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逢生
此后的一路，再无燕老师保驾护航。
其实召安此时也十分难受。只是身在驾驶位，他职责所在还得继续保护车上的所有人员。
轻舟难过万重山。
这一次的元教授在终于离那个关押她的码头和生死关口越来越远之后，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下车了。
黎漾满是担心。因为现在还没有到达目的地。
可是这时候，黎漾才知道这个目的地他们本就是不知的，却一直被她们忽视。
他们只是救了元教授，却不能干涉今后元教授的人身自由。否则和关押也无区别。
可如果不是果派阶级的人来救走元教授，那得救后的元教授已然是不能再去北久城了，该何去何从都不该是再去由果派管理下的国中。
车上三个人自己也无法替元教授一个长辈拿主意。只得看元教授自己要去往何地。
“我不愿意加入工派组织。”
一句很冷静的话。
也是元教授在说完下车后，第二句令人震惊的话。
黎漾当然不在意元教授加入什么。
反正再多一个对信仰失望的第二个“胥云山”也毫无意义。
无党派人士顾守言此时更说不上话。
他身后的家族虽然亲日，但他不是那些汉奸一般为了不落人口舌加入日籍，顾家自有代表在日本面前效劳，可顾守言一直被家人保护在日本势力范围之外。
也是为了日后，若日本战败，他们顾家还能有一脉传承而做的打算。
不至于全家都被问责成卖国贼，顾守言只是出生在了这样的家庭，那些事情却在表面上与顾守言无关。
所以顾家才安排顾守言一直以来走花心掠夺花季少女芳心来起家的路线。尽管也十分不道德。
但道德和法则比起来，毕竟还是道德的分量更轻。
可元教授的这句话在被驾驶座的召安听后，默默紧了紧手中的方向盘。
其他人可能不明白，可召安心如明镜。
事实上，元亦态教授这番话还是对他说的。
如今他虽然表面上还是和胥主任一样供职在果派的军政处。可是再过不久，他即将会被操作成因出外务殉职而从此在果派中彻底除名。
个中原因自然是不方便此时说出。
因而很显然他也不适合发言。
黎漾此时依然陷在强大的悲伤中，尽管她不会劝元教授加不加入什么工派。她身边唯一和工派有关系的只有她的亲生父母。
而如今她也和亲生父母阴阳相隔。她更无从谈起工派。
但是对于刚刚还陷入极大悲伤的人而做出的决定，黎漾觉得有必要要出言劝阻一番。
“教授，车再走一会儿，就是莲桥城了。”
言外之意，莲桥城比北久城安全一些，黎漾觉得元教授若是要去熟悉之地，最好的地方其实还是莲桥城。
只因为北久一直都是果派势力中心。
可只是黎漾自己的想法。元教授既不能够去北久城，却也不打算在有三方势力抗衡的莲桥城。
那元教授要去哪儿？或者说该去哪儿？
一个满身才华的弹药专家本该是去哪儿都受欢迎的香饽饽，如今却在为去哪儿才能安全活下去的问题费心神。
只是元教授显然自己已有想法，她的诉求其实已经很简单：不能再有人牺牲了。
这个世界没有人是要注定为谁而活，或者就该保护谁一辈子。
遇上燕如琪，是她元亦态此生之大幸。只是她必须得学着不让别人为她而活。
“我决定去英国了，我学成在那里，也自然能有我的容身之所。在那里，不会再有人追究什么信仰，追究我的来去。”
黎漾要劝元教授的心逐渐被平息。
远离这里，远走他乡，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黎漾，对不起。原本我应该要在你的学成的未来里成为你的老师，将我的毕生所学都倾囊相授于你……原本也是我在盼着你能回来，如今我却要先离开了。黎漾，这些事情，如果最后火没有烧到你的身上，国中依然是一所值得入学的学府。黎漾，你这个年纪，就该在校园里和同学们谈谈学问，畅意张扬的好时候……”
黎漾用力地摇着摇头，
历经这一路的荆棘后也让黎漾心中充满了不舍。“教授，当您决定收我当学生的时候，我就认准您就是我一辈子的老师。”
元教授点点头，此行一去也许没有终点，也没有目的。直到坚持自己独自一人消失在了将要到达莲桥城的前夕。
元教授给黎漾的最后一个形象依然是外形憔悴，和当初那个乔装成招生老师的元教授已然不同。
可依然是不幸，那些知道元教授身份的人死了大半。
眼下除了果派高层和在大本营封闭研究的组成员，可以说几乎再无人没人知道元亦态长什么样子。
这最后竟然成为了召安和黎漾能放心让元教授一个人离开的原因。
各自分散的时候到了。
听了元教授最后对她的嘱咐，黎漾也觉得经历此番后更要坚持完成学业。只是在这之前，她依然要再回一次芜落镇。
是回去再看看她的父母。
也是为了给季风一个讯号。她不知道胥云山究竟是不是季风。
可只要不敢确定，她手上的秘密就不能交出去。
她的母亲在那晚咽气之前，在那名少女还在一力阻挡歹徒时，和黎漾进行临终遗言时，暗地里也在黎漾的手心比划了一个字：
