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刘士龙官拜尚书右丞,素来是个文官,且从未更大事,这次来到军旅之中,没有瑟瑟发抖已经算是表现不错了。
这时他眼见于仲文明明是于仲文,说话口气,年龄、相貌、气质、无论一丝一缕都是于仲文。
看上去是于仲文,说话是于仲文,走路是于仲文,自然便是于仲文。
而李冲则形容激动,长孙无垢、长孙无忌则形容呆滞,白士让则是凶神恶煞。
他十分之中,倒是信了于仲文七八分,瞠目直视李冲:“你这厮莫非患了失心疯,我去找军郎中来给你瞧瞧。”
假于仲文大笑,道:“刘使兄说的是,这小子疯了,陛下有密旨,高句丽来议和,当止戈为武,怎能擒下,况且受降之事,有许多繁文缛节。”
乙支文德这时站在那里,镇定从容,闻得假于仲文所言,微微点头。
于仲文将乙支文德推到刘士龙身边,道:“这位是大隋陛下钦遣的慰抚使,他负责和你们进行一些礼仪、文书细节上的沟通,至于军事方面,方才我们聊得非常好。”
“一切按照陛下的意愿,双方在受降仪式结束之前,一律不得动刀兵,沿鸭绿水两岸,士兵各自退出现有位置,江边堡垒、垛子、射棚一概拆除。”
乙支文德这时又点了点头,道:“待我回去,立刻便办。不过我还要请教慰抚使。”
他的汉话说的极其流利,说的时候还连带微笑,并向刘士龙微微颔首致意,就连刘士龙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刘士龙方才对于仲文和乙支文德咬耳朵窃窃私语当然不满,这时见乙支文德对自己彬彬有礼,方才的不满登时不翼而飞。
这时听得乙支文德说到请教,连连摆手道:“请教不敢当。”
当下不但对李冲所言视若无睹,而且还携着乙支文德的手,两个人找个座儿坐下,侃侃而谈,简直不要相谈甚欢,李冲几乎要气破胸膛。
隋唐代谢之际,大隋朝尼玛这等什么臣子?
李冲肚子里卧槽、法克、谢特、草泥马一万匹飘过。
他这时气破胸膛之余,却也无计可施,当下看看白士让,白士让在那无辜的站着,显然还在被方才假于仲文那鬼魅一般的身形所震惊。
他仿佛这辈子都没见过人那么快。
他这时没有卵办法,只得握了握白士让的手,悄悄传导消息,令他一会儿趁着乙支文德离开,在后尾随,趁便擒之,并且大夸一番他武艺高强,合当建立此不世之功云云。
白士让武人心性,原以为他方才没有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务,老板会怪罪下来,不想李冲和颜悦色,并无怪罪,当下频频点头,情愿将功补过。
李冲心中稍安。
那边厢,冒牌于大将军仿佛看透李冲心思一般,道:“乙支将军阁下,你跟慰抚使谈完,我送你一匹马,此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白士让听罢,登时抓瞎。
普通的马他还可以用八步赶蝉身法比一比脚程,但是这千里马,他便是使出吃奶力气那也追不上。
他朝李冲无辜的摊了摊手。
李冲这时也叹了口气,他看了看长孙无垢,为了这位善良、美丽姑娘悲天悯人的情怀,他其实已经做了不少,客观来说,他觉得他已经尽力了。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他觉得他不负此言,他望了望长孙无垢,仍旧呆滞不动,心道:“我没办法啦。”
他这时悲凉的走到长孙无垢身边,眼见她无动于衷,仿佛对一切事一切声音都听而不闻,他有些心酸,走到长孙无垢身前,携起她的手。
他想将失败的信息传导给长孙无垢。
他这时想告诉长孙无垢,我已经尽力,我无能为力了,然后她就感觉长孙无垢的手似乎在动,这时只见长孙无垢嘴唇轻启,正在怨怼:“傻叉,大傻叉........”
她意识分明清晰,并不混沌。
李冲惊愕:“你不是.........”
长孙无垢轻声细语:“进入营帐之前,你不是提醒过我,这个于仲文有问题?我怎么会着了道儿,你呀,不相信我。哼哼,现在才来找我,晚了!”
李冲确实一开始被她和长孙无忌的傻不愣登的样子给迷惑住。
但他实在没有料到长孙无垢不但没被迷惑住,清醒之极,只不过一直在装疯卖傻。
他这时才想到这货日后是李世民的贤内助啊,政治才能,装疯卖傻这是她的强项啊。
长孙无垢:“这人给我们饮用的茶水有问题,我让兄长先喝了,兄长一喝,便立即成了那副模样,我立时有样学样,你瞧我可还学得像?”
这些事其实当时都发生在顷刻之间,她不但骗过了“于仲文”,也骗过了李冲,这时也骗过了所有在场的这些人。
她装得这么久,陶醉于自己演技的炉火纯青,她竟自一点儿也不觉得累。
她这时多多少少对自己在政治上装疯卖傻、并能骗过“于仲文”这样的高手,有些自矜。
李冲却愀然不乐,最大的问题并没有解决。
“咱们该怎么办?乙支文德就要离开了。这个玄门的人法术貌似很高强,我..........”
他这时确实不知计将安出,他们就这样携着手,交流的内容字少便在掌心写出,不得不说话时才勉强说一两句,以免暴露。
李冲的神色中还是对这件事失败的懊恼,那边厢,乙支文德还在和刘士龙谈判,但看刘士龙频频点头。
显然,乙支文德和刘士龙的谈判也快结束了,一旦结束,乙支文德就会离开。
于仲文这时似乎并没有瞧出来他和长孙无垢已有交流,因为长孙无垢的脸还是木讷的。
随着乙支文德和刘士龙在议降谈判上的渐近尾声,他心中这时觉得基本上大事已成。
隋军的败局已定。
一切,都是他期待的样子。
长孙无垢这时笑了笑,在李冲掌心写道:“我们还有机会,你别忘了我是他们的天意选中之人,待会儿你假装牵我起来离开,我一动身就栽倒........”
李冲登时心领神会,关键时刻,长孙无垢依旧临危不乱,这份镇静已经难得。
他搀起长孙无垢,让白士让搀起长孙无忌,弯腰向“于仲文”告别,哀声道:“于大将军,你好,你厉害,你赢了,我们走。”
假于仲文面露不屑,假惺惺的上来挽留,毕竟长孙无忌、长孙无垢的父亲与真正的于仲文还是有些交情的。他不挽留说不过去。
既然要演绎于仲文这个角色,自然是要演绎的不露丝毫破绽。
长孙无垢忽然身形歪歪,人如一摊泥般软软倒下,面色煞白,牙关紧闭。
李冲脸上勃然变色,大喝:“于大将军,你给她下了什么毒?害她如此?”
假于仲文愕然,俯下身子伸出手指探长孙无垢的人中。
长孙无垢蓦然睁眼,忽然手臂一伸,两手揽住了假于仲文的脖项,同时双脚常春藤一般的缠住了对方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