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聚义厅恐吓百姓 合会镇夜擒仇人
二奎刚一出门,曹凯身后一人便俯到他耳边说道:“大哥,跑到镇上去带人,不太安全吧,万一惊动了自卫队和附近村里的武装,那可就麻烦了。再说,这样一折腾,等他们回来,天都亮了,大白天的不利于咱们行事,不行先惩戒一下柱子夫妻二人,咱们就撤离这里,等哪天再去找王掌柜算账也不迟。”
曹凯说道:“海子,你多虑了,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回来就是找事的,我要是怕他们,我就不回来了,即使他们不来找我,我也得去找他们,他们要是来了,正好和他们干一家伙。”
和曹凯说话的人正是张海,眼看着曹凯在此行凶,却无法上前阻止,早已心急如焚。张海想找一些借口把他支走,好让群众及时转移,免遭无妄之灾,谁知狠辣的曹凯根本不为之所动。
张海眼里闪过一丝忧郁的神色,曹凯今夜回村,已经有多名同志付出了宝贵的生命,若是由着他再继续横行下去,不知还有多少人会受到迫害。
因为这次行动是曹凯亲自指挥,保密级别较高,就连张海也是在出发前才得到的消息,根本来不及将情报送回到解放区,这才使得中都县的八路军对曹凯毫无防备。而自从出发后,曹凯便下令禁止任何人单独行动,张海无法及时和组织上取得联系。
孤立无援的张海,做起事来只能谨小慎微,不能露出一丝破绽。他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妄动,除了做无谓的牺牲,毫无意义,自己只能相机而动。
张海看着曹凯阴沉的脸色,知道他此次回来,是铁了心要耍耍自己的淫威,不会轻易放过告密的柱子夫妇,自己再劝下去不但徒劳无功,反倒会引起他的不快和警觉,也就不再说话,依旧站回到了他的身后。
曹凯把手枪插到腰间,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看着聚拢在大厅中央的百姓,有二三百人。全村老少已经基本都被带了进来,正在紧张地看着曹凯,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开罪于众人。
曹凯清清嗓子,大声对众人说道:“各位高邻,深夜把大家请来,惊扰了你们的美梦,实在心有不安,只是事关重大,曹某一人无法决断,想请乡亲们给我主持个公道,对大家的到来,我深表感谢。”
曹凯说完,向台下众人深深鞠了一个躬。
此时大厅里除了刘村长亲属的哽咽声,其他人早已噤若寒蝉,再无一人敢发出任何声响,都在眼巴巴地等着曹凯的训话。
曹凯看看众人,继续说道:“我离开家乡多年,只是偶尔回来,你们当中的很多人或许已对我比较陌生。但我时时刻刻都在惦念着家乡,惦记着各位乡亲父老。我生于斯,长于厮,和众高邻的情谊那是山高水长,感谢各位多年来对曹家的关照。”
曹凯这一席话,有里有面,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一个衣锦还乡的游子,准备向帮助过他的乡亲报恩。
只是村里的百姓大都深知他的为人,越是和你客气,说明事儿越大,他出手也会越狠。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急切地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时曹凯已经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地说道:“虽然我曹凯视各位如家人,可是有人却对我曹家恨之入骨,欲置之死地而后快。人各有志,物各有主,我曹凯有幸发迹,那是凭着我的本事,我这偌大的家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是我曹某用命换来的。你们当中有些人垂涎我的家业,图谋我的财产,在我离开家乡的这段时间,耕我田地,占我房舍,分我财产,你们心里不有愧吗?即便你们如此,我念同乡之谊,也没想着要把你们怎么样。”
曹凯眼里闪现出怒火,左右扫视着众人,继续说道:“你们在这个村里生活,凡是能有一碗饱饭吃的,谁不是因为依赖我家的产业,你们除了不对我感恩戴德,还要加害我的兄弟。铁蛋已经遭了毒手,留下一个无人照看的老娘,只能在家中等着冻饿而死。还有我的弟弟曹旋,他向来与人为善,平日里对你们也素有扶帮,你们非但没有知恩图报,还要对他赶尽杀绝,这次要不是他跑的快,也跟着遭了殃,你们于心何忍?乡亲们,做人要厚道啊!”