玉。
而这个玉字，很大概率就是要传递给季风的消息。
可是季风会以什么形式出现，何时出现，黎漾一概不知。
但其实在黎漾心里，还有一个最大的麻烦她未能考虑到，就是一路上都在她身边的顾守言。
如果说，黎漾选择继续回归国中念她的大学，就只能放了顾守言回家；因为顾家早已知道顾守言在她的手中，若是顾守言这样一个活人被黎漾害死了。
那么黎漾就算还未入学就已经背上了一条人命。
无论如何，国中作为国内知名学府，顾家也有的是办法让黎漾身败名裂从而无法完成学业，亦或者是黎漾自己还未可知自己前路的情况下，顾家对黎漾的杀身计划一定会比黎漾的短期规划还要明朗。
可见若是考虑未来，却杀顾守言，导致放弃自己学成的机会是有些得不偿失的。
可若是不杀，她黎漾就枉做一名儿女。
双亲尸骨未寒，自己的仇人就在眼前而她却无法杀了他，只有血性全失的人才会这样做。
她和着顾守言在回到莲桥城后，她心不在焉地思索下一步的打算。
顾守言就显然镇定多了。
花了点钱，把黎漾原本在车上时草率处理的手臂拉进一家规格还算正式的医馆，找老大夫重新给黎漾处理了伤口。
若不是刚刚那位司机先生当时带了简单的工具，又有专门的弹药专家正好在场及时给黎漾取下了子弹。
就怕是黎漾同学的右手臂已经不能要了，或者是血流过多支撑不到莲桥。
他没有什么本事。就是产业还算多，会点生意经。
哪怕他在外流浪了几日，莲桥里只要是他的铺子还有住舍也能实现‘风雨’无阻。
只是黎漾坚决要把自己的手镯当了来支付医馆的费用。
顾守言无奈。连他名下的酒楼，已经好几天未能好好进食的黎漾也不愿意去。
黎漾觉得顾守言简直胆大妄为。
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反复试探。在她花了自己的第二笔钱吃了一份面汤后，趁此也买了根结结实实的绳索。
可惜的是，那随顾守言出殡上山时绑住他的麻绳后来因为情况紧急被黎漾划断了，如今再度买绳索还是为了控制顾守言。
黎漾打算将顾守言大张旗鼓地交到军政大楼。
以此通知顾家，他们要救顾守言的算盘早就空了。
为防止顾守言反抗不从，黎漾甚至将绑住顾守言手腕的绳索也系在了自己手上。
若是旁人不知的，还以为黎漾和顾守言是什么亲密无间的恋人。
可事实是，黎漾从认识了顾守言的真面目起，她就没有一天不想远离他。后来又是经历父母的死以及方家的十几条无辜性命被牵连后，黎漾更没有一天不想杀顾守言。
可她的未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能因为本身就恶贯满盈的顾家还是顾守言，致使她的人生而被涂抹污点。
但是她也要报仇！
顾家既然如此在意顾守言，举家上下一副亲日的嘴脸却不让顾守言在日本人面前有存在感，足见顾家其实以后不倒，顾守言也会是被着重培养的顾家下一个继承人。
不是为了要救顾守言，不惜动了元教授，还害死了这么多人来威胁她吗？
那她偏偏把矛盾转移出去！
顾家可不敢想顾守言居然没有获救，甚至能在黎漾的手里被交出去。
首先在他们的设想里，黎漾可是专门救走元教授的人；其次黎漾在救人的途中一定受到了来自果派的刁难。
毕竟黎漾可不是果派的人，可是真当牵扯到了元教授的去留问题，黎漾一旦给别人做了嫁衣，果派是坚决不可能轻易放过黎漾。
如此，黎漾就算能不在果派分子的手里死，就已经要避着走了。
顾家就是这样认为黎漾的束手无策。
偏偏他们没算到黎漾会直接杀了负责交易的顾家管家。顾守言并没有如期回家。
可在黎漾的心里，只要胥云山不说，她就不是什么救走元教授的人，胥云山也是不傻的。
他不出面就代表可愿意协助黎漾，更代表着这件事情他今后会秘而不宣。
分析到现在，黎漾突然笑了出来。心想胥云山这对果派果然是存了些不臣之心。
他并不全然认同上司的指令，也许这就是当初的安烨还没有彻底和胥云山断绝往来的原因。
顾家，总有完蛋的时候！
其实她之所以在进城后任由着顾守言带着她，任意出入顾家名下的产业，还是在无形当中引起顾家人的注意。
只有这样，交出去顾守言，果派和日本人两个阵营的纠纷就会越来越深了。
黎漾原本从不觉得自己会归属于工派分子。
即使曾经是父母视之为生命的信仰，可现在离她也很遥远。
她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日本人不是好东西，顾家同样不是好东西。
拿不到就毁掉的莲桥果派一党更不是个东西。
黎漾始终选择的，永远是站在正义的一边，而这一次她所审判的阵营就是日本人和果派。
如此，竟让黎漾有了种已然成为了工派信徒的错觉了。
走吧!顾守言。
没有被你们害死不是你们善良，而是是我运气好，
接下来就好好看看你们靠不光彩手段和卖民求荣的赢来的基业是如何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