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树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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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了解真相

太阳偏西时,开始做下午饭了,蛇狼去井边打水去,我后脚跟着他就蹦了出去,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一快去打水。回来后,我拉风匣烧火,蛇狼又问瘸腿婆眯眼子是咋死的,这事我也有兴趣听。她长长地哀叹了一声,用手往上理了一下额头掉下的散发,说今天是眯眼子死的第九天了,停顿一下,稍微静静的回忆一下,一边做活,一边说了起来。通过她的哭诉,我对眯眼子的身世和死亡大致有了个了解。

眯眼子比她大二十岁,七岁时父母得病相继亡故,成了孤儿,吃百家饭长大,上学五年级毕业后,本家亲戚无人供养,生产队也管不了那么多,辍学回村,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因无人管教,沾染上恶习,偷鸡摸狗,搞得村里不得安宁,被村人唾骂和嫌弃,后来,生产队长为了省事省心,说到沙漠放羊,有肉吃,有奶喝,好玩,眯眼子十七岁到沙漠放羊,来了后,虽然没有说的那么好,但自由散漫,没人管教,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爱喝羊奶,在这里也多的是,他长得很魁梧,喜欢这里,不想再回村,只是光棍一条,自己啥感觉倒不说,村里人觉得没娘没媳妇,日子太惜慌可怜,众人请孟五姨帮衬,从沙坡头寻到瘸腿婆,三十岁上有了着落,安了个家,不成想,好日子才三年,抛下个婆娘,走了。

今年春节后,放羊的日子和平常一样,填料、扫场、饮水,吃了睡,睡了吃,看天看沙漠,一点绿色都没有,日子无聊极了,他们在干打垒窝了一冬,憋闷的都快疯了,眯眼子借了歪嘴的猎枪,说出去转转,散散心,看能不能搞点吃的回来,改善生活,提着干粮,骑着骡子走了。

那天,早晨天还好好的,下午起了风,吹着雪花伴随着沙子呼啸着,吹打在脸上生疼疼的。眯眼子骑着骡子,踩着积雪,雪水和着沙子,潮湿遇着天寒地冻,硬棒棒的,适合骡子奔跑,半天时间走出几十公里,接近内蒙草原,人也浪够了,骡子也该休息了,正准备返回,在一生干枯稀疏的树林子边上,发现一只有猫大的小狗,呜嗷叫着乱跑,他快速追上去逮住放到骡背上的马甲袋里,饱了半天,也没遇上猎物,太阳快落山时,回到地窝子,将骡子往圈里一拴,抱着小狗回屋,门口二条大狗对着他抱的小狗又扑又咬,狂叫大吠,眯眼子生气地骂着“狗日的,连你爷都认不清了,总认得这是你孙子,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不认自家人”。说着踢了扑过来的狗一脚,关了门,上炕暖脚,大狗还在外狂叫着。晚饭时,大家在一起吃酸菜土豆拌清汤面条,给小狗添了小半碗,小狗竟然不吃,呜呜呜叫着往外跑,门口的大狗也往里扑,和尚说“多养条狗,看羊也好”。歪嘴说“这沙漠里的狗与咱们家乡的狗还真不一样,狗日的,眼亮耳硬,叫声怪怪的”。屋里正聊着,一声凄厉悠长的狼嚎声在外面响起,门口的两条大狗更加疯狂地吠叫,作扑咬状,脖子上的毛都立了起来,歪嘴说“我们这一块从来不见狼,怎么有狼叫,我打了十几年猎,也未见过狼,推门一看,外面有六七条狼,一对对绿幽幽的,犹如鬼火一样的光点亮了起来,呜嗷——呜嗷——地怒吼着,歪嘴大叫不好,快拿猎枪,眯眼子才想起来,枪放在骡子棚了。门口的狗汪汪,汪汪,汪汪,呲牙咧嘴地对着狼叫,却不敢扑进去。双方对峙着。和尚提醒着“这么多狼,小心羊可遭糕了,这形势,集体财产受损失,上纲上线,阶级斗争吃不了兜着走。”几个人心里着急,却不敢出门。只能远远的望着。瘸腿婆腿抖得站不住,爬到炕上,用被子蒙着头,抖成一团。“呜嗷——”,屋里的小狗仿佛在回应着什么,也低低的尖叫起来,往外要跑,扑拉,扑拉的,仿佛感受到了亲人的召唤,确认了自己的孩子就在这里,狼们叫声大了,往前猛扑着,小狗也猛睁双眼,呲着牙回应着,绿幽幽的眼光昭示着它并不是小狗崽子,而是地地道道带着野性的狼。歪嘴打过猎,更多了解动物的野性和脾气,看着这个场景,心里犯了嘀咕,心说这怎么回事啊!这地方狼群从来都没来过,这是第一次。奇怪,问眯眼子,小狗从那来的,眯眼子简单急切地讲了经过,歪嘴仔细打量小狗崽子几眼,这才发觉这个狗崽子有点不对劲,那一唔一嚎的,怎么听都不像狗。这小狗崽和小狼崽小的时候那长的是一模一样,就是有经验的老猎人都分不清。歪嘴说“你可能把小狼捉来了,快放出去”。门一开,那小狼崽子,循声就往大狼那儿跑去,门口的大狗追了几步,那边的狼群急扑过来,叨着小狼崽子,低呜了几声不见了。他们再趴门缝看时,这群狼已经不见了踪影,赶忙跑去拿了猎枪,到羊圈一看,羊群战兢兢地挤作一团,4只羊被咬死。当夜,几个人还在惊恐中,防止狼的再次袭击,一夜未睡,小心提防,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再次清点羊群,还失踪二只,一共损失6只羊,二队三只,五队二只,一队一只,大家将6只死羊绑在骡子背上,歪嘴骑着另一批骡子,趁着天冷送回村庄,报告情况。

