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主妹妹生气了
勃拉姆斯的这首《A小调大小提琴双协奏曲》是他的最后一首管弦乐作品。他之所以创作这首作品，是为了表达他与好友约&阿希姆重归于好的意思。
勃拉姆斯和小提琴演奏家约阿希姆的友谊是十九世界音乐圈的一桩美谈。从年青时代，两个人因为相同的理想和目标结为好友，在浪漫主义盛行的时代里，他们坚守着古典主义的最后阵地，拒绝李斯特的召唤，对抗瓦格纳歌剧的狂潮。他们成为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但是人相处久了，就会忽略对方身上的优点，无限放大所有的缺点。
就算是伟大的艺术家们也不例外，其实他们在生活中也是普通人。
勃拉姆斯觉得约阿希姆是个无可救药的臭脾气，喜欢对别人的作品评头论足，十分没有礼貌。而约阿希姆觉得勃拉姆斯傲慢无礼，是个彻头彻尾的暴躁男。到年老的时候，约阿希姆甚至还认为勃拉姆斯与自己的妻子偷情，两个人为此不再联系。
但随着勃拉姆斯给约阿希姆寄去这首《A小调大小提琴双协奏曲》的手稿，请他指点，也是想请他首演这只作品。两个人的友谊才重新复苏。
音乐以巨大的力量，如狂潮拍岸，似惊涛怒吼，席卷了人生所有的孤单、不满和猜忌。如同这首曲子的第一乐章，激荡与狂乱的开篇，横扫一切的纠结与疑惑，打开人生新的乐章，重识他们的音乐信仰，回归曾经热血的青年时代。大提琴就是勃拉姆斯，狂想般的色彩，召唤着约阿希姆的小提琴加入。紧接着，大、小提琴同时奏出华彩的乐章，象征着曾经的争执和携手，一次又一次，是音乐带领着他们。
经历第一乐章的召唤，来到第二乐章的回忆，那是两位大师三十三年的友谊，以及对这份友谊的思念。最后来到象征和解的第三乐章，大提琴的热情，小提琴的轻灵，乐队雷鸣般的合奏，应和着两把提琴的共舞，将乐章推向高潮。
这是一对老朋友三十三年的友谊，对廖彬彬和何乐宇却只是开始。那一年，他们才二十二岁，相继在林肯中心开了自己的独奏音乐会。但也是这一年，何乐宇告别小提琴，拿起了中提琴，立志为四重奏而生。
从那之后，廖彬彬从来没有在公开的场合演奏过这首曲子，即便是许多优秀的小提琴演奏家向他发出过邀请，他都没有同意。这是他留给何乐宇的保留曲目，也是两个人友谊的见证，见证着他们负重前行，见证着他们无惧无畏的音乐之旅。
这一次，是他们第一次站在祖国的土地上演出。多年的漂泊，终于有一种叶树归根的尘埃落定，但同时又有一种不确定，对自身的不确定，对未来的不确定。
这也是他们共同的情感诠释，一样的经历，一样的信仰，一样的梦想。
演出获得巨大的成功，所有的观众起立鼓舞，掌声久久不竭。廖彬彬和何乐宇一次又一次的谢幕，直到大幕降下，二人相视一笑，转身的同时悄然拭于眼角的微潮。
艺术总监陶二和指挥刘向源向他们表示感谢，希望能有下一次的合作。
演出结束后，廖彬彬和何乐宇收到不少知名小提琴演奏家想要加入四重奏的意向，当中也不乏国内优秀的中提琴演奏家的示好。
何乐宇把小提琴还给谈小周，忍不住吐槽一番：“不要以为中提琴会有机会，趁早死了这条心，小爷我在中提琴的位置上是不会走的。”
谈小周抱着琴死死地盯着他，“你这么说是表示小提琴有机会的意思吗？”
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气，似乎何乐宇敢说一个“是”字，当下就会人头落地。
“不是这样的，谈大金主，我是说谁也没有您这么有魄力。”何乐宇满满的求生欲，“再说了，能看上我碗洗得好的人，没几个，就您眼光好。”
廖彬彬早就坐在车里，拍着车门催促着：“快点，我都快饿死了，演出前不吃东西的我，已经开始出现低血糖，再不走，你们准备把我抬进去。”
“你就知道吃，小周妹妹可没说今晚放饭。”何乐宇上了自己的车，“这个时间吃火锅会不会太过份？”
“绝对不会！”廖彬彬转向上车的谈小周，十分谄媚地问：“是吧，谈大金主？”
“吃火锅可以。”谈小周十分直接了当，“但是，我要跟何博学琴！”
“可是，这个是另外的价钱……”廖彬彬露出不悦的神色，“你明明是冲着我来的，现在怎么好意思变卦呢？”
“八度的窝……”
“大宇的事情，我也不好作主的。”廖彬彬话锋转得很快，“但我会好好跟他说的。”
何乐宇在他背后，冲他后脑勺一掌拍下去。
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边准备边吃，谈小周一个人面前摆了五份蘸酱，不同的食物蘸不同的酱，忙得不亦乐乎。廖彬彬眼馋，可何乐宇就是不给他一样的。吃饱已经是凌晨一点，何乐宇给家里发了消息，晚上不回家。
谈小周山呼万岁，催促廖彬彬去收拾，她要和何乐宇联机打游戏。
“为什么是我？”说好是何乐宇的家务能力强。
