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特别的余豆豆
秦芹在学校里见过胡广之不少次，在余豆豆出现之前，胡广之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不知道是中二病还是从小就那样。
直到余豆豆来到学校，胡广之的表情才生动起来，不过也只是对着余豆豆。
对于这种情况，余豆豆曾对好奇的人解释过。
“小胡不是从小就这样的，他是因为在家没人说话，所以在学校也不想说话。你们别看他现在这样，他小时候可活泼了！”
“你怎么知道？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了吗？”
“呃……可以这么说。”
余豆豆是特别的，她是唯一一个主动接近胡广之，并且留在他身边这么久的人。不是没有女生对他产生过好奇，但大都过了一周新鲜劲儿，就开始觉得胡广之无趣，再之后，就从他身边消失了。
只有余豆豆是特别的。
胡广之拎着一堆衣服袋子，听着余豆豆在身边叨咕叨咕，悲伤的心情被安慰了许多，第一次觉得，只要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就足够了。
胡广之把余豆豆送回家，空着手往自己家走去，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比平时重了许多的门，独自面对门后未知的一切。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过的昏暗天光，空气冷冷冰冰，如至冰窖。
胡妈仍旧坐在沙发上，只不过对面的酒换了一瓶，胡爸喘着气，一点一点拖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走到楼梯拐角处时，他看到站在门口的胡广之，于是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尴尬地站在原地，冲他笑了一下。
空气都凝滞了。
还是沙发上的胡妈先开口，打破了屋内的寂静：“小胡，过来。”
胡广之走向沙发，快走到时，被胡妈一下子拉到身边，抱在了怀里。
胡妈无声地埋在胡广之的衣服上哭泣，眼泪一滴一滴，春雨般细腻，冬雨般寒冷。浸湿的布料黏在胡广之的皮肤上，他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却不想在这时显得软弱，于是看向天花板，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最让孩子崩溃的，其实是所仰仗的大人的崩溃。
“小胡，对不起，妈妈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了。”
“小胡，是爸爸对不起你。”胡爸上前。
“小胡，我们要离婚了。”胡妈抬头，眼睛通红地看着胡广之。
“小胡，跟着妈妈吧。”
“好。”
年近四十的女人继续哭泣，本该陪伴她一辈子的男人站在一边，手里拎着行李箱，沉默不言……
余家饭桌上，余妈给余豆豆盛着饭，她拿着饭勺，在满满一碗的米饭上又加了一勺，对正在埋头干饭的余爸说：“听说胡家那两口子闹离婚呢。”
余爸抬头：“是胡广之爸妈吗？”
“对，小胡那孩子也是可怜，才十几岁，初中都还没毕业呢，就碰到这种事。”
余豆豆一听胡广之的名字就精神，问道：“什么是离婚？”
“离婚就是，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了。”余爸解释道。
“要分开？”
“对。就是不知道小胡会跟谁？”
“什么意思？”
“两个人离婚，孩子只有一个，没办法自己生存，肯定要跟着一个大人的。”余爸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胡妈，一个是胡爸：“小胡如果跟着妈妈，就是跟着妈妈生活，反之……”
“就是跟着爸爸生活！”余豆豆接道。
余爸摸摸余豆豆的脑瓜：“真聪明！”
余妈白了余爸一眼：“你就惯着她吧，看看她期末考那成绩。”
“嘿嘿嘿。”余豆豆赔笑，突然福至心灵：“也就是说，小胡可能会搬走？”
她脸色一变，“腾”地起身，跑出了余家。余妈在身后端着饭，大喊：“吃完饭再出去啊！”
余豆豆跑到胡广之家楼下，大喊胡广之的名字，与往常不同，胡广之很快就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余豆豆看到胡广之走出来，松了口气。
她对着走到身前的胡广之说：“我还以为你搬走了呢。”
“没有。”
“我妈说你爸妈离婚了。”
懂点人情世故的孩子都知道，对于别人的伤心事要避而不谈，余豆豆却上来就直击要害。
胡广之点点头：“对。”
“你怎么不和我说？”
“不是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余豆豆恍然大悟状，接着问：“那你会搬走吗？”
“不会，我跟着我妈。”
“太好了！”
心事已除的余豆豆放下心来，快快乐乐要往家走，身后胡广之叫住她。
“豆豆。”
余豆豆停住，转身。
“再陪我一会儿吧。”
“好啊！”女孩眼睛弯弯，一排牙齿整齐闪亮，胡广之被女孩治愈的笑容感染到，跟着笑了起来。
余豆豆和胡广之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是他们第一次坐在一起说话的地方。
余豆豆双手撑在身侧，仰头看着天空，脚尖划拉着地面，胡广之学着她的动作，也抬头看天。
空气轻缓带着青草香，弯钩月亮倒挂在天空一角，星星不少，天气不错。
“小胡，你说，如果有来生，你想变成什么样的人？”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呢？”
“我想变成……”余豆豆说到一半停住，摇了摇头：“算了。”
“可是真的会有来生吗？”
“会的。”余豆豆肯定道。
“那如果有来生，你还会陪在我身边吗？”
胡广之转头看着余豆豆，眼神认真，余豆豆也转过头，猝不及防地和胡广之四目相对，她眨眨眼，却并没躲开。
“来生我就不能再陪着你了，”余豆豆看着胡广之，又像是在对着瞳孔中自己的倒影说：“但是我不后悔。”
胡广之皱皱眉头，不懂余豆豆说的是什么意思。
正要追问，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声音，两人一起看向余豆豆的肚子，再对视一眼，都笑了。
“你没吃饭？”胡广之问道。
“嗯，你吃了吗？”
“没有。”
余豆豆拍手：“我家刚开饭，去我家吃吧！”
胡广之怔愣一下，就被余豆豆拉着手站起身，往余家走去。
他回头看了眼自己家黑暗的窗口，毫不犹豫地跟着余豆豆走向灯火通明的余家。
女孩小手温凉，一直牵着胡广之进了余家。
“爸！妈！我回来啦！”
余爸抬头，余妈也回头看，视线落到了两人牵着的手上。
余爸咳嗽一声，胡广之才如梦初醒般，将自己的手从余豆豆手里抽出。
余妈站起来招呼：“小胡吃饭了吗？”
“妈，他还没吃呢，我带他来咱家蹭饭。”
胡广之点点头：“阿姨好。”
余妈也冲他点点头，往厨房走去：“正好今天做的多，我再给你盛碗饭，洗洗手坐饭桌那等着吧。”
胡广之熟门熟路地洗过手，坐到饭桌前，旁边坐着和余爸一起闷头干饭的余豆豆，厨房里是忙活着的余妈，饭桌上是热腾腾的饭菜，温馨的感觉爬上胡广之的脑皮层，昏昏沉沉，如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