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月楼生存法则
进入白月楼的第三日，黎漾整日用汤药服侍的身体终于能勉强支撑着她自己下地走路。
当然也是一个偶然。
黎漾偶然间发现，今天的小映没有如前两日那般来端药过来。当然她不是存心要差遣小映来送药，毕竟汤药依然有人送来，但初来乍到的黎漾还是决定问清楚眼前眼生的小丫头。
虽然不至于是顾家的手伸得如此长指示人端毒汤药来害她。但黎漾还是得搞清楚原委。
“我想问问，小映今天怎么不来了？今儿上午没见她来，是个脸圆圆的新鲜面孔，下午又是你临时过来给我送药。小映是被犹姐安排去其他地方了吗？”
黎漾的语气也不过平常的疑问，可眼前着送药的小丫头却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使得黎漾的问话也凝滞在了空气中，小丫头并没有回答黎漾的问题。
甚至在听到黎漾问起小映的时候，放下药碗后竟有点慌不择路，生生地在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跤。可即使如此，她也还是跑着离开了黎漾所在的屋子。
黎漾觉得这个女孩儿的反应十分奇怪，便下了床走近了她端来的药碗。
一般来说，那小丫头这般的表现，这碗药还是十分值得怀疑的。
毕竟刚刚来的小丫头反应有些过于强烈。
黎漾不知道犹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一天时，她选择继续留在白月楼养伤，很大原因也是因为想查清白月楼和顾家之间的关系。
自认孤苦无依，早已不怕以身涉险，现在的黎漾最怕的只是毫无线索。
于是黎漾从进入白月楼以来，因着小映的无故消失，第一次开始了对白月楼这个地方的查探。
只是这里不是莲桥，且白月楼的身上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规定，让黎漾不得不小心谨慎。
要说规定，还真有一条让黎漾十分好奇的，就是白月楼的主人犹迟。
其实犹迟作为一个掌管白月楼所有事宜的人，要有什么规定是不奇怪，她掌控着白月楼的最高地位而带来的话语权，做什么也自然不会手下人的非议。
可是当黎漾知道，白月楼在犹迟的手底下，作为一家烟花之地居然一年才推出一位才貌双绝的姑娘，这样的姑娘也有自己的统称——缱女。
有且只有这样一位缱女才能在白月楼挂牌展示才艺，因而每日进白月楼消费的近乎是看缱女演出的费用。而当这一年的十一月一过，就会举行一年一场的盛大竞价赎身。价高者即可赎得这年挂牌的缱女。因着白玉兰这不同寻常的经营风格，黎漾对犹迟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这样的盈利模式，在所有的烟花柳巷来说，都是匪夷所思的，且近乎是不会让白月楼有太多的入账。但身为老板的犹迟显然不在意。
一是当竞价赎身会一开板，她已然能赚到未来几年的白月楼的所有开销。更别提每日接待的公子哥先生大手一挥的演出费用其实不少。
二是白月楼虽然女子众多，但需要尽心花钱捧起来的缱女只有一位。除去负责白月楼洒扫工作的小厮，大多数女子要做的除了端茶送水，最特别的也就是她们可以研究白月楼本年挂牌缱女的相关盈利生意了。
如给今年挂牌的女子做画，将它卖给对挂牌缱女感兴趣的顾客。毕竟美女只有一位，未来是否一定能够成功出最高价给自己意中的缱女赎身，他们也不尽能保证。因此，画像这门因缱女而衍生出来的生意在白月楼竟也十分红火。
再如每年推出的缱女都是她们历经研究之后量身展现的独特之美，十分具有个人的强烈风格。
缱女的妆容是白月楼独有的，胭脂水粉也是白月楼专门研制的，就连缱女的演出时的衣着都十分特别，也是白月楼有自己的人专门缝制而成。
因此当白月楼的缱女一旦火出北昌的角落，相关于缱女的所有衍生生意都会十分红火。美人之风一成，模仿学习之人不在少数。
而犹迟作为白月楼的老板最有人性也最成功的一点就是，这些由手底下小姑娘们精心研究而托举出来的缱女所带来的盈利，都是独属于这些姑娘们自己的。犹迟收的只有缱女每日的演出费用以及最后的赎金。
这也就是为何大多数有一技之长的姑娘们慕名而来白月楼效力的原因。
当然，这样的模式在从前也发生过混乱。
如有些喜新厌旧的男子看了半月的缱女就囔囔着看下一位的情况也存在。只是犹迟显然也不是吃素的。
