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果人生就此定格
放榜那一天，来不及看几家喜忧的黎漾，要预备着在不久之后离开莲桥前往北久城了。
要和着元教授，还有团队一起，踏上有着最大基地营的北久城。
一个全新的开始。
但让黎漾紧张得想找点事做，比如提前找本书恶补专业理论知识什么的。
燕老师看着这个即将要离开的孩子本是不舍居多，因为这一走，基本上黎漾的此生都要在基地营中度过了。
外面平凡而喧闹的生活都不再与她有关。
比狱中的犯人好一点，却又比出家夸张一点。
幸好黎漾本人——可怜点来说，确实也不会有人在平凡的生活里期待她回家。
黎漾到底是无牵无挂了。
可她很不舍。
不过傻孩子你先停一下，停下你的无效努力！
都秘密培养了！在外面怎么可能学到特级保密的知识！
仅是理论确也真的在外学不到的！
燕老师真忍不住笑出了声。
黎漾虽然在逐步收心，可是也在问着自己：
真的就此不会再来接触外面的世界了吗？
明明之前她被检察署关押的时候，元教授团队的人员也能偶尔出来宣个讲，解个闷。
可在燕老师的话里，封闭却比那些人夸张多了。
“他们是可以，因为他们本身的职责，就是保障你们核心团队的安全。元教授基本上也是算半个隐形人，她很多事情不能出面，不然就像那一次，她自己就能把你早点保出来。可成立一个弹药工程系真的很难！尤其是还在这个时代，少不得东奔西走……不然像元亦态这样级别的，人才一露面都是危险的。所以你看到的那些人的任务，就是一枚枚伪装成团队核心成员的烟雾弹，可事实上，他们却都是经过专业受训的军校生，他们一生的使命都是你们。”
黎漾深叹息这其中的伟大。
明明是倾尽全心付出却不会嘴上多提。
“燕老师，那您是怎么认识元教授呢？”
这是黎漾一直以来都想知道的问题。
不仅是不同的年龄。
还来自不同的领域：一个是深耕教书有众多学生的老师，一个是要把自己终生都献祭在事业上不问俗事的专家。
性格也不同。
据说，也不是邻居。
这样两个不同的人生轨迹是如何交织在一起的？
燕老师听了之后也是笑，黎漾看懂了这个笑。
一般是不打算细说后面内容的笑。
这个笑，曾经在她询问安烨拆那在什么地方的时候，安烨也笑而不答时的笑。
拆那……
拆那……
很耳熟的……词？
英文？
CHINA！
黎漾惊觉而起，手边的书都无意地落了地，给燕老师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黎漾，怎么了？”
燕老师关切地问着，别再是被刺激到了心病之类的。
她希望黎漾能够顺顺利利地离开，不要再因为什么而赎罪，为了什么而眷恋而留下。
可黎漾很难不激动！
原来那不是什么小地名。
是CHINA！是英文对国的翻译！
而翻译出来的，还是她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啊！
她们自己的中原大地！
黎漾拥抱住了还疑问的燕老师，心中一片豁然开朗。
因为她终于知道了三年前安烨口中的真实答案！
但黎漾的思绪又乱了……
是安烨当面说着，当时那棵树就能让她回家。
虽然因被下药而迷糊的黎漾，只当是她给安烨造成了很大的拖累，再蹩脚的理由她都希望安烨先走。
但现在她已经知道了。
却又偏偏想不明白了……
安烨她，一直就在‘家’里啊。
黎漾也看过那些怪诞的书籍，思维并也不十分古板。
她知道安烨当然是真的在三年前的雨夜中就不在了，这个让她在梦里无数萦绕不去的痛太真实了，不会是假的。
是很窒息的真相。
还有什么是真的？
还有什么是被她曾经不刻意想就不慎忽略了的细节？
黎漾此刻想到的，是开始坚信安烨那句回拆那的话。
安烨一定不是在骗她……
黎漾又开始高速地头脑风暴了，那些细节里，还有一个是黎漾曾经很不解，现在依然不解的细节：
她和安烨的每一次见面，安烨为了表示着自己和胥云山的每一次不愉快和不欢而散，总是拿着印章来来去去地过眼。
和胥云山吵架时，安烨就说那印章不要也罢，愣是就随意丢在了黎漾身边，而黎漾还得小心仔细着先收起来。
