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那年那树那个人
再次见面,陈更没想到会是处于这种尴尬境地。
炼化一整夜山羊胡老者灵身,又借着天地伟力抹去黑伞上的痕迹,从神邸宫殿边缘冒险躲避过炎虎火凤的狂轰乱炸,回到高原,迎着紫气修炼完每日必修的轮回术,随后脑袋昏昏沉沉扎进冰冷的湖水。
没想到从湖水中清醒后,刚刚浮出水面,便听见睁着大眼睛的少女捂着脸尖叫到“转过去!”。
陈更连忙潜入水中,可随后又觉得不对劲。
自己只是上衣被焚毁,下边可穿着一条弹性极佳的冰蚕丝裤衩,还套着一条由明水蛟龙软腹皮打造的齐膝五分裤,怎么也不至于是裸奔的变态吧。
随意从腰间乾坤袋里扯出一条白色短袖穿上,陈更看着气鼓鼓的少女,忍俊不禁笑道:“呦呦呦,这不是无敌美丽可爱的美少女松叶吗?”
松叶抓紧木盆两端,猛地泼出去一盆冰冷的湖水。
“我还以为是哪个猥琐大叔偷窥我,搞半天原来是个丑男。”
陈更摊平双手叹气道:“是是是,您说的对。”
踏着湖水上岸,陈更头也不回道:“回家喽,昨晚上看一夜星星?”
松叶收起木盆,一只手反抓着抗在瘦小的肩头:“要你管?大英雄不应该忙着拯救世界,没想到是在湖里泡澡,真涨知识。”
陈更双手抱头走着,深深呼吸一口草甸带着芳香的清新空气,吐出浊气后道:“陇草怎样了?奶奶在哪里?我去看看她。”
松叶冷哼道:“跟着。”
两人走在草地上,十几步后松叶越想越气,把木盆放在地上。
陈更停下脚步,不解地望着她,随后长长“哦”了一声,扛起木盆。
十四号居民区。
这里生活着东瀛的移民,一顶顶简易帐篷排列整齐,一眼望不到头。
帐篷外,淡水挤压器每隔五十米有一处,绿色根茎白色花朵的垃圾花二十米可见一朵。
食物统一供给,由专人推着早餐车送到每一个帐篷。
陈更扫过一眼,每一份里面有一个鸡蛋、一块水煮肉、一份咸菜、四个拳头大小的紫菜海苔饭团。
婴幼儿还有一份二百毫升的营养奶。
还算不错。
推送早餐车的少年看着陈更和松叶,热情道:“早啊松叶。”
松叶礼貌说早,声音轻柔似水,笑起来就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女高中生。
少年没有认出陈更,见他扛着洗衣木盆,报以礼貌微笑后继续派发早餐。
早起的人接过早餐笑着和他打招呼,少年一一回应,走过没有人答应的帐篷,就把食物放在门口的简易泡沫保温箱。
走进帐篷。
“唔,怎么去了这么久,松叶?”松叶奶奶转过头,看见陈更放下木盆,顿时眉开眼笑。
陈更陪着她,拿起拧干的温热毛巾,熟练地为陇草擦身。
“奶奶,这段时间怎样,有没有想我?”
“唔,想啊,松叶也常常提起你,说你好像不得了呢,和什么钢铁侠一样。”
“哈哈。钢铁侠是什么情况?这里吃饭什么可还习惯?”
“都好。食物虽然简单,味道倒是不错。华夏真是一个伟大的国度。”
“哈哈哈。奶奶这边生活缺什么东西吗?”
“别的不缺,就是每天不干活光吃饭,许久没摸香料,有些不习惯这种清闲生活。”
“那倒是,一天不做点什么总觉得不踏实。”
“是啊,你呢,这段时间你们一定忙坏了吧,又是救人又是建屋子的。”
“唔,陇草的身体状况还不错,我认识几个中医,有机会请他们来看看。”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不会麻烦你吧。”
“奶奶你先吃早餐吧。”
“……”
松叶看着两人拉家常,静静吃着饭团,一晃就是一个小时过去。
陈更摸摸她的脑袋:“走喽,我要回去给女朋友做早饭了。”
松叶躲开,撇嘴不屑道:“哪个良家少女高度近视被你给勾引了?”
