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冒牌夫人
在街上逛了一天,一无所获。
傍晚,黄天宝回到客栈,发现小五面向门口端坐在桌后,桌上摆着茶壶与茶杯,看他的架势,像是一整天都在等着他。见他进来,张小五端起茶壶倒满一杯茶水:“刚沏的茶,趁热喝。”这不是平时小五的做派,天宝在路上还觉得两人关系更近了,这时又感觉看不透他了。“怎么?想摆龙门阵?”他试图轻松一下气氛。小五道:“那个冒牌蒋夫人找到了。”黄天宝想,再问他是走是留已是多余。他端起茶杯一气喝完,说道,那走吧。张小五道,也不用这么急吧,先去吃饭。黄天宝跟着小五走,走过好几家饭馆,他都是过门不入。天宝正纳闷,小五带他走进一家酒楼,正门匾上黑底金字写着“邀月楼”三字,穿过一桌桌食客,上楼找到一张临窗的桌子,他惊奇地发现池姑娘等着他们,桌上摆着冷热菜肴,还有三双碗筷。池姑娘起身相迎,看来是两人事先计划好的。
张小五道:“你认识的,池静宜,池姑娘。”又道:“你认识的,黄天宝,宝哥。”最后道:“都坐下,吃饭吧。”黄天宝一时摸不清状况,他也不敢多看她,只得埋头吃饭。
张小五在不断向池静宜献殷勤的间隙,向黄天宝解释道:“我们找到冒牌蒋夫人住的客栈了,等天黑后,我们去会会她。”又道:“大家慢慢吃。”黄天宝与池静宜不熟,不好在她面前调侃张小五。看情景,两人走到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难怪这些天他神神秘秘的。经过昨晚的事后,这是天宝第一次近距离接近异性,感觉怪怪的,不知如何跟池静宜搭讪。张小五又向黄天宝介绍池姑娘:“她是来寻仇的,她家与熊梦麟有血海深仇。”原来熊梦麟在十五年前的某天夜里突袭池宅,杀害了池家大小六条性命。池姑娘是因为当天寄居在邻居家,逃过一劫。她在舅舅家长大,后来因为搭救了一位病重的道姑,道姑为了报恩,也是为了养病,在她舅舅家住下,闲时传授她武艺,三年后突然消失,再没出现。这三年中,她反复跟池静宜申明,自己不是她师傅,只是教她一些防身之术,并一再告诫她不能随便与人争强斗狠。池静宜嘴里答应,心里却一直惦记着灭门惨案,长大后定要报复雪恨。天宝一听,心想:糟了,舅老爷让我送信给熊梦麟的出发点似乎是善意的,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可能跟池静宜不是一路的?张小五对池静宜道:“你跟宝哥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不过,你至少还知道仇家是谁,宝哥一直追查不到真凶。”
他又将黄天宝的身世跟池静宜讲了一遍。然后又对黄天宝道:“池姑娘认为熊梦麟暴毙非常可疑,据传六扇门的捕头明天要开棺验尸。”
黄天宝暗叫惭愧,自己在街上逛了一整天,居然没能打听到这事。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他问小五:“六扇门难道就为了他千里迢迢从京城来永州?”
张小五道:“这个不太清楚,或许还牵扯其他要案。”
池静宜一直不说话,听小五说起她的身世时粉颈低垂,默默坐着倾听,跟之前判若两人。
三人待到邀月楼打烊了才离店,时间已近半夜,路上尚有闲散的车马行人,又闲逛过几条街,街道逐渐冷清。三人来到一家客栈门口,天宝抬头看,门楣匾额上书“便宜客栈”。张小五跟天宝约定:他与池静宜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不出来,他径直去二楼找他们会合。黄天宝见离客栈不远处的南货店还亮着灯,等他走近,一位老年店主正从店里往外搬运长长的排门,他告诉天宝店铺已打烊了。可能白天经营辛苦,他没有精力再招呼不相干的人,自顾自一块块合上排门。天宝见状,觉得无趣,他本来就不擅长与陌生人搭腔,便往前踱去。
前面一家夜宵摊儿,正张罗出摊儿。摊主打开锅盖,一团白色翻腾而出,慢慢散开后,只见一对年轻男女动作麻利的在摊子后面张罗。看他们默契的表情和动作应该是一对夫妇,这样的夜宵摊儿应该可以解决一家人的衣食吧。刚从饭馆儿出来,他无意进食,便又往前行。走了约一盏茶的时间,他折回来走向客栈。夜宵摊儿还没开张,男摊主瞟了他一眼,很快低下头,做小生意的最怕惹是生非。南货店紧闭,里面没有透出一丝光亮,店主该睡下了。客栈门虚掩着,他一进门就是一座小天井,两边是楼梯,正厅右边是柜台,左边摆放着桌椅,可供旅客休息喝茶,穿过正厅便是客房。伙计趴在柜台上睡着,估计是张小五做了手脚,一盏油灯照出昏黄的一角,天宝悄无声息地登上二楼。周围静得不太真实,像是走进一间无人居住的老宅。踩上楼板,感觉脚底发出细微的响动,他屏着呼吸在楼梯口站立片刻,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人,方才提气轻步行走在楼板上。找到约好房间门口,屋里漆黑一团,门悄然打开,伸出一只手向他招动,他凭直觉认为那是小五的手,见四下无人,便侧着身子闪进屋内。
