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代嫁（上）

窦季娘一脸不信地沉色道：“你什么都没有听见，又怎么会知道我和耶耶在对话呢？而且刚才你拜礼的时候，露出的衣袖跟府中婢子们日常的穿衣服袖口可不一样，倒是跟那些今日奉旨献演歌舞的太极宫宜春院里的宫人们穿得一样。”

“我……”被点穿的王妙妙顿时彻底慌了神，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见此，窦季娘亦露出了愁色，“耶耶，这可怎么办好啊？陛下，他怎么还派人来听……”

“咳咳，季娘，你先止言。我想事情不是想的那样的。这位傅姆，你先起来，我们进屋说话吧。”说罢，窦希瑊拉起了王妙妙。

接着，三人一进到屋内，窦希瑊便让王妙妙解下披风，点穿道：“你不是派来监听的宫人，而是想要借机出逃的宫人吧？”

窦季娘和王妙妙几乎同时发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窦希瑊揽须，答道：“这是明摆的事情。她要是陛下派来监听的宫人，我想到眼下这步，她没有必要继续装我们府中的婢子啊。再者，陛下真要派人监听也不至于派穿这种宫衣的低级宫人来吧。关键，明天就要成婚了，今日不少人已经来到贺了，我想陛下也不至于如此不信我，还派人监听。所以，你不会陛下派来监听宫人，那只有是想要借着出宫机会逃之夭夭的宫人了。”

听到此，王妙妙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于是，她立刻拜礼，祈饶道：“府君，饶命。娘子，宽恕。你们求求放过我吧。我绝对不会把听到事情传出去的。时下二位也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就不瞒你们了。我叫王妙妙，原是太极宫宜春院里的梳妆宫人，入宫这么些年来，我从来没见过皇上，也没见过什么贵人，见到最多的就是白头宫人。我不想要成为她们，不想要在宫里如幽禁一般渡过一生！”

“可你这把年纪了，不想成为她们，不也早已是白头宫人当中的一员了嘛？”窦季娘的语气有些同情，但更多的是疑惑。

王妙妙尴尬地解释道：“不，不是。我今年才十九岁。你们现在看见的样子是我化出来的，并非是我的真容。”

窦季娘和窦希瑊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真的？你竟有这等手艺？”

王妙妙：“千真万确。妙妙不敢再欺瞒府君和娘子了。二位若是不信的话，可赐清水和膏脂于我，我现在立刻就卸妆给你们看。但求二位之后，可以放我一条生路。”

窦季娘：“我的妆台那儿梳妆用的和卸妆用的，皆是齐备的。我皆准你用了。你快卸来，给我看看！”

“是。”王妙妙拜了一礼，便走到妆台那儿，开始按部就班地卸妆。随着她的妆容一点点卸去，窦季娘的表情越加惊讶。待王妙妙彻底将妆卸完，露出本来她年轻水润的脸庞时，窦季娘大为惊叹：“哇，这简直判若两人啊！你还真有改头换面的手艺！哎，你还会化什么样的妆？”

王妙妙自信道：“我什么样子的妆都会化，就是化成娘子您的样子也不在话下。而且我只要对照过那人的样子画过一次仿妆，就能将那人样子刻再脑子里，以后再画该人的仿妆便不需要对照了。”

听到这，窦希瑊忽然心生一计。他原本愁着找不到跟女儿样貌相似的代嫁娘子，这不正好来了一个嘛。于是，他接语道：“是吗？那你就现画一个给我们再瞧瞧！”

王妙妙点头应了一声好，又回到妆台前，便照着窦季娘的娘子画起来仿妆。不一样会儿的功夫，王妙妙已经自己的脸型和眼眉修饰地跟窦季娘有九分相像了。

见此，窦希瑊感慨道：“妙妙姑娘确实是好手艺。但不知道姑娘逃出宫后，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这个嘛……”王妙妙面露忧色地放下妆笔，思量了一下，犹豫道：“我还没有彻底想好。我想着先借机逃出宫，其他的事情再说。我觉得自己未来靠梳妆……”

未及王妙妙把话说完，窦希瑊便故意打击道：“哎呀，你梳妆的手艺虽好，但是这手艺想要在宫外谋生，恐怕有点难吧。毕竟，贫家女是请不起，也不会请梳妆娘子，富家女怕是家中不缺专门的梳妆娘子。再者，你人从宫中逃了出，但籍还在宫中。没有良籍在册，哪里有人会聘用你呀！”

“这……”王妙妙被窦希瑊说中了要害，陷入沉思。

这时，窦季娘忽然打起了跟父亲一样的主意，笑语道：“不过，我倒是很欣赏你的手艺，也正好缺一个如你这样的梳妆娘子。”

“娘子，若不计妙妙先前之过，还愿帮妙妙渡过此劫，收容妙妙的话，他日只要有用得到妙妙的地方，妙妙我一定结成相报。”王妙妙伏地又重重地叩了几下首。

“好说，好说，你快起来吧。” 窦季娘微笑着脸，扶起了王妙妙之后，她便走到父亲的边上，附耳轻语道：“耶耶，你之前不是说过愿意为女儿找替身嘛？我看妙妙姑娘就挺合适的。她的个子同我差不多。样貌嘛，我想以她的妙手画成我，应足以瞒天过海。再者，她是宫人，宫里规矩肯定是懂的。由她扮我，在礼仪方面自然也不会出错。

窦希瑊微微点了一点头，沉声道：“不用待他日再相报了，眼下就有这么一个机会。妙妙姑娘，既然你刚才已经听到了我和小女的对话，那你应该很清楚我们父女眼下的忧虑了。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实话同你说吧，我可以帮你掩盖身份，搪塞宫使，甚至还可以认你作义女，给你一个良籍，再赠你一大笔钱。只有你帮我一个忙即可，帮我……”

未及窦希瑊将“帮我”往下的话说完，王妙妙便猜到了他的意思，惶恐道：“您该不是想让我化妆成娘子的样子，做她的替身代嫁给郯王吧？府君，这万万不可啊。化妆在真，也是假的呀。样貌可以画得一样，但是声音呢？我的声音可没娘子那么好听。何况，这以假充真，欺瞒圣上，乃是一等的大罪，我可担当不起啊！”

“你不卸妆，不往外说，谁又知道是假的呢？声音这事情，你多虑了。陛下和郯王是见过我，但是他们可没同我怎么聊过天，又怎么会记得我的声音？再说了，你我的声音，并没相差很大啊。反正在我听来是相差不大的。哦，对了，你说你担不起欺瞒圣上的罪，那你为什么还要化妆成老妇人的样子借机出逃呢？你是宫人，宫人是陛下的奴婢，你这样出逃难道就没有犯欺君之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