因为下一次，安烨还会因为自己许久不见胥云山故十分想念就又向黎漾讨要。
每一次都这样反反复复。
安烨其实不是一个没有道理的人。因此黎漾有一次忍不住问了她：
“这个印章到底是要不要呢？它是今天是你随意丢的垃圾，下次见面就又是的眼中珍宝，安烨姐姐，你要是实在是被感情磋磨得狠了，我建议你自己将印章锁起来吧！这东西可能你自己看不见还好，看见却是我受不住了。”
安烨当时闻言却不干了。
“那就不行了。这个印章可是千万随意不得的。若是有一天胥云山他失意了，这个印章可有大作用的，可得珍宝两份！”
安烨当时就说得神秘无比。
于是黎漾那时闻言后，下意识就随口一胡诌了。
“看姐姐你一生气就扔了的举动，额，这印章，看成色也不会是什么古董罢，古董有闪失磕了碰了置换财宝也亏。只有一种可能了，它铁定是你家胥先生的什么金库钥匙吧？安烨姐姐，所以你每次都潜入你未婚夫的房子失败了，才生气得要丢掉吗？”
黎漾撑着头看着安烨说。
虽然她觉得很扯。
不过她不关心印章这个东西，毕竟也和她无关，就信口胡诌。
可是当时安烨却认真地夸张地点点头，又做出了可怜的模样倒是让黎漾印象深刻了。
“对啊！小黎你真的是太太太聪明了！虽然是印章但是和钥匙的作用也没什么区别了，可它在胥云山的房子，倒是只有胥云山自己才能打开，拿到想要的东西。所以我去了真没用……我们小黎要不要下次也去试试打开？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看着安烨的表情竟不是在开玩笑。
黎漾再度觉得荒诞！
还记得当时她回复安烨的话是冷冷的两个字：
不要。
现在想想，安烨这反反复复提及的印章，很像是在特地加深印象。
以及，印章既然是安烨自己的话，或者是胥先生送给安烨的金库钥匙，也不应该是在安烨手里还打不开的情况。
自己的自己不会用？
或者谁会送了把钥匙，结果不教人打开？
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那个想要的东西……的话里，也没有主语。
是谁想要？
真是好精细的一段话！
细思起来当真是疑问重重！
黎漾知道安烨的性格，明媚开朗不是她伪造的性格外衣，更不会随口讲假话。
宁愿不说，都不会骗她。
这话里的东西有两份，安烨却没有说清楚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强调了这东西的数量是两份。
两份东西……两份。
黎漾哑然，她那时不在意的性格给她忽略了这句话的一个常规操作。
举个例子：
假设今天燕老师说给她捎了两本书，两本书包得严严实实。
虽然接过手后不一定会细读，但至少不会连书名都不好奇。
再假设，今天张婆对着街坊邻居说，她在集市上买了很喜欢的三件物件却不说是三件什么。
街坊邻居很难不想细细问出这张婆到底买了哪三件喜欢的，
因为老百姓会很喜欢的物件，一般就是好东西。
或者就是用得上的。所以一起作为街坊，她们同样感兴趣的事物几乎也大差不差。
至少一定会去问的，因为张婆这话本来就是在吊足了胃口的前兆。
可惜安烨姐姐那时的良苦用心，竟直说让她去找了。而她当初就是觉得不合理而选择无动于衷。
如此地绞尽脑汁！
当然光靠此刻三年后的黎漾在对着燕老师乱猜那些问题的答案是不行的，
得有依据。
既然如此，就不用猜了。
直接找‘钥匙’——那块刻有胥云山名字的印章。
于是黎漾起身就要和燕老师示歉她要先行告辞了。
又要开始回忆了……
那个雨夜，是黎漾记忆最深刻的雨夜。
她看见那枚印章被穿了个小孔串了起来，就挂在了安烨的右手腕上。
安烨不曾反抗那只想要了她命的手，所以她的手就自然下垂着，因为没有一个遇到危险的人该有的求生反应，才被黎漾注意到了那戴在手上的印章。
还有那份，被众人谴责的带有安烨各式死状特写的报纸上……也被痛苦地完完整整地存在她的记忆里。
那么……
印章呢？
那些画面折磨她已久，也早已是她深刻的记忆。
黎漾开始在记忆中的报纸图开始‘寻找’。