谈小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说呢？”
廖彬彬总是输，被谈小周踩在地上摩擦摩擦，颜面尽失，只能默默地抡起衣袖，带上可爱的小猪佩琦围裙。
“等等，为什么家里会有小猪佩琦的围裙呢？”
谈小周语气依然是平静乃至呆板的，“专门给你买的，这叫……投其所好。”
廖彬彬脸臭臭的，“大可不必。”
凌晨三点，吃撑的三个人坐在屋前小庭院的狗窝旁，各裹了一条厚重的毛毯，抬头数着星星。
“我们出去遛狗吧！”廖彬彬提议，“就是早了点。”
八度睡得正香，连动都没动一下。
“我知道你睡不着，但也没有必要虐狗！”何乐宇忍不住挤兑他，“小周，你困了就去睡，不要跟这耗着。你旁边这位，今天是肯定睡不着的，太兴奋了，你要原谅他。”
谈小周不太明白，“就因为这么久了终于有演出吗？还是说今天终于赚钱了？”
廖彬彬仰头望着天，无限感慨地说：“十年了，我终于站在祖国的土地上演出。今天是我的国内首秀，可惜没多少人知道。”
谈小周看着他，低头沉默了。
“之前为了四重奏的首演，安排了许多的采访造势，可最后却变成了一桩丑闻。我希望让更多的人知道，我回来了，没有辜负十年苦练，可最后还是悄悄地完成了这次的首演。”廖彬彬笑着，眼底有光，映出满天繁星点点，“我要谢谢大宇给我这次机会，没有大宇，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他回来了，他想诏告天下，广而告之。他甚至想让一直否定他的人也来听他的演奏，让他们知道，并不是每个人的一意孤行，最后都会以失败而告终。虽然现在的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失败者。
“少煽情，演出费记得我要抽成的。”何乐宇口嫌体直，目光温柔，“其实这次还要谢谢小周同学。”
谈小周惊讶地抬起头，一脸不知所措，“我什么都没做。”
“我要谢谢你，没有在一天的时间内把这首A小调双协奏曲练出来，给了我灵感，临时改了曲目。否则，某人的国内首秀，可能会是遥遥无期。”何乐宇还是不忘揶揄廖彬彬，“对了，你为什么会给小周留这首曲子的作业？”
廖彬彬有些心虚，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拉开与谈小周的距离，“其实吧，这首曲子有点难，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就算小提琴部分她能完美地演绎，但到了和大提琴与乐队合奏，这就需要默契的配合。这也是为什么这首曲子是我和大宇的保留曲目，就因为对于大小提琴的演奏家来说，技巧、默契都必须是完美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我和大宇经历相似，十年漂泊，终于回归，我们有一样的理想和信仰。”
“所以，你这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谈小周只是看起来比较呆板，与人不太亲近，但她不傻。
廖彬彬当时确实存了这样的心思。
“但我收留了你。”谈小周声音闷闷的，“可明明死神与少女我们是有默契的，不是吗？我以为，你是认可我的。”
廖彬彬有些于心不忍，但那时候他确实是找不到拒绝谈小周的理由，才会给她留这样一道难题。
“因为那次的演奏，是你们在配合我，是你们三个人用你们完美的和音技巧和默契配合，才让那首曲子最终得以完美的演绎出来。并不是我和你们的配合，而是你们配合着我的演奏。”谈小周回想那一天的演奏，大胆说出她的猜测，“这也是为什么言姐拒绝我加入四重奏的原因。怪不得徐然和那个叫舒林的，都说我更适合独奏，他们不是不让你组四重，而是觉得我会拖累你们？”
谈小周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她猜到了开头，也能猜出结局。
“而后，何博又提出公演这首曲子，是为了让我看到自身与你们的差距。但我还是执迷不悟地以为，我是被认可的。”谈小周站起来，“我困了，我去睡了，晚安。”
她仓皇而逃，留下两个大男人面面相觑。
“我是不是不该提这个？”何乐宇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应该用委婉一些的方式。”
廖彬彬忧心忡忡，“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孩子也太敏感了，她会不会想不开？糟了，她要是自闭了，那可怎么办？我不想和八度住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