陈更笑笑不说话,心里盘算着今天该做些什么好吃的。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松叶嘴角垮下来,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回到家。
陈更捏出三十个皮薄馅大的虾肉包子,每一个都有着十八个褶子,丝毫不差。
蒸笼呼呼冒着热气,闻着香味,陈更着手调好酱汁。
榨好新鲜果汁,摆好餐具,他转身离开。
吱呀。
房门打开,梁潇雨顶着黑眼圈开始吃饭,虽然很累,可喝下鲜榨橙汁后,嘴角弯着荡漾起一抹甜意。
梁语冰看着妹妹沉浸在爱情的滋养中,忍不住笑道:“春天还没来呢。”
梁潇雨不甘示弱道:“燕子都成双成对了。”
“长本事了,居然敢调笑我。”梁语冰喝着冰甜的蓝莓汁,“单身怎么了?这是为建设一级行星文明做贡献。”
梁潇雨美眸一眨,贼兮兮道:“我可是听说那个剑眉星目的刘鸿对你陈情已久,姐姐如此娇艳的一朵玫瑰,不考虑收下石榴裙?”
“讨打!”梁语冰嗔怒道:“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
“唔,我视力10.0,没瞎,那双眼珠子就差扣下来做成监控安在你身上了。”梁潇雨兴奋起来,“姐弟恋吗?这种戏份想想就好刺激。”
梁语冰沉默不语,只是叉着味道越来越合口的包子蘸起酱汁吃早餐。
许久。
她擦干净嘴角的酱汁,看着初升骄阳,说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去寻找爱情,只是去爱,你的人生才真正开始。”
梁潇雨看着姐姐戴上冰冷面具,化身冷酷刑罚者离去,吃着鲜嫩爽口的虾肉包,思索着刚才那句话。
医疗站总站。
陈更找到当时自己被核武炸的濒死时治疗的国医圣手张老,请他去看看陇草。
张老带着那套陪伴了自己大半辈子的金针,跟陈更走在路上。
路上,陈更本想带着张老飞行过去,却察觉到张老看着远处迎着朝阳站岗的哨兵,眼含水雾,脚步不由地放慢下来。
许久,张老看见陈更安静等着,笑道:“陈首长,实在不好意思啊,想起点事情。”
“不碍事,张老,以后叫我小陈就好,在您面前,我哪里敢装大尾巴狼。”陈更说着带起张老,似清风般穿过山岗。
来到帐篷。
张老把脉良久后,用一根根金针插在陇草的窍穴里,足足有一百零八根。
陈更心中惊讶,他作为体修,尤其是修行《龙象般若功》后,对于人体骨骼、肌肉、神经、血液、窍穴、筋脉等方面的研究不说功参造化,可也不算门外汉。百会、太阳、关元、曲骨……这些可都是死穴。
可随后,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
陇草的手指居然开始轻微抽动,松叶和奶奶捂紧嘴巴,不敢出声。
十分钟后,张老起针,随后写出一道方子,递给陈更:“抓六十副,熬成汤药,过滤掉药渣,趁温热吞服,不要放凉,每天早晚两次,前后半小时不要喂食喂水。这孩子是患上渐冻症,以前不好说,这两年疑难杂症治的多了,这病也不算绝症了。”
陈更把张老的话翻译给松叶和奶奶,她们两人连连弯腰道谢,奶奶眼中热泪不止,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谢。
带着张老回到医疗站总站,陈更抓好药,从另一位老中医那里打听到一条消息。
路过张老办公室,他默默敬礼。
“军人殉国,魂佑疆土。”
张老的儿子叫张志明,天变时担任狙击梼杌的总负责人,在基地被偷袭后,启动名为昆仑一号的核武壮烈牺牲。
走在路上,陈更觉得胸口有些沉闷。
这一刻。
他忽然清晰认识到,原来时代的悲哀一直都在,只是承受着的人没有声张,只在不经意间黯然神伤才亮起一瞬。
每个人都活的极不容易。
这场不知从何而起的天变,带来的灾难过于沉重。
每个人的记忆,犹如一座城市,时间腐蚀着一切,将高楼大厦和繁华街道逐渐沙化,如果不往前走,就会被沙子掩埋一切,所以只能往前走,即使泪流满面,摧心剖肝。
一直以来,他坚定向前,偶尔回头看看沙化的城市,可转眼间,大地化为尘埃的列车,往日尚依稀可见的大厦玻璃和地面的路灯彻底消失不见。
努力的意义何在?
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如果能拿来换取那年夏末,在核桃树下多停留一阵。
我想,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