自此她规定了白月楼的消遣人群都是北昌城有姓名的，为了缱女而来的也基本非富即贵。寻常的地痞无赖是万万踏不进白月楼一步。
敢有闹事者就到了犹迟发挥她所养的护院看家本事的时候了。
这些护院个个身强力壮，寻常人不能撼动分毫。也曾有人好奇过犹迟这群护院的来历。但一个寻花问柳之地有点护身的本事也是寻常，犹迟就渐渐地将白月楼管得越发规整了。
其次，就算是富家子弟敢闹事，她犹迟还真有点人脉。
一些报社上的人脉。
自从报社专门开了一个每日收集北昌城里大大小小的八卦妙趣的专栏，也本是无伤大雅的栏目，却无形中成了犹迟给这些富家先生或是小少爷们最大的隐形威慑助力。
虽不至于让闹事者身败名裂，但终归坏掉风评是富家子弟们不敢赌上的代价。因此，犹迟掌管白月楼的三年里一直风平浪静。
白月楼在北昌城一度还真堪为一处相对风雅之地。
黎漾之所以知道这些，皆是因为她来到白月楼时，正好是到了该筹备推出第四个缱女挂牌的时候了。
而黎漾住在白月楼不久，听到的消息已然不少。甚至连给她送汤药的小丫头已经开始给黎漾画像，预备卖出的时候。犹迟发现后吆喝着她们别瞎废心思。
只因犹迟明说自己并不打算将黎漾作为缱女推出挂牌。
这一点黎漾也能想到，毕竟缱女是在打出名号待满一年才可竞价。而她似乎根本没有这一个流程。
黎漾被赎走貌似也只是看那位恩客的心情。他若是来了，就是犹迟把她交出去的时候。
那时黎漾就问犹迟，对方究竟出了多少钱，竟然能让她打破自己立下了三年的规矩。
而犹迟对于黎漾的问题只是笑而不语。
坦白说，黎漾真的很不喜欢白月楼的言行风格。她们大多数宁愿笑都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只是在这时，当黎漾出门大方走动，从阁楼间缓步走过时，看到楼下那位于白月楼中央且最富丽堂皇的展台。
又是一年春好处。
新的缱女在今天早上已然登上了这方白月楼最瞩目的位置。
似乎无人在意她的本名是什么，她只是一位即将被台下男子所喝彩的俏媚女子。
可黎漾还是发现了白月楼这一年的缱女，竟是前两天还在给她送药照顾的小映姑娘。
细致到发丝的一场凝视，黎漾不知这些成为缱女的人中，是否真心愿意自己的下半生就被一个一时出手阔绰的陌生人赎走。
黎漾百思不得其解。可她不是认为小映的容貌配不上做缱女，她只是想不明白犹迟选中小映当这一年白月楼缱女的用意。
且小映似乎是无从为自己拒绝的。一开始，黎漾问着的那些小丫头时，她们都是回避小映的去处答案，黎漾想不明白。
想着，楼下的缱女已然一曲唱罢。
说来可笑，相处两天，小映其实没和黎漾说过话，若不是见过小映和白月楼的其他人说过话，她几乎都要怀疑小映是个哑女。
可平日里不爱言辞的小丫头，如今站在如此多人的面前自信展示歌喉的场景还是让黎漾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
白月楼的生存之道实在是让黎漾无从参透。于是等到小映退幕后，黎漾决定去找找小映探探实情。
她跟随小映的步伐来到了更衣的房间。只是进入后的那瞬间，原本以为只是个小小换衣间的黎漾，在尾随而入后就被这个‘其貌不扬’的换衣间震惊了。
黎漾万万没想到，跟着一个弱女子进来竟然还能跟丢迷路了。她的眼前是别有洞天地被挂起来密密麻麻的衣服。
各种各样的款式，还有各式装扮的东西和梳洗台也全在里面，甚至还有四道门。
说是门，其实也不是。仅仅是用珠帘子隔开，看似不隐蔽。实际上不走近也很难知道帘子后是什么景象。
白月楼的属性有这样的布置貌似也很合理。
只是在换衣间里已经应有尽有，为何还要再有四道不知是干什么的地方。而且刚刚黎漾跟着进来的时候，没看见小映从哪道门进了。
可四道门的珠帘都在晃动。
黎漾深感不安，当下要从这换衣间退出去的时候。恍如隔世地让她想起了从前的一位老故人。
从前她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是从她拿着玫瑰花枝在黎漾身后假意威胁而起的。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像安烨那样明媚的，俏皮的和善良的。
因为这一次，历经这么多事情的黎漾，已经能感觉到这次在她的后腰上，被抵上的是一个坚硬的枪口，而且持枪还是一位男人。
他用着沉厚的嗓音在她的身后威胁着她停住脚步：
“别动。”
黎漾却只是下意识地喊出了那声：
“安烨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