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百兵之胆,深秋杂草
南宫适一身本事,乃是从杀伐中来,往杀伐中去,凝结毕生心血化繁为简有此四刀!
有云,人生有三重境界。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看山非山,看水非水。
看山依旧是山,看水仍旧是水。
姑且不谈南宫适重返巅峰心血来潮,意念畅通无阻,处于气机巅峰的第四刀!
这前三记刀法,对于姬旦这样一个用刀的新手来讲,要的是就是千锤百炼铭记于心。
于杀戮当中险象环生,学得活学活用。
最后,求得一丝灵光乍现立地顿悟。
毕竟别人的再好,那都是别人的东西。
若不由简成繁,再由繁至简,最后推陈出新,从中领悟到新的意味,甚至凭借于此创造出属于自己真正的东西。
那这辈子也就只能拾人牙慧。
山顶风光虽好,但不是人人都能得见!
而刀乃百兵之胆,自当越战越勇。
若心生怯意,精气神一散,则如行军打仗当会节节溃败。
南宫适执意要姬旦学刀,不光是根据后者自身特殊情况而定。
其中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希望借刀之豪迈,去打掉姬旦的丧气与娇气、去壮他的胆气与锐气。
好端端一个大老爷们,平时又奸又滑这就算了,关键时候还那么怂,能希望你干点什么呢!
————
半山腰处,三人气势汹汹而来。
山脚之处,姬旦持刀拖地而去
眨眼间双方便要撞到一起。
此三位信徒领头之人冲在最前,居高临下占据地利,又仗着自己膀大腰圆,身体高高跃起,手中一柄漆黑重斧从上至下猛砸而来。
此时领头之人站在虚空,并无借力之处,想要扭转身体几无可能。
重斧自上而下猛砸而来看似势不可挡,但整个下盘却如一盘散沙几无防守。
姬旦敏锐抓住这个漏洞不退反进。
宝刀拖地狂奔而去,以下击上看似鲁莽至极,可心中却在默默估算领头之人跃起身体时,所能达到最高位置。
“三!”
姬旦背在身后的左手稍稍抬起。
“二!”
领头之人一鼓作气身体正不断升高。
“一!”
就是现在!
姬旦由先前单手,陡然变成双手持刀式。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脚下猛蹬,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一记刁钻凌厉的刀光从下至上斜劈而出。
跟在身后的两位同伴想要出言提醒,却为时已晚。
刀光撞在领头之人的大腿,一直蔓延到上身肋骨。
可却并无利器刺入血肉当中畅快之感,反倒是像撞进了一团棉花当中。
只见那领头之人身上长袍荡起一层黑色涟漪,其中一朵黑色莲花娇艳欲滴。
想象当中,花花绿绿的肠子从狰狞的伤口当中洒落一地的情况并未出现。
面对此种情况,姬旦心中先是一惊,随后又迅速镇定下来。
顺势往侧边一滚,躲过头顶之上呼啸而来的那柄重斧。
只听耳边咚的一声闷响,重斧砸在坚硬的泥土之上,溅出簇簇火星。
趁着领头之人还未来得及站起腰身,一刀未果,想要再来一刀。
身边却是两根婴儿手臂粗细,包铜带角的狼牙棒递来从旁压阵。
一刀未能斩掉领头之人,那壮汉提着重斧站起身来,狞笑不止:“我自有神灵庇佑刀枪不入!”
无人发现,祭坛之上的泥塑恶鬼雕像,胸口之上出现一道崭新刀痕,深可见骨。
姬旦不曾气馁,提着刀便主动迎上前去。
若是砍瓜切菜一般几刀便砍死这几个人。
那该有多无趣啊!
————
再看那马怨,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鲶鱼,肆意游荡在这粘稠的迷雾当中。
殿前先行的十人卜字戟方队,隐隐约约看见迷雾当中有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盘旋而过。
“什么人!”
手中卜字戟猛向前一刺,探入迷雾当中,却一无所获。
走在队伍前方的将军武吉眉头微皱。
遇到了这种鬼天气。
可偏偏火把准备数量不足!
人群当中发出一声惊呼。
武吉连忙抬头,却见那头顶之上一道巨大的黑影掠过,笼罩在众人心头。
本就为数不多的火把,在黑影带动的狂风吹拂之下,橙色光亮哗哗作响抖动不停,泛起一股妖艳的惨绿色。
眨眼之间,火把大半已灭。
胯下骏马躁动难安,一股未知的恐惧在众人心头蔓延开来。
武吉一骑当先走在众人之前:“怕什么,将火把重新点燃,继续行军!!”
而马怨悄无声息的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木上边。
无意识拨弄几下嘴角,仿佛想要擦掉曾经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靠吸食家禽牲畜鲜血精气勉强苟活,而黏在上边杂乱的毛发。
那逐渐发展起来的三位信徒,即便对自己如何虔诚,也始终迈不过去献祭活人的这道坎。
而这也与自己只有一个潦草的大道轮廓,和那不入流的修为程度有关。
马怨漆黑的眼窝当中泛起点点幽光。
纵使鸡鸭牛羊的鲜血精气如何美味,又怎能与集齐天地钟灵敏秀的人类相提并论?
君不见修为有成的大妖,皆欲化作人形,证道长生?
在这粘稠的迷雾当中,武吉一行人很难发现马怨的行踪,但后者却如白昼视物能洞察分毫。
在他眼中这一百轻骑,就是整整一百道,大小不一颜色迥异的命理气运光柱,无比显眼的矗立在这黑夜当中。
尤其是走在最前方那个年纪轻轻却统兵有方,简简单单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把那濒临溃散的军心重新凝结起来的武吉,最为可口诱人。
一身气运,血红之中隐有淡金色冲天而起,前途不可限量!
迫不及待的马怨再次动身,从枯树之上滑落身体,犹如一柄锋利的匕首刺破雾气凝聚的丝帛。
急速穿行而来,缕缕雾霭交错,勾勒出一件灰蒙蒙的披风正无声狂舞!
身体紧贴地面而来,待到靠近武吉等人,身体突然掠起发难。
往日温顺的马匹,此刻受惊嘶鸣不止,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后背震颤马鞍移位,士卒一手紧握缰绳勒到发红,一手抚之脖颈侧翼正欲安抚。
哪知从眼前,突然探出两条干枯发黄满是黑斑的手臂,朝自己面门抓来。
士卒大惊,两腿死死环住马腹,脚背力扣马镫,歪过脑袋避过一抓。
反手伸到后背正欲抽出腰间神机弩,却看那干枯的手指正搭在自己肩膀上边,漆黑的指甲毫不费力的刺穿身上熟牛制的皮甲,扣进血肉当中。
士卒半边身体顿时失去感知,收缩的瞳孔泛起一阵灰白,整个人已经瞬间一股奇特的感觉所吞没,口中惨叫只发出半声,便戛然而止。
这是一股怎样的感知?
仿佛整个人被填进一块熊熊燃烧的寒冰当中。
皮囊在阴冷当中苦不堪言,而神魂却仿佛被炙烤在炉火当中度日如年。
哪怕用世间最邪恶,最恶毒的语言文字去形容它,都会显得如此匮乏且无力。
“逃,快逃!”
这是他心中最后一丝念头。
可惜,此时的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摸向腰间神机弩的手臂颓然下垂,随身体摇摇晃晃。
像是一根秋风当中只能屈服认命的杂草。
充满了,无力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