曹凯停顿了一下,看着众人继续说道:“都说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家乡水,我这个人念旧,认亲。你们能不仁,但我曹凯不能不义,那些占了我家房舍的,种了我家田地的,分了我家财产的,只要你们把房子给我腾退出来,把去年和今年的租子一并给我交齐了,把我家的东西主动给我退回去,之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但如果我说的这些你们依然办不到,到时候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当村民们听到曹凯让他们把去年和今年的租子一并交齐时,大家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本想着今年风调雨顺,年景不错,等地里的庄稼收获后,人人都能填饱肚子,再不用为生计发愁,没想到粮食还没有全部归仓,就又有了变故,只怕辛苦一年,自家再难剩下一斗粮食。曹凯的一席话,如同一个炸雷,把村民们惊得没了主意,就连刘村长的亲属也停止了啜泣,跟着众人一起发呆。
曹凯看着默不作声的村民,又看了看地上刘村长的尸体说道:“我想你们也都知道我的脾气,我做人做事向来恩怨分明,公道讲理。像刘村长这样对我恨之入骨,与我势不两立之人,我只能先让他去见阎王,若是你们当中有人也想和他一样与我对着干,我绝不会手软。你们不要以为有八路军给你们撑腰就可以将我曹家踩在脚下,那是痴心妄想。我告诉你们,富合村这片土地永远都是我曹家的天下,我死了还有我儿子,我儿子死了还有我孙子。”
富合村这个草原上的村落,是民国初年才得以成形,这里没有什么原住民,都是走西口时散落的百姓在此聚集,靠开荒养殖为生。村民们姓氏众多,相互之间没有亲情维系,人情比较淡漠。
自从曹凯发达后,周围的田地、草场都成了曹家的,村民们的生计或多或少都和曹家有些关联,要么是租种曹家的田地,要么就在曹家打杂。曹家向来是压在他们头上的一座大山,村民们早就习惯了被盘剥压榨的生活。
要不是解放后,八路军把曹家的田地房舍分给他们,他们是万万不敢主动触碰的。现在曹凯回来,要和他们拿回自家的东西,他们大都也觉得理所应当,只是让他们一次补齐两年的租子,这让他们犯了难,可是又不敢在曹凯面前提出反对意见,每个人只能在心里叹息,期待着曹凯能大发善心,能给大家降低地租或是延缓交租。
曹凯早把这些善良的百姓拿捏的死死的,他看着众人没人敢开口反对,便说道:“既然大家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定了,秋收后,把你们的粮食都给我准备好,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去收。房子你们现在已经都清退了,有不服气的可以再搬进去,我不拦着。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干农活,就不多打扰你们了。记住,没事儿不要往村外乱跑,都老实回家睡觉。”
村民们听到曹凯要放自己回去,都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交租的事毕竟还是后话,眼下保命要紧,既然曹凯没和大家过不去,就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眨眼的工夫,除了刘村长的几个至亲,其他村民都跑了个精光。亲戚们带着刘村长的妻儿过来抬他的尸体。
刘村长的妻儿伏在他的尸体上放声大哭,几名亲戚好说歹说才把他们从地上拉扯起来。
曹凯看着几人在地上哀嚎,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曹福见状,赶紧上前让他们尽快把人抬走。
曹凯喊来曹福,让他拿出十块大洋送给刘村长媳妇。曹福走到妇人面前,把大洋塞到她手里。
妇人看清曹福塞给自己的是大洋时,她将手里的大洋一把撒在地上,对曹福怒目而视。曹福尴尬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曹凯见状,冷哼一声说道:“不识抬举的东西,要不是看在同村的份上,我灭了你全家。”
几个亲戚闻言,赶紧拉开妇人,抬着刘村长的尸体,匆匆往门外走去。
曹凯见众人把刘村长的尸体抬了出去,看着跪在地上的几名贫民队队员,说道:“你们几个狗东西,之前要不是在我家做工挣钱,早他妈都饿死了,现在翅膀硬了,都跟着八路军干去了,铁了心要和曹家对着干,我看把你们全部毙了得了。”
一个小伙子赶忙说道:“老爷,你冤枉我们了,我们一直都念你老的好呢,跟了八路也是被迫无奈。他们打了过来,您和二少都走了,曹府封门闭户,我们没了吃饭的地方,不能眼睁睁的饿死,跟着他们好歹有碗饭吃。我们就图能保个活命,没想着要反老爷你啊。”
其他几人听完,也连忙随声附和,都说自己扛枪只是为了混口饭,根本没想着要干什么革命,心里依然想着曹家,要是曹家的部队回来,他们依然愿意在曹家干。
曹凯听了,让人把他们放开,当即对他们说道:“既然你们如此说,我权且信了你们,日后你们一心一意跟着我干,除了能吃饱穿暖,我还会按时给你们发饷。”
几人没想到曹凯当即便让他们反水,几人有些迟疑,担心家里的亲戚会受到自己的牵连,被八路军追究责任。
曹凯看着他们没了刚才告饶时的热情,立即板起脸来,喝道:“你们他妈当面就敢糊弄我,真是不知死活。”
曹凯说完,对着手下喊道:“来人,给我打。我看看他们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还没等几个队员张口解释,刚才押着他们的几个男子便走上前来,对着他们一顿拳打脚踢,几人被打得抱头鼠窜,不敢还手,只是拼命向曹凯求饶。
曹凯看几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口鼻窜血,这才喝停众人,对他们说道:“说,你们到底想跟着谁干?”
