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的人类行为中,丑恶的行为为数不少。其中最令人发指,同时又是非常过时的就是通过找一个替罪羊来发泄各种情绪。
在一个企业或学校里,很有可能有一位他或她成为公共替罪羊。替罪羊也可以是某一个民族或者种群,他们被指责是所有问题的源泉。在人类发展历史过程中,犹太人就曾经经常扮演这个角色。在中世纪的时候,流言说犹太人通过在井里下毒来传播瘟疫;在20世纪30年代,流言又说他们通过制造经济危机获取暴利致富。替罪羊可以是各种形式的。在1994年,卢旺达境内的胡图族人(Hutus)就嫁罪于图西族人(Tutsis)。在今天,在非洲的某些国家中(民主刚果、安哥拉、尼日利亚……)那些性格刚烈或者残疾的儿童被认为是“巫师”,继而遭到虐待甚至被杀害。
在替罪羊的无名墓碑上还要加上那些无辜的人,他们在某一个时代遭受到疯狂人群实施的酷刑。还包括那些被宗教机构以胡乱名义当作祭品的人(在古罗马或者阿兹特克时代,这是非常流行的行为)。
寻找替罪羊并不是一种因社会环境或在特殊历史环境下的偶然性或者少见行为。它是深深地烙印在人类的行为中的。如果需要证明这一点,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儿童——替罪羊的常见客户。在所有的学校操场上,经常会有一位学生因为不起眼的事情被其他学生粗暴对待。起因可以是无缘无故的或者是有组织性的,这是根据时代不同而不同的(在我写这本书的时候,趋势是这样的:比如一些孩子商定某天的服装颜色不能出现什么颜色,而在同学中穿这个颜色最多的学生就会被其他孩子“推搡殴打”一整天)。之所以寻找替罪羊这个行为会这么根深蒂固地存在,是因为它存活在人类心理最阴暗的角落里。
噢,对啊,为什么是山羊(21),不是绵羊或者公鸡来替罪呢?这是源自《圣经》。准确地说是在《利未记》中说到一只山羊:“在永恒的面前,人们奉献上这只活着的山羊,它将用于赎罪。作为替罪羊,它将被驱逐到沙漠中。这山羊将承载着他们所有的罪恶。亚伦(Aaron)将会双手放在山羊头上,在它身上忏悔所有的悖逆、所有的罪过和以色列人所有的错误。”
该说的都说了。替罪羊是替别人承担。因为它承载了他人的罪过,所以群体会为了摆脱罪恶感,于是空前团结(22)。这个行为对于山羊来说很不公平,但是对于他人的团结来说,必须承认是非常有效的。在宗教中找到替罪羊的理论源泉其实并不稀奇。因为在“相信牺牲其中一个,就能拯救大家”这事中还是有些神奇的。就好像是只需要一挥舞魔棒,“呼”的一下,就不会有问题了。
替罪羊在危机出现时是特别有用的:流行病、收成减产、失业等。尤其是,但凡不能涉及(或不愿意涉及)问题的根本原因时。这种情形被预言家让·德·拉·封丹(Jean de la Fontaine)在其《得了瘟疫的群兽》中描述得很清楚:“希望我们当中罪过最深的那位自我牺牲以平息上天的愤怒。或许这样我们大家会获得治愈。”在这则寓言里,并不是狮子、老虎或者熊被指责为罪孽深重,而是那只可怜的驴,“这秃毛,这层赖皮,全部的罪过都在这儿。因它的罪,最后被判绞刑。”拉·封丹很清楚替罪羊行为中的根本性法则:替罪羊肯定是最软弱的、少数的,又没有自我防御能力的。在当代高失业率的经济情况下,替罪羊肯定不是跨国企业的股东们,而是那些移民劳工。
在孩子中间,少数个体被指责是常见的行为。我们下一个例子就完全可以说明这点,这也是一个心理学的知名案例。在一群白种人孩子中加入一个黑人孩子。然后您跟孩子们说你们当中有人做了一件错事,比如说在墙上随意画东西。然后您要求孩子们检举是谁做的。结果呢,肯定是这些白人孩子会指责黑人小朋友。这位黑人小朋友肯定什么都没做,但因为他的不同就足以被他人认为是犯错的孩子。这个实验在不同的社会环境,被不同的研究组重复过多次,结果被指责的总是那些与标准有偏差的孩子。只有那些患有“威廉姆斯综合征”的孩子才不会这样,因为疾病,他们没能力识别区分面部特征(23)。
动物们也会有替罪羊行为。当一只猕猴被另外一只更为强壮的同类攻击后,它会找一只比自己更软弱的猕猴进行攻击撒气。这种行为我们称为:重新定向攻击性。这只作为替罪羊的猴子有两个功能:首先是让那只被攻击的猕猴释放出它的压力;然后那只被攻击的猕猴可以通过这个行为将那只攻击它的猕猴的注意力,转向那只最弱的猕猴。换句话说,中间被攻击的猕猴向它的攻击者说:“嘿,别攻击我了,看到那只弱猴子了吗?或许咱俩可以一起揍它出出气啊。”
如果说我们在寻找人类使用替罪羊行为的最“自然”的理论基础时,必须要承认的是替罪羊是个完全自然的现象,它的社会功能是不能否认的,但决不能因其社会功能来为这个行为撑腰。正相反,那些宣扬替罪羊行为的社会意识形态只能是将人类降格到其动物本性的最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