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命中的坎坷
也就在我焦心的这个时候,眯眼子的婆姨和其他几个牧羊人不见眯眼子回来,等的心焦不耐烦,按时间算早该回来了,现在已经晚了一天,大家左等右等,焦急的看着沙漠的远处,就在这时,眯眼子骑的那骡子回来了,只是一匹骡子,却没有骑的人。骡子小跑着回来,惊惊乍乍的,骡身上一无所有,皮肤上还有抓痕,山蛋看着不对劲,就喊:“一撮毛,你快过来看看。“一撮毛刚把牲口们圈进饲养院,就问他咋咋呼呼地咋了。山蛋说:“骡子受伤回来了,不见眯眼子,别怕有啥事啊!”
一撮毛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冷气说:“这是凶兽狼一类的东西抓的。“接着把手一摆说:“快去叫瘸腿婆。”
瘸腿婆焦急的等了一上午时间,刚回到屋子给大家做饭,火已经生着了,听说眯眼子出事了,放下手中的家什蹦了出来,只见牲口,不见自己的男人,心里就急了。山蛋和歪嘴说去找眯眼子,她说:“我也去,我也去。”骑了两匹马就走,歪嘴拉她骑在马上就跑。骑着牲口找了过去,天快黑时,在二十多公里以外的地方找到他,人昏迷不醒,当时水米不进,强行喂了点水,驮了回来。
眯眼子受了伤,却没有去看病,这些牧羊人命苦,在沙漠里有个头痛脑热,受个轻伤,都是忍一忍,自己处理一下就过去了。眯眼子也是这样,大家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些草木灰,看着不流血就行了。
眯眼子在沙漠里死里逃生。
我也失学了,回到村里务农。
我辍学了,靠在土围墙院子里的沙枣树上没来由悲伤,我从小声哽咽到放声大哭,被我踢了一脚的狗,过了一个晚上就不记仇了,看着我的悲伤,忘了它挨打的痛苦,悄悄的来到我身边,依偎在我的脚下。我坐下来依靠在沙枣树上,抱着他的狗头,我感到世界那么大,而我却是多么的渺小,没来由地感到孤单。这世界这么复杂,太多事情看不懂。我看不懂世界,狗狗也不懂我,只是用他的狗头摩挲着我,我看着它想,这个村子里每个人,每只牛每只羊每只狗都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伙伴,有自己的群体,而我却不能上学,没有自己的群体,没有自己的伴,没有自己的路可走,总是受人欺负。想到这里我又哽咽着哭了。
我们家的房子座落在村子最南头,一条土路从门前直通学校和集市街道,这是我和同村孩子汇合后一齐来往学校的欢乐小路,现在我要躲开了,每当有人路过和学生上学回家,我赶忙回到屋子里,趴在窗户上偷偷看他们,没人了,我蹲在高高的柴禾垛上,呆望着学校发愣,不听使唤的泪水,随着鼻涕流下来。我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躲着我唉声叹气,今天领着我到学校,丢人败兴一趟。
得了,学我哥吧,天生是农民的命,认了。我在院子里,默默地收拾着铁锹、锄头、镰刀、榔头、耙子、赶牛的鞭子,拾掇了半天,拢了一大堆,生产队还未通知我出工劳动,我才十二岁,也不知应当把我归到哪一类劳动力组,又能干些什么呢?这个夏天的放学时间,我们一群孩子每人牵一两头生产队的马、驴、骡或牛,到荒坡、草地、水渠、田埂放牧,牲畜们头低在草丛中,吃的噌噌有声。放牧的间隙和空档,也是我们孩童集体生活的大好时机,将它们圈在荒坡后,我们在田间地头树下,玩“狼吃娃”的石头棋,玩骰子,肚子饿了,下渠摸鱼,池塘边找鸟蛋,地里拔萝卜,挖土豆,摘豆子,捡几枝柴火,用土垒做个灶口,烧烤捂煮,不干不净,带着泥土的湿气,植物新鲜的清香,随意下肚,生在农村,活在自然,玩在田园。没想到,我的少年快乐生活这么快就结束了。
但是我还留恋着这样的生活,我拿起镰刀,背着背篓,沿着放牧的路线去割草,满沟渠里长满了稻草,芦苇,狗尾巴草,牛筋草,一会儿割满了一篓,我没有走,静静的望着这熟悉的地方想心事,蚊虫咬了我一身疙瘩,我也懒得去轰赶,咬吧、叮吧,你能把老子咬死才好呢,时间漫长地走着,我的心悠悠地飘着,没有希望、未来和归处。直到庄子上炊烟飘起,父母喊我,才懒洋洋地往回走,身上好像没了骨头,力量没有了支撑,软垮垮的,武大郎捉奸——有气无力。
娘知道我心情不好,晚饭的酸菜土豆拌面条里,多加了些嫩豆子,还窝了一个鸡蛋,我无声地吃着,当夹起鸡蛋时,这个小小的温暖,是感动、憋屈、郁闷、还是别的复杂心情,触发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父亲点了一锅烟,坐在炕前的小凳子上,闷声狠狠地吸着,咳嗽声比平时更大更长。爷爷吓得一声都不敢吭,躲在墙角里,抱着头,不停地说“我咋还不死吗?我祸害死这个家了”。父亲抽完三袋烟,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时,母亲己收拾完锅灶,俩人好像早已商量好了似的,一起给我说了个放羊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