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樱桃红微笑
“你和钱云巧谈论我了吗？说了什么？”邵许峥倚在门口好整以暇。
“你……”江楚努欲言又止，眼神紧紧盯着邵许峥，妄图在几秒钟之内看穿他。
她觉得自己现在处于劣势，对方情报一无所知。
打从今儿凌晨自己在急诊室门口晕倒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6个小时了，他肯定观察自己很久了，而自己现在才能好好正视他。
这不等价的买卖她江楚努向来是不做的，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她都是做好了百分之百的准备才会付诸于行动，并且从无败绩，所以此刻她眼睛眨都没眨地望着他，试图分析出所以然来。
“你们都没怎么变，好久不见，江楚努，现在才打招呼。”邵许峥淡然问好，语气听不出丝毫不妥。
他径直走来，白大褂随之摇曳，白日的暖阳细细碎碎洒入房间，仿佛在他身上着了一层光晕。
他在病床前堪堪站定，倾身检查江楚努的吊瓶滴水速率，微偏转头，就和她对上了视线，江楚努终于看清了他的眉眼。
他本就生得冷峻，如今褪却了学生时代的稚嫩与锋芒，气质更显幽漠清肃，他的目光平静如水，正仔细观察着她的状态。
江楚努白皙的脸庞上迅速漾上了一层绯红。
她不安又不爽地吞了一下口水，眨了眨晶亮的眼睛，瞥了一眼他胸前的名牌，轻启粉红薄唇：“邵许峥，你，怎么会在这里当医生？”
她要抓回主动权。
邵许峥站直身子，轻轻撩开白大褂，左手插裤袋，“你怎么会食物中毒？”
“研究生毕业了？打算留在樊州发展？”江楚努不答反问。
邵许峥继续问：“你怎么会食物中毒？”
“我之前都没见过你，你刚调来这里？”她继续避重就轻。
“你怎么会食物中毒？”邵许峥没有一丝不耐，重复这个问题。
江楚努稍显气短：“怎样？关心我吗！”
“医生关心病人，不对吗？”
江楚努一噎：“没什么不对，但是现在治疗已经结束了，如何中毒是我隐私，邵医生就不便告知你了。”
她赌气怼他，拉起被子，侧转过身，背对他。
虽然做了回任性的病人不如实汇报病因，但邵许峥怎么变得这么公事公办又不近人情了？
六年的杳无音信，原来真的可以把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的记忆里彻底剥离吗？
——我有多担心你不会知道，印象中的江楚努是多么光鲜亮丽又耀眼的存在，今天凌晨的再次相遇你却以这样苍白痛苦的病容栽倒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有多么堂皇不知所措吗？
——如果我们有好的结局，请你一定要赖我一辈子。
邵许峥轻轻按了按眉心，眼神却未离开她分毫。
江楚努发现背后安静如鸡，迟疑地转头，却再次和邵许峥视线相接。
好像那眼里有——心疼。
她轻咳一声，翻身躺平，却仍不看他。
“一切正常，后天即可出院，注意饮食清淡……”邵许峥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楚努从他开口医嘱视线便已再次不由自主溜向他，此刻本来盯着他的视觉满足突然被他莫名停下来的节奏打断了。
“江楚努。”邵许峥轻轻喊出她的名字。
“嗯？”
“还是很喜欢我吗？”
病房内流动的情绪猛得安静了一瞬，像暂时缺氧般。
江楚努茫然地眨了眨清澈的眼眸，似乎在消化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是幻听吗？
不是！
待判断分明醒悟过来的下一秒，她一头坐起，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语无伦次：“什么？我疯了吗？呵！”江楚努一手攥着病号服衣角，一手当摇扇不断扇风，反驳的话又急又没有逻辑，“我可是江楚努，我甩的你，你会吃回头草吗？我以为你是谁？”
接着，她看到邵许峥清俊的笑容不断放大，溢满帅气的脸庞，愈发成熟男人的魅力仿佛一夕之间出现在他身上，让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迷人往之，心向所现。
江楚努想：可能是自己单方面暂停了对他的时间。
而他却已经把她摆在了陌生人的那一面。
为了小小惩戒她吧！如此戏谑她！
语色硬陌，询问过傲。
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江楚努仰头瞪他，故作镇定：“笑什么？你在无视我的话吗？”
“不敢。”
“邵许峥！”
“嗯？”
“对不起……”
情绪急转直下，邵许峥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当年，我……为我甩了你道歉，我觉得我们只是适合校园的童话恋爱，享受当下初恋的美好便……我认为，如果走下去入社会，我们不会般配，最终不会有结果，爱情太不值一提，还是要门当户对——抑或说，我们对未来都没有任何考量，我们看不见真正未来的模样，这些年，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江楚努凝望着邵许峥，眼波莹润，诚恳地说。
——我们都长大了，我们可以为自己的过错负责，如果必要，那就道歉，道歉没什么，只要不失却初心。
邵许峥的表情有些许的松动和了然，不过微蹙的眉心却反而皱得更紧。
原来江楚努还是变回了有点情绪化的江楚努，原来她一直在意的是这个问题，这真是一个天大的乌龙。
就在此刻，梁昊买粥归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你保重身体。”邵许峥叮嘱完迅速离开了病房。
