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阿季在崖底找到林奕的时候，她已经浑身是伤，衣服被割得这一个口子，那一个口子。悬崖又陡又险，她下来的时候，尽管揣着十二份心，但还是不小心滑了一跤，直接从上面滚了下来，整个人撞向了一块大石。好在衣服穿得厚，不然，她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不过那一撞，也撞得她差点五脏移位。
找了好久，她一看到迷迷糊糊的疑似林奕的身影，也顾不得身上的痛与不痛，踉跄地跑过去。跌了又爬，爬了又跌，发现真的是林奕，她又惊又喜，眼泪情不自禁地就掉了下来。
她先叫了几声“将军”，发现对方没有回应，便去探鼻息，非常弱，但好在不是没有。探到他的鼻息，阿季紧张的心松了松。
她又浑身上下检测林奕的伤，发现有多处刀伤，连脸上都被划了长长的一刀，右肘的衣服已经裂开，露出血淋淋的手肘，外围的血干了些，伤口中心的血却还在往外流，骨头都露了出来。
阿季看得惊心，又看得心疼。
她不敢耽搁，抬起一颠一跛的腿，沿路找着能用上的药。她所知道的药仅是之前林奕告知的沿河而长的一味解毒的，一味治伤的，还有便是在军营里的炊事营呆久了，耳濡目染，也识得了一些基本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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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奕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在烧，浑身也都在刺痛。他挣扎着起来，想观察周围的状况，但立马有一只柔软的手按住了他，“别动！”
林奕看去，竟是阿季。
她穿得十分单薄。这下，林奕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披着她的棉袄。
他安静地躺下去，心里多了份安心。
旁边生着火，视野所到之处，像是在山洞里。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浑身是伤。然后我又找到了这个避雨的山洞，从你身上找的取火石生的火，”阿季简单交代完基本的情况，解答林奕心里会有的疑问后，她拿过几株药在对方面前，“我给你用的是这几种药，你看看，可对？我发现从半个时辰之前，你就开始烧起来，是不是这药不对？”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衣服给我用了？”林奕的声音虚弱暗哑，有气无力，但气势却是不减，“拿回去，穿上！你身上软骨粉余毒未清，那可是至阴之物！”
阿季怔了怔，坚持地举起药，“你先看一下药！”
刚刚的动气让林奕费了极大的心力，他粗喘几口气后，才缓了些，看了一眼药材，回答说：“药没问题，明天你再去找一株靑明子和一株山田。”
“那两味可是清毒的药？你体内的回天丸……”
林奕看向阿季担忧的脸，问：“你怎么知道……你去找了军医？”
阿季“嗯”了一声，说：“军医说这是禁药，你明知道是禁药，还往自己身上用！”
“担心我？”
林奕盯着阿季的眼光灼灼，似带着某种期待，见她始料不及的模样，笑了一声，结果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阿季忙问他哪里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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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月有余，兴许是林奕功底深厚，身体又健硕，恢复要比常人快很多。现在他已经能自由活动，只不过时不时仍会感到疼痛不适。
他们的吃食多是些野果，只有阿季运气足够好的时候，才能抓捕到一些猎物，开一次荤。
阿季将红色的野果再次递给林奕的时候，林奕看着她手上的红，开口问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阿季咬了一口野果，说话中混合着嘎嘣嘎嘣的咀嚼声，“什么日子？”问完，她往火垛中加了一两根干柴。
她想，木材又快要用完了，看来待会得出去再找点来。
“千门万户曈曈日，”林奕盯着手中的红果，说，“我们把这个节日叫作除夕，这一天，家家团聚，随处都是红，十分热闹。如果是在京师的话，在城楼上看烟火，那是最佳的地，可以俯瞰整个京师的盛状，”说着，林奕看向阿季，眼里装满了阿季看不懂的深，“如果将凡丰换作是我，你愿意跟我回京师吗？”
阿季嚼了几口嘴里的果子，嚼了好久都没有咽下去。
林奕看她低着眉，不说话，往前逼近了一步，“如若你不在意我，又何须关心我生死？大可跟着凡丰一走了之，现在，怕也到了京师！”
阿季见他往前走了一步，嘴里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林奕的这个动作满含入侵性，她心里紧张，甚至是害怕，想往后退，可脚步却像粘住了般，动不得。
林奕见她还是不说话，眼眸紧锁住她，又追问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阿季快速眨了几下眼，眼睫毛颤抖，她紧了紧手中咬了几口的红果，终于开口说：“将军曾说自己不是强求之人，既然如此，何必两次三番问我？”
空气寂静了几秒，这几秒对于阿季来说简直犹如在刀尖上走了一遭。
“是，”林奕忽的蹲下，糙厚的手拿起了刀，“你记得清楚，本将不是强求之人，”他蹲得直而挺，穿上护甲，护手，眼神一点都没有看阿季，“以后本将不会再问出这样愚蠢的话了。”
愚蠢。
阿季看他拿着刀稳步走出去的背影，似没有什么变化，又似决绝。
她回味着林奕的用词，他说自己愚蠢。
可……
阿季低头看向手中的红果，呼出的白气尽数向它扑去，心里涌上股不知名的烦闷。
她明明没有做错，可为什么林奕总能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也能简单地就让她内心波动，让她瞬间方寸大乱。
是，她承认林奕说得没错，如果不在意，她完全可以不顾林奕的生死，当作一个事外人，一走了之。
可，她怕。
一怕门第，二怕阴谋，三怕不可知的未来。
她闯入这个世界，无钱无身份无地位，一不懂琴画，二不懂诗书，可这个世界处处表现出来的是门当户对，她在林奕的身边就真的合适吗？甚至是能够适应吗？就算没有她，林奕身边也会有不少温婉如玉，深门大家之女吧。就像他说的，京师那般繁花柳绿，这样的女子，该是多得数不胜数。对于他这么优秀而傲气的人，那些才是最佳良配吧。而自己又算得上什么。从另外一个星球来的，无名无分，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帮不上忙，只会拖累他。
还有，她害怕林奕的话本身是一个巨大的阴谋。林奕已然发现了一靠近她便会近寒之事，知道她异于常人，但他至今一句不提。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阿季无从得知。哪怕之前她常借机触摸对方的手，想弄清楚他在打算什么，但都没有探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林奕藏得太深，阿季害怕，他是在计划着什么。他是统率六军的大将军，应该对任何异常的人追查到底，就像他俩第一次见面一样，可他没有，反而还向阿季表明了心意。
阿季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想活。
那一颗陨石毁了她的家，也带走了她所有亲朋。家族长辈选了她，让她成为仅存的唯一一个走出达达星球的人。族人想要她活，她自己也想要活。
可她猜不透林奕，她也不知道未来是怎样的，甚至不知道依靠自己要怎么在这个世界活下去。所以当唐凡丰承诺说愿意带她去京师，她是真的打心底里感激。
可是，去了京师之后呢？
她害怕各种变数，每一种变数对她而言都可能是万劫不复。
但，她好像有点支撑不下去了。她想，如果林奕要是再“强求”一次，或许，自己就要动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