梅痕,点点灼灼,似锥心焰火。
“阿季,”林奕的眼眸紧紧锁住她,“过来。”
阿季的手还没有烤暖,她搓了两搓,不情愿地慢慢站起,看向那个方向,“将军,怎么了?”
“帮本将宽衣。”林奕见阿季一步一步走近自己,一步一步,似带着火的暖,帐内的火烛被从缝隙里来的风吹了吹,阿季的影子便随其左右晃了晃。
烛火明亮,暖黄一片。
阿季帮林奕脱下战袍,手又下意识地伸去。
有些动作,无需思考,一而再再而三之后,便像本能一样。
但这次,林奕反握上她的手,举在两人之间。
——“她三番两次地这样,到底是为何?”
林奕:“为什么总喜欢摸本将的手?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啊,”阿季往回抽了抽,林奕的手便又握紧了几分,不松。她看向对方,只觉对方的眼今日黑深得可怕,要把她整个都吸进去,“我是,我是因为……”
——“这个行为还真是容易让人误会,真不知,她还对哪个男人也这样过。”
——“是她那个部落的礼节?”
——“想想还有其他男人也这样捏过她的手,还真是……该死。”
阿季深吸了一口气,胸膛起伏,她眼神躲闪,不敢往上看,只平着视线,看着对方的胸膛,那胸膛宽阔得似把外面都挡了去,使得她的视野只放得下衣服上青黑色的一团。
“阿季,”林奕喉咙滚动了一下,他低头看着眼前的佳人,一眼便看到那如火娇艳的梅痕,“阿季,”他又呼了一下,但阿季依旧没有抬起眸看他,“我心悦你。”
阿季怔了怔,猛地抬额,惊呆了地看向对方,脑里一片空白,空白到,无法读心。
“你愿还是不愿?”
两人对视着,眸里都清晰地呈现出对方的模样。
烛火的光,将两人的影子照得老长,黑黑的,时不时,还会晃上一晃。
“将军!”突有一人直接闯了进来,阿季听到声响,慌张地甩开林奕的手,唐凡丰见及,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不动声色道,“出事了,紧急议事!”
林奕迅速拿起刚脱下的战袍,扭头看了阿季一眼,说:“回来时本将要知道你的答案!”说完,边穿衣服边大步走了出去。
唐凡丰后林奕几步离开,他看着阿季,面色冰冷,提醒说:“你应当清楚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我不管将军让你回答什么,但希望你明白,将军身边到处都是眼睛,一旦你行事稍出错,最后害的可不止你一人。”
阿季盯着唐凡丰,咬了咬下唇,最后呼出一口浊气,说:“多谢军师提醒,阿季时时谨记着自己的身份。”
议事的时候,唐凡丰是最后进来的,他一进来视线便与林奕的对上,不过几秒后便移开。但只是这几秒,还是让何伸注意到了,他断定这两位义兄一定是有事瞒着他。
“唐军师,你怎的魂不守舍的?”
“哦——,没事,只是在思考,大殷隐藏的实力到底是多少。”
林奕回来的时候是一个时辰之后,他一进帐,眼眸就找着那抹身影。
阿季蹲在火盆旁,双手交握在腿前,炭的红映衬在她的眼里,红得瘆人,她看到林奕回来了,交握的手紧紧捏了捏,不等对方开口,先开口说道:“阿季从未没想过将军会说出之前的话,承蒙将军看得起,但阿季不敢高攀,也配不上将军。”
“真心话?”林奕脱下战袍,放在衣杆上,看不出喜怒。
“真心话。”阿季垂下眼眸,睫毛扑闪扑闪的,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
“那你多次逾越又是何意思?莫非只是本将多情?”阿季看向林奕,触及对方黑沉的脸,马上又心悸地移开了视线,“看着本将回话!”
阿季看着他,稳了稳心绪,才说:“那只是阿季部落的一种礼节,没想到令将军误会了,其实,除了将军,对于其他人,阿季也会……”
“够了!”林奕捏了捏拳,手背青筋暴跌,浑身都是冷气,他别过身去,沉声道,“你也别误会,本将只是觉得你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想借此照顾你。既然你不愿,本将也不是强求之人!”
阿季眼眸眨了几眨,头皮紧了紧,心下不知为何突起落寞之感,但嘴上仍风轻云淡地道:“多谢将军好意!但阿季无才无德,大可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将军夫人该要么是如齐小姐那般的大家闺秀,知书达理,要么是能与将军剑舞月下,滔谈兵政的巾帼女色。”
林奕背对着阿季,面对着床,好一会儿,才说:“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
夜色笼罩中,何伸一把拉住唐凡丰的袖口,绕到他身前,一脸审问的神情,“你和林兄最近到底怎么回事?我已经观察了很久了,还有那个阿季,到底是何方人物,我怎么觉得你俩对‘他’的态度都不一般?我都没有这种礼遇!”
唐凡丰抖开何伸不像话的爪子,将手背在腰后,“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时机成熟了,你就知道了。”
“嘿!你俩!不是,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你俩怎么对我还有了秘密了?说不说?说不说!不说?不说我就找阿季去!‘他’铁定知道!你到底说不说?我真找去了!我现在就去!”
“回来!”
“嘿!还瞒着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你最好别去找阿季,不然你会后悔的,”他俩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夜色中,声音也越飘越远,“听我一句劝,现在还不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过了这段时间,等离开了,我一定如实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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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季躺在软塌上,久久不能入睡,想翻一个身,但又怕吵到林奕,所以就僵直地躺着,越躺,身越酸痛。她偏转头看向林奕的方向,对方只露出了一个头,其他部位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眼眸紧闭着,似睡得沉。
阿季轻叹了一口气,看向火盆的方向,发现火燃的光微熄,这才想起又忘记添火了,于是就起来加了几个炭进去。旧火遇上新炭,立马烧得噼啪噼啪地脆响。她下意识往林奕的方向看去,对方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姿态未变。
还好,没有被吵醒。
阿季坐在火堆旁,觉得坐着比躺着舒服,于是边烤火,边捣鼓木炭。她想起林奕之前对她说的话。他说的那句心悦自己,恐怕都只是表面的说辞吧,害她当时还信以为真,呆得像木鸡般。阿季随手丢了一块炭进去,看着炭一点一点被烧红,从边缘烧到心。她又想到此前自己总找机会接触林奕的手,没想到会被对方认为是愉悦之举,但她只是想知道林奕心里想的是什么。为什么他在明明知道一靠近自己就如入冰寒之地的事后,却不闻不问,如遗忘了般。
阿季又叹了一口气,摊开自己的手掌,看着上面的纹路。也不知在这个世界,读心于她而言,是好,还是坏。
她又看向林奕的方向,对方依旧是之前的姿态,没有任何变化。
扰乱她心绪的是那个人,害她不能入睡的也是那个人。他害得自己此般,结果他倒是如没事的人一样,睡得香甜。
阿季不知怎么的,烤着烤着,自己就靠着旁边的撑杆睡了过去。睡的时候并不踏实,所以当感受到自己悬空不着地的时候,她马上惊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靠在一个宽厚暖和的怀里,那人将她抱得实,往软塌的方向走去。发现这个人是林奕后,她忙闭上眼装睡,只是心不知为何突突跳起,呼吸也变得紊乱了些。
林奕走的步子顿了顿,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她眼睛闭得紧,似睡着的模样。
阿季感到自己被放到舒服的软塌上,然后一床厚实的被褥将她盖实。一只粗糙的手在她额头、眼尾轻轻滑了滑。之后,再无其他。
听到脚步声走远,阿季眯开眼看去,没在帐内找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