侧身经过，梁昊感觉这医生分外面熟。
“哦，昊哥，我最爱的佰家粥哦！Thank u！”
“馋虫，所以好好养胃，才能吃山珍海味。”
“普通美食尚可，何必珍馐美酒。”江楚努开心地舀了一勺芹花粥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可能是饿过头，一碗粥都吃得香。
两天后，一大早，江楚努人才于昨晚刚出院，今天又是周末，正打算睡个难得的懒觉，结果对门巨大的噪音吵得她起床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栗色鸡窝头，抓起沙发上的长款花色豹纹睡衣随意往身上一套，打着哈欠冲向玄关，开门，探头一瞧，居然是搬家公司，看来对门有人住进来了啊！
江楚努刚起床还没润嗓，先发制人：“喂！搬家公司，周末大清早你们动静小一点啊！人还在睡觉呢！不知道噪音扰民吗？按理说周末不得施工，同样道理，降低噪音，或者八点之后再搬！”
“不好意思，小姐，因为这位先生联系安排的……”
“江楚努？”
江楚努一个激灵，这个声音是？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循声望去，前方电梯门阖上，站在楼道口的不是邵许峥还有谁？
他穿着米白色大衣，内搭西格衬衫，一条墨绿黑西裤衬得大长腿显露无疑。
四目相对，江楚努有点慌，有点不知所措，这让人始料未及的情况。
邵许峥却瞬间了然般低头浅笑。
江楚努噘着略干涩的樱桃小嘴，不满道：“笑什么？你又在无视我的话吗？”
邵许峥摇头，抬左手一指江楚努，旋即放下，道：“两次见你，都是这般……原生态。”
“什么……”
啊！江楚努意识过来，慌忙用手当梳子理顺了一下炸毛的头发，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素颜只露出一双透亮的眼睛，另一只手把睡衣裹得更紧实一点。
邵许峥被江楚努后知后觉的样子萌到，“天冷了，吵醒你了，进去睡个回笼觉，我等会儿八点要去上班，所以只得提早搬家，我会轻点。”
什么嘛！怎么突然间这么通情理地解释原由，和两天前自视过高独断疏离的样子真真判若两人。
莫非是自己的道歉终于解开了隔阂？
“哦，那你，稍微注意点。”江楚努关门进屋，一下子背过身，头抵门板，理顺呼吸！
上天！这还让人怎么睡？这还睡得着吗！
邵许峥搬到了对门？成为了她的邻居？
是巧合？还是计划？
江楚努转身透过猫眼偷看邵许峥，他挺拔的身姿，连后脑勺都是帅气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后背好似长了眼睛，居然突然转身，眼神看向猫眼。
两道目光透过猫眼隔空对视。
江楚努就像被撞破小心思，一下子逃开门边，冲进卧室，把自己扔进被窝，纷杂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不过精神上的刺激还是抵不过生理上的倦怠，她这回笼觉的确睡得深沉，下午三点，终于醒来。
把之前缺的元气倒是补了个七七八八，终于摆脱了病恹恹的样子，恢复了精气神。
她换好衣服就驱车去别墅，从远旺寺回来加之病来如山倒，再不去招呼两位老人家，老人家倒是真的会杀过来探访了。
从别墅用完晚餐回来已经八点多，江楚努瞥了一眼毫无动静家门紧闭的对门，转身输入自己的房子密码，这头她的家门刚开，电梯门也打开了。
邵许峥一脸疲惫地出现在了电梯口，身形更加清癯了几分，胡茬也微微显露出来，看来医师生活分外疲惫劳累。
“刚回来？”江楚努问出声。
“嗯，你也是？”
“哦，我回了趟家。”
邵许峥微微点头，径直朝自己家走去。
听着对面按密码的声音响起，江楚努不知怎的却杵在自家门口不动了。
就在邵许峥进屋前一秒，江楚努转身忙问：“那个你……要不要帮忙？”
邵许峥抬眸看向她，眼中有一丝迟疑。
“我，我看你挺累的，东西还没收拾呢吧？晚上至少得腾出个床位睡觉啊……工作那么拼把身体累垮了也得不偿失。”
邵许峥默许江楚努进门，“有点乱，注意脚下。”
“所以我才来搭把手，那啥，这样你可以早点休息。”
邵许峥回头看一脸热情的江楚努，颇有几分不是滋味，“晚餐吃过了吗？”
“哦，我吃过了。你还没吃吗？我来帮你……”
“你会做饭？”
“啊……我，我不会做饭呐…哈…哈…sorry。”江楚努尴尬地抓了抓裙角。
邵许峥倒是终于舒展眉头，满眼都是她。
今天她戴了流苏耳环，和挽起的长卷发相得益彰，她的品味一向优越，自身条件更是一绝，总能惊艳时光，工作时专业，生活中偶尔白目可爱，依然没怎么变；她的脾性变化也不大，丢人尴尬或者紧张的时候还是会有攥衣角的小动作。
她的气色好多了，他终是绽开一丝放松宠溺的笑容。
邵许峥径直走向厨房准备下碗面条。
江楚努站在客厅望着背向她的邵许峥。
岁月的沉淀让他的男人味愈发浓厚，曾经帅气聪敏的大男孩已经成为了一个救死扶伤的医者。
宽肩窄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邵许峥，啊！禁止回忆！
江楚努平复呼吸，自己当年怎么就眼神欠费这么不明事理会提出分手的呢？
她恨恨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
不争气！脑回路被外星人劫走了吗！
啊！有没有叮当猫的时光机可以让她按倒回键取消分手啊！
这如今一朝重逢，又住对门，近水楼台先得月，她的小心思怎么那么想死灰复燃呢！
没出息！
可是他就是有这样浑然天成的气质，明明像隔着夜雾的朦胧，却总是引人入胜，想去甄别雾霭中涤荡真相的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