几人一边擦拭着头脸上的血迹,一边向曹凯喏喏连声。
这一幕,把跌坐在地上的柱子和大槐花看的心惊肉跳,生怕那些生猛的拳脚打到自己身上来。二人心中直呼倒霉,这样的事,三番两次被自己赶上,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侥幸过关,他们不停偷眼瞄着端坐在椅子上的曹凯,自己的生杀大权,全部掌握在他的手里。
曹凯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二奎已经走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回来,这一番折腾后,他有些困倦,仰在椅背上,张嘴打了几个哈欠,对曹福和张海说道:“你俩别站着了,这都后半夜了,找把椅子坐下歇会儿吧,等下二奎回来,咱们再仔细审问他们。”
曹凯的卫兵找来两把椅子,送到张海和曹福面前,二人在曹凯身侧坐下。
张海二人刚刚坐定,就听得村外有枪声传来,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张海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身子,看向门外。屋里的卫兵和院子里的兵丁也都警惕地观察着外边的动静。
曹凯却是若无其事地在椅子上半躺着,连合上的眼睛都没有睁开。
过了一阵儿,外边有人来报,有村民准备趁着夜色出村,已经被埋伏在村头的手下给打死了。
曹凯听完只是“嗯”了一声,便不再理会,依旧在那里眯着。曹福命来报之人在村外加强戒备,手下领命而去。
不大功夫,院子里有马蹄声传来,是二奎和几个手下回来了,他们押着一个人,径直往大厅走来。
刚进门,二奎便大声说道:“大哥,事情办得了,人我们押回来了。”
曹凯睁开眼来,看了眼二奎身后,有一名中年男子被手下押着走了进来。
男子眼里满是惊恐和不安,瞪大眼睛看着大厅里的众人。
二奎让两名手下把人带至曹凯面前,对曹凯说道:“大哥,这个就是开大烟馆的王掌柜。”
王掌柜已经认出了椅子上坐着的曹凯,看他面色冰冷,目露凶光,不敢直视,扫了一眼后,便赶紧把头低下。
此时的大厅里没有一点声音,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看着曹凯的举动,等着他发话。
只见曹凯把右臂往上一抬,虚空伸出食指和中指,剪动两下,比划出一个夹烟的手势。
一侧的卫兵心领神会,立刻从兜里掏出雪茄和火柴,将雪茄点燃后,恭恭敬敬地递到曹凯手里。
曹凯眯起眼睛,贪婪地吸了一大口手里的雪茄,烟头上晦暗的火光,立刻变得通红起来,将烟叶燃烧出的丝丝青烟照得清晰可见。
吸进嘴里的烟雾,曹凯一点都没有吐出来,全部深深地吸进了肺里,过了半晌,才见升腾的烟气从他鼻孔里缓缓飘出。
极为过瘾,极为满足。王掌柜对这样的神态和表情再熟悉不过,之前他烟馆里的那些常客,享受过后皆是这般受用的样子。
曹凯缓缓睁开双眼,并没有去搭理兢兢战战的王掌柜,而是对着一边的护卫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护卫赶紧走上前来,低头弯腰,将耳朵靠近曹凯面前。只见曹凯和护卫小声嘀咕着,护卫不断点头。
曹凯把声音压的特别低,即使身边的人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看着曹凯神秘的样子,每个人心里都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曹凯又在暗中密谋什么。
待曹凯说完,护卫转身快步走出大厅,谁都不知道他被指派了什么任务。
曹凯等护卫出去,这才看着可怜兮兮的王掌柜问道:“你就是开大烟馆的王掌柜?”
王掌柜赶忙点头哈腰地说道:“是,是我。”
曹凯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掌柜小心翼翼地讨好道:“知道,这和会镇上谁不认识您大名鼎鼎的曹大爷啊。”
曹凯说道:“好,你既然认识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去举报曹旋?”
王掌柜心虚地抵赖道:“没,没有啊,您说的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曹凯对着柱子说道:“你听见了吗?他说没有。”
柱子看了眼王掌柜说道:“王掌柜,别抵赖了,都交代了吧,老爷已经都知道了。”
王掌柜这才看清地上匍匐着的居然是柱子和大槐花。
王掌柜镇定了一下,矢口否认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啊?我什么时候举报过曹二爷?”
柱子一听这话也急眼了,直起身子说道:“眼看着我已经帮曹二爷把事办得了,他们可以平安回去了,要不是你向镇公所报了曹二爷的行踪,工作组怎么会来村里调查我?我被逼的没有办法才说出了真相。我们夫妇被押到镇公所后,不是和你一起去街上寻找曹二爷的下落吗?”
王掌柜耍起了无赖:“你说的什么我一句没听懂,你这个人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在这里胡言乱语。”
大槐花看王掌柜油盐不进,也厉声说道:“你不要敢做不敢当,那天我亲眼看到,就是你带着工作组的人满镇子找曹二爷的下落,当时你还让工作组无论如何都要把曹二爷给法办了。”
大槐花说完,王掌柜的脸上已是青一阵红一阵,脑子里快速思考着应对之策。
曹凯看着他们在那里争执,早就不耐烦了,对几人恼道:“怪不得古人说人是苦虫,不打不成,人是木雕,不打不招。我看一点不假。”
曹凯说完对着身侧的卫兵一挥手说道:“给我打,把这三人打到愿意说实话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