狼来了,狼是羊的天敌,遇到狼,羊是待宰的羔羊。歪嘴唉声叹气地道:“狼来了,以后这瘩里甭想过好日子了,狼见惯了血腥,吃顺了口,说不定还要来呢。”

眯眼子把手里的棍棒一挥说:“再来,看我不打死这些狗日的。”

山蛋不屑地耸耸肩,翻着白眼说:“这几天连个狼影你都逮不住,等听到动静,早跑没影了,歪嘴的枪都没用上。”

话说到这里,大家议论如何防狼,歪嘴反而希望狼能来,用枪把它打死了剥了皮给自个儿子做帽子,给瘸腿婆做个狼皮褂子,他正暗中追这婆娘,也好露一手,让大家看看自己的厉害。

几个人唉声叹气,束手无策,没有好办法。

争了一会,大家一致的意见是为了方便看护羊,要晚上值班,于是在羊圈门口临时盖了一间小茅房,盘了炕,安了门。

房子盖好后,一撮毛说:“这几天,比较紧张值班房留二人看着,轮流守夜,枪不离手。”

眯眼子很赞同,祸是自己惹下的,自报奋勇地说:“我看羊主要是晚上被狼咬死的,我天天值夜班,狗日的,看我不打死它。”

这几天狼惊了羊和性口,没有好好吃草,还没吃饱,虽然入了圈,可都不安分,头朝草场方向,“咩咩“地叫着。和尚和歪嘴说:“我们铡些草料吧,给羊当夜草填填。”

人也怕狼,那几天晚上,屋子紧闭着门扇,无论是谁想出去拉屎尿尿都必须有人陪着,大声地吆喝,回来时让里面的人听到是人,安全了才敢吱吱呀呀地打开。

4月,沙漠才真正进入放牧期,沙漠天气好像没有春秋,只有冬夏,初春太阳一出来,就照着沙丘闪着金光,反射着白茫茫的雪,刺得任何动物的眼睛都不敢抬头看。虽然还没到真正的夏天,但只要有太阳,冰就会软,雪就会化,放眼望去,稀疏的黄草地又露了出来,沙漠植物是最会潜伏的,连续在几个月严寒下藏着不露头,只要具备条件,稍微给点雪水阳光温暖,就会露出头来,兴风作浪,漫无天际,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枝竞发,早发的嫩芽已被积雪长时间地捂着发了黄;只在草芽的尖上才带着点绿色。随着阳光轻烟弥漫,沙漠升腾着生机的雾岚,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陈草腐草的浓重气味,牲口和羊大张着鼻冀,贪婪地嗅着吸着,牧羊人都回来了,开始走出去,羊啃食露尖的嫩草,狼没有再来骚扰侵害,他们的心才放下来。

七月,轮到眯眼子去驮盐。瘸腿婆抹着泪水,自责地说:“那天也怪我没拉住他,好好劝他,他走的那天早上,我劝他约上个人一块去,他逞能说背了多少次盐了,一个人走习惯了,她又劝他,以前没狼,现在有狼就不样了,他眯着眼还嘿嘿笑着说杀只狼吃多美。反正那天我眼皮跳个不停,总是担心,啰嗦了很多,他被嚷嚷急了,牵着骡子就走,带了饼子,水和酥油奶疙瘩,走了半天,她收拾屋子时,才注意到猎枪还放在墙角,最重要的防身武器没拿,她一个劲地埋怨自己粗心,话多惹得他急匆匆走了”。

“那么,后来呢?”蛇狼急着问。

“四天后,浑身是伤的被救回来,他断断续续地给我们讲了那几天的情况,太怕人了”,她哀怜地说着,讲了经过。

眯眼子一直对我一个人不放心,知道他担心啥?他出了门,就催着骡子,一路小跑,平时一天半的路程,他当天晚上就赶到了,途中才发现没带猎枪,己走一半,回去让人笑话,再说十几年来从未碰见狼,不必担忧。斧砍锤击盐湖,很快装好了百十斤盐,返回找个地方过夜。骡子需要休息,补充体力,给吃带来的黄豆和渣油饼,这天晚上丢了狼崽的母狼带着其它狼寻仇,围上了她,把它咬伤了,我们这些人命苦,头疼感冒不看医生,受点轻伤不看医生,被狼咬了也不看医生,也不知道有这么个狂犬病。

王姨哽咽着讲完这些,又俯在炕上哭哭啼啼。

她说:“都怪我们,耽搁了二十多天,才送他去医院,受了那么多罪,还是走了。“其实,狂犬病是无法治疗的不治之症,于她们送早送晚,看不看医生关系不大。可是她不懂这些,所以她很自责,也很纠结。

她的故事讲完了,太阳也快落山了。远处的太阳落到到了近处的沙脊上,风就过来凑热闹,掠过沙丘,追着沙脊上的太阳,像个贪玩的小孩,坐在秋千上,在沙梁上一涌一涌地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