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电话
“沃尔夫？”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让麦克尔的心里一颤。他已经很久没听到她那夹带着南方口音的话语声了，而且他同样快要忘记了这个名字：沃尔夫。
“你打错了。”麦克尔压抑着心中复杂的情绪，用平日里对任何事情都漫步关心的语气回答道。他想立刻就挂断电话，但是麦克尔依然把电话听筒紧贴着自己的左耳——他还是想多听上几句话。
哪怕只是一句灰溜溜的“抱歉”。
她理应给我道歉，不是么？麦克尔觉得自己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倒不是因为“打错电话”这事儿——而是为了几个月前的那件事。
“沃尔夫。”电话那头仿佛就认定了这个称呼，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打错。因为这是她从郡府调查系统里查出的电话号码。
“你不配喊我这个名字！”麦克尔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接着手腕处的旧伤便开始因紧绷的血管而作痛。
麦克尔坐在沙发上，刚才的喊话似乎消耗了他很多的体力。他今晚还饿着肚子呢。
“听着，我对之前的事很抱歉......我——”
“叛徒，”麦克尔觉得自己没必要花力气冲着一个冷冰冰的电话喊上一番，“叛徒！”麦克尔有太多的不满想要宣泄出来，但是他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沉默了一阵子。
电话那头仿佛能立刻感应出来一般，她在麦克尔想要挂断电话之前突然又说道：
“沃尔......麦克尔，”她继续说，“我找你有正经事。”
什么才算是他妈的正经事儿？你难道之前的事情就可以这样过去了？如果没有我，你怎么可能会坐在亮堂堂的市政厅里！
五个月前的时候，凯莉郡（就是麦克尔所在的城市）给夕的小队下达了一条指令：护送从熙雅郡运往这里的能源车。
没人知道为什么要护送一辆能源车。能源危机已经是一百年前大灾害的事情了，那时候各个郡对任何能源都虎视眈眈，以至于必须动用军事力量去护送运往各个郡的能源车。而都城妠莎莉亚郡仿佛并没有对辖市间抢夺能源的事情有半点制约的意思。
“为什么会这样？”麦克尔问夕——她是这个五人行动小队的队长、指挥官。
麦克尔的疑问同样是其他人的疑问，夕知道自己必须要对他们说些什么。
“上级没有任何说明，命令就是这样。”夕的脸色看上去有些沉重，她率先穿上黑色的作战服。麦克尔尽量把注意力放在作战服衬托下的夕的轮廓，不再想关于任务背后的事情。
夕当然知道自己没能最大限度的隐藏情绪，也许这些家伙已经察觉出来了。她转过身去，背对着队员们调整着装。在固定好紧身扣的时候，夕故意扣得很大声——想要以此掩盖住自己的叹息声。
“她看上去不对劲。”麦克尔对着其余三人小声一轮道。而现在面对夕的来电，麦克尔也想对那些队友说一句“她不对劲。”
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
“你退出的正式时候。”夕打断了麦克尔的回忆，“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
“所以我应该感谢你，哈？”麦克尔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们全都死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能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给我打电话，全都是因为......”
“我的失误。”夕说。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这样说，麦克尔一时忘记了自己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他站在电话前愣了几秒，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他的手腕持续地作痛着，但是麦克尔却觉得好受多了。
当你扛上枪的时候，就注定要在不经意间丢掉性命。麦克尔对这一点很清楚，而让他始终耿耿于怀的是——他们竟然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他不希望这件事发生在队友身上，更不希望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就仿佛你的牺牲完全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没人为你稍作停留、没人把你的尸体安葬，甚至会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淡忘了你的名字。
“他们不只是三具尸体。”
“我知道。”
“可你当时根本就是这样认为的！”夕过于平静的语气，让麦克尔的情绪再度变得激动起来。“他们都是因为你那道愚蠢的指令丧命的，你做了什么？就那样......他妈的直接抛下了他们！”
“如果你始终认为掩护是种不明智的策略——”
“没错！至少......为什么只有你和我能回来！”麦克尔一直没有明白当初夕为什么没有安排自己去掩护能源车离开。
夕没再说话，但是这并不能让麦克尔觉得满意。
“你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吗？”他质问道。
“是的。”
电话里传来一阵“哔哔”声，他和夕的通话正被什么人给监听着。这倒是整合麦克尔的意思，他觉得那些家伙还不知道夕的这些事情。
“听着，”夕的语调变了。听上去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作战部队时，她给队员下达命令的语气——她也意识到不能任由麦克尔继续说下去。
“我能理解你的不满。况且你的生活应该远不止这样，你还有机会......”
“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麦克尔打断了夕，“至少我不像你一样，冠冕堂皇地坐在办公室里。我猜你现在连枪都不会开了吧？”
“你应该考虑一下，这份差事。”话一说完，夕就挂断了电话。这让麦克尔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想到抢先挂掉电话的是夕。
什么差事？麦克尔虽然嘴上不承认，但是他心里对此非常清楚——自己需要一份像样的差事来改善自己的生活。
但问题在于，夕的这通电话......麦克尔能体会到一些在他意料之外的东西——夕的话语里似乎透露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麦克尔描述不出来那是种什么感觉，但是他心中关于自己被夕利用了的想法，开始慢慢地产生了动摇。
夕似乎是强撑着打完了这通电话。麦克尔一边攥着还在作痛的手腕，一边猜测着夕提到的会是一份什么样的“差事”。
还有那持续不断的监听声，这让麦克尔感觉这份“差事”似乎很重要。可夕却在最后挂电话之前才表明了她的意图。
她就是心里有愧。麦克尔决定冲冲手腕之后就睡觉，他明天还要忙些更重要的事情——让她多等几天又何妨？
就像她隔了这么久才打电话过来一样，麦克尔突然觉得夕完全就被迫才打了这通电话。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等到她第二次打过来的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