三人在黑暗中商定,张小五与池静宜守着门两边,黄天宝看着后面的窗户,那是门口被堵后屋内唯一的出口。等候的时间比想象中要漫长,天宝差点打起瞌睡。门轴转动的声音让他精神一振,有人进屋后,门很快掩上,站在暗处的人清晰可以看到那人的一举一动,从身形判断,进屋的是一位女性。她掩上屋门,没走上几步便立即感觉处境不妙,头也不回双手举起往后一抖,两道寒光分别射向张小五、池静宜,两人急忙躲闪,“当”的一声什么东西钉在门上。那人并不打算出门而逃,而是趁两人躲闪之际,飞身直扑窗户。天宝一个箭步挡在窗前,那人没有改变身姿,双手又飞出两道寒光,天宝木头柱子似的站在原地纹丝没动,小五差点忍不住要发出惊呼,一眨眼间,暗器几乎擦着他的身体,一左一右钉在身后的窗棂上,原来刚才他无论向左还是向右移动都会中招,偏偏他一动没动。眼看那人飞速靠近,天宝不退反迎,伸手轻轻在那人肩部拍了一掌,那人便“啊哟”一声倒在地上。三人迅速呈三角之式围住她,小五打着火折子,亮光一闪间,看清果然是冒牌蒋夫人,她满脸惊恐的表情盯着黄天宝,活像是撞到了鬼。黄天宝解释道:“没啥稀奇的,你在明处,我在暗处,所以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得很清楚,看你肩部、手腕的动作就知道暗器往哪儿飞了,就这么简单。”张小五点燃烛台,道:“起来吧,我们聊聊,蒋夫人。”(对话分段)
那人站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坐在桌边。她强作镇定地问道:“你们什么人?为什么敢私闯我房间?不怕我报官?”
黄天宝一笑道:“只要你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马上就走。”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天宝道:“你假冒蒋夫人也就罢了,为什么还在熊府杀人?”
她惊讶地望着天宝,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天宝道:“我们掌握的证据非常确凿,假如报官,你必死无疑。”
她目光游移不定,似乎在犹豫。天宝道:“你们从哪里来,找熊梦麟何事?只要你说了,那晚的事我们就当没见过。否则,别怪我们多管闲事。”
她展颜一笑:“你们这么喜欢管闲事,早晚会自讨苦吃的。”
说完,她手臂猛地抬起,这么近距离,三人下意识做好退后的准备,预防她做鱼死网破的一搏,却见她将手掩到嘴边,头一扬很快地完成了吞咽动作。天宝暗叫:不好!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她不一会儿便鼻孔、嘴角开始流血,脸部表情痛苦地抽搐一会,身体软绵绵地倒在椅背上。天宝一探鼻息,朝小五摇摇头。小五道:“赶紧走吧。”天宝吹灭灯,打开窗户,往四下一望道,“从这里出去。”黑暗中,他回头望了下那个女人,她跟小桃姑娘差不多年纪,就在一转眼间就离开人世了。他又骂自己,怎么又想起小桃姑娘了?
三人都觉得郁闷,看着一位年轻姑娘的鲜活生命瞬间在自己面前消逝,心情多少会受到影响,这不是他们事先预料的结果。谁会想到她这般刚烈,宁可吞毒自杀也不肯向他们妥协。
闷闷地走过几条巷子,张小五忽然问:“哪有什么确凿证据啊。”
天宝道:“你没发现她的暗器与熊府杀人的暗器是一样的吗?这足够说明问题了。要知道,江湖上各门派一般不会轻易使用别人的暗器,除非有意栽赃,毕竟自家的独门暗器早就使惯了的。”
张小五恍然,“你这一说,还真是。”
天宝说:“使用这么歹毒暗器的门派,一定不好惹。你看她宁愿自杀,也不敢招认,就可见一斑。”
张小五道:“背后肯定有纪律残酷的组织,我们惹上大麻烦了。”
池静宜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他们还有三头六臂?”
张小五道:“大小姐说得轻巧。”
池静宜道:“怕,你就走,没人拦着你。”
张小五道:“不是怕,只是要记得以后行事格外小心。”
两人斗上嘴,黄天宝插不上话,只是默默地在后面走着。行至池静宜住的客栈附近,这里的周围环境明显比天宝他们住的地方整洁气派。张小五叮嘱池静宜出入千万要小心,池静宜却嫌他啰唆,没等他说完便转身进了客栈。小五气得直摇头,天宝道:“得了,人家没遇到你之前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他想,池静宜应该比小桃姑娘还小吧。又想,怎么一遇到年轻女子,总是拿她们与小桃姑娘比较呢?他定定神,又道:“刚才好险,这种见血封喉的暗器太狠毒,要不是我们躲避得快,现在躺在地板上的就是我们。”
小五道:“那我是不是就不用那么愧疚了?”
天宝道:“这冒牌货的功夫不低,要不是仓促应战,她心慌意乱一时落了下风……”
小五笑嘻嘻地打断道:“不在我之下是有可能的,跟宝哥比,那还不是自取其辱?……”
天宝作势一拳打向他,小五一溜烟跑远了,远远地笑道:“不是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你怎么还打人啊?”
两人回到客栈商量:明天还是分头行动,由张小五与池静宜去墓地观看六扇门的捕头开棺验尸,黄天宝继续追踪刘三、打探敬王府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