终于！
发现了那时候在镜头下，安烨的印章还在。
那块被血津染了的印章，和安烨一起躺在冰冷里的印章。
至少没有被王世津拿走，勉强算是个线索。
可那些惨烈的画面还是几乎要把黎漾撕碎得哽咽了。
但黎漾不能真的糊涂！
整理思绪，找胥云山。
黎漾确信：胥云山一定会是最后和安烨身躯告别的人。
找到安烨想要被他们看到的东西，就只有靠胥云山找到印章。
黎漾此刻也只能祈祷着，现在的情况可以乐观：
印章还存在这个世界上。
最好，还要在不吵到安烨的情况下能找到。
那么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去和胥云山说出她的分析，还能让胥云山接受她的猜测，并一起解开那两件东西的神秘面纱了。
安烨在生前从来没有给她出过难题，这次却是不小的难了。
其实，如果可以，黎漾还想问一问安烨。
安烨曾无数次就靠自己来为她挺身而出。
所以，最擅长近身搏斗的安烨，怎么可能就这样任其等死？
难解！
安烨姐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的苦衷是什么呢？
安烨那日在匪窝选择抵抗之时，被黎漾恍然之间听到的糊涂话也一齐涌现出来。
安烨总说要回家，就不远了，不急于那一时。
可是不远之后，就到了她宁死都不抵抗的结局。
黎漾无比相信安烨很想回家的决心。
很想很想……只因为她见过了，见过安烨在为回家做出的那场完整的痛苦抉择。
黎漾虽不信但还是大胆猜测了，就如同她之前对印章的猜测一样地惊世骇俗。
所以安烨，是不是只会在这个时代里死去？
她的家，应该是另一个时代，就叫CHINA，以及安烨还有一个另外的身份。
而且她在那里大抵是十分幸福的。
安烨姐姐，我多希望我的话不是一句对自己的安慰。
黎漾想到之时，脸上的泪痕都在告诉她，她已然从燕老师的家里走出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虽然没听过用死亡通往回家之路的怪谈。
可是这次，黎漾真心所望安烨是真的还活着，幸福地活着。
哪怕自此，她们今生不复相见。
这些念头，也还要在黎漾花费了两天时间终于侯到胥云山之后，才得以对人道来。
找到胥云山。
说服胥云山。
黎漾感觉这不是两件容易的事情。
胥云山虽然比王世津官大一级，却是不在检察署务职的。
也是黎漾因瞭望楼治安一事‘有幸’在检察署几日游之后才得知。
胥云山，其实应该尊称他为胥秘书。
是一个在军政大楼里也不算高的职位。
所以也是因为这个原由，黎漾几乎只要在军政大楼等，总能等到这位胥秘书。
可是黎漾却没有在第一天就等到他
所幸，在那儿的人听到黎漾来打听胥云山，也无质疑。
只因王世津虽然该死，可他生前的一段光阴里却是和胥秘书肝胆相照都不为过。
直到王世津的事被揭露的半年前，他们二人的关系也像是昭示着两人立场不同而一度急转直下。
尽管如此，王世津的妹妹来找胥秘书的行为，旁人是不会奇怪的。
只因在旁人眼里胥秘书为人低调谦和。
虽职位不高，但是他和王世津并不会相同。
高官厚禄也非胥云山所求。虽他的身后也早已无亲属在世，却是位实打实的贵族雅士。
而后还凭着经营茶叶再度添了家财万贯，也是运气不错。
还难得见好就收，也无不良嗜好。就在军政处招人时，散了点家财，买了个小职位。在旁人看来，此举也不过是借此保住自己的家财和生路罢了。
毕竟胥云山也不曾走高官便利搜刮过民脂民膏。
兢兢业业在部长的手底下做事，虽无功但也无过。
一个无人庇护的闲散少爷罢了，和贵公子‘下凡’来体验生活也无区别。
没人会觉得胥云山会傻到跑去小气量的日本人手底下做事。
这是旁人对胥云山的评价，却不会是黎漾的。
因为在黎漾对胥云山这两天的等候中，她不知不觉中居然对胥云山有着另外的解读。
在接待处的人话里，也在那些妙龄小姐对优秀适婚对象胥云山的羞涩评价中，
这胥云山身上的疑点，其实也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