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洛琳
洛琳弓着身走出了她和母亲栖身的房子，天上虽有云层遮挡，但酷热、耀眼的太阳仍旧晒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回头看看了躺在房子里的母亲，母亲睡着了，虽然淋漓的汗珠几乎湿透了她的衣服，但是疲惫及孱弱的身体抵抗不了袭来的沉沉睡意。他们藏身的房子是一座别人遗弃的一间土屋，土屋的一半位于地上，一半位于地下，地上部分是半人高的三面土墙，加一些树枝茅草构成的顶棚。门口是几级台阶修成的阶梯，直通屋内地下半人多深的地面。母亲就躺着地面的茅草堆上。洛琳搬过来门口附近堆砌的一堆荆棘，把它们堆放在门口的阶梯上，然后搬过来一块石头压在荆棘上，沉重的石头使她费了很大劲，不由得额头出了更多的汗，并且气喘吁吁。现在酷热的天气，让野兽也变的异常狂躁，再加之更难捕食到猎物，所以野兽比以前出没的更加频繁，需要时时刻刻地提防着它们的攻击、侵袭。
洛琳走进了离房子不远处的一片小树林，试她图在树荫里行走，那样至少能凉快一些。但炎热的天气，酷热的太阳几乎烤焦了树木的叶子，树枝都耷拉着，比平时的树荫也少了很多。由于还是春季，树上的果子长得还小，青涩难咽，并且由于炎热缺水，都显得干瘪、皱巴巴的，几乎不能吃。
洛琳按照刚才母亲的指导，沿着这片小树林走了一段距离，走到了一片农田。这片农田里种着麦和菽，由于酷热及干旱，种子刚冒了芽不久就全被晒死了。洛琳拿着刚才在树林里折断的树枝，在田地里挖掘着，地上的干土由于挖掘被扬了起来，产生一团一团灰尘，呛得洛琳不住地咳嗽。挖了一会儿，洛琳拨开土层，在土里找到几粒麦和菽的种子，有的种子带着干枯的芽根，有的还没发芽。小小的收货却使洛琳觉得很高兴，她继续快速地挖着。刚才在小树林里她特意用带叶子的细枝做了一顶帽子来遮挡阳光，现在就戴在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流在简易帽上，又滴在地上的尘土里，形成一个个黑点。扬起的灰尘粘在她满是汗珠的额头及脸上，形成一条一条黑色的汗迹。
辛苦艰难的劳作对于身体纤细、皮肤娇嫩的洛琳来说几乎是难以承受，何况还是在这般酷热的天气中。洛琳挖掘了一会儿，就走到旁边树荫里坐下休息一下，大口地喝着壶里的水，补充流出的汗液。短暂休息过后，洛琳继续又开始挖了起来。她和母亲已经好几天没有正经地吃东西了，只是喝水和吃了一些青涩的果子。想起了虚弱且重病的母亲，洛琳忍受着令她阵阵眩晕的饥饿和酷热用力地继续挖着。
过了一会儿，由于不放心独自躺在土屋里的母亲，洛琳挣扎地站了起身，怀揣着刚才一阵辛苦得来的收获，顺着原路往土屋走去。
移开堆在门口的荆棘和石头后，洛琳下了台阶走进了土屋里，她发现母亲这时已经醒来，正在直盯盯地看着她，好像寻找了她好久没有找到。
“孩子，你去哪了？”
“母亲，我刚才在那边发现了一块田地，就像您之前说的一样，我挖了挖土，您看我发现了什么？”说着，洛琳把衣兜打开，显出刚才挖出的麦菽的种子，总共大概有半捧，其中许多种子上还粘着汗液沾湿的泥土。
“孩子，母亲刚才不是说过么？到外面太危险，发狂的野兽到处都是，应该等母亲醒了母亲去，以后你可万万不能离开屋子。”母亲带着嗔怪地说道。
“母亲，没事，刚才村落里也有别人在活动，人多，野兽不会轻易来的”，洛琳说道，试图让母亲放宽心。
“孩子，赶快过来洗把脸，看你的脸上，泥水一道一道的，母亲都快认不出来了。”母亲爱怜地向洛琳喊道，试图起身把她拉过来。就在她挣扎着试图站起时，洛琳快步走到近前扶住了她又让她坐下别动。
母亲看了看自己的腿，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略带歉意的神情，然后向屋子一旁的水壶努了努嘴，示意洛琳去洗脸。
屋子大概只有一丈多见方，是个很小的居室，但是由于屋里除了母女俩的铺位、炉灶外几乎没什么其他的摆设，所以倒是显得宽敞。母女俩的铺位位于屋子的最里面，旁边是一个中等大小的陶罐，罐里装着从河里汲来的水。母女俩铺位旁边的墙上有一个平台，上面放着几个小一些瓦罐和一个篮子。与其说是墙，其实就是土坑的坑壁，因为整个屋子的一半高度都是位于地平面以下的。那个所谓的平台其实就是土坑壁与屋子上半部土墙之间的一处地面。那些瓦罐里，有的是水杯，有的里面盛着青涩的果子。看来是难以下咽，所以才剩在那里。屋子的门口一处用来做炉灶，几块黑石头支起来一口陶罐用来煮食东西。简陋的炉灶旁是一小堆生火用的木材，干燥的木材是现在最不缺少的东西，外面到处都可以找到。
洛琳走过去从水壶里舀了很少的一点水，浸湿面巾，然后开始擦脸上的汗迹。一会儿擦过汗迹后，她准备去把挖来的种子倒在屋角的陶罐里洗洗后用水煮了。路过母亲身边时，母亲一把拉住了她。洛琳扭过头看着母亲，似乎想要询问母亲有什么事情需要安排交代，不过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地仰起头看着她。
微低着头的洛琳面庞白皙如玉般光滑细腻，两只眼睛清澈如水，两条细眉如柳叶般挂在双目之上，精致的五官井然有序地搭配在一起，顾盼之际有一股脱俗、轻灵之气。洛琳的身体纤细苗条，由于连日来的奔波、劳苦，显的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娇弱，但母亲在她的眼中却发现了一种以前未曾有过的，似男人般的英气。
母亲盯着洛琳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过脸去，眨了几下眼睛，似乎有尘土被风吹进了眼睛。洛琳用一只手扶着母亲，母亲把脸靠在了洛琳的细细白皙的手臂上仍旧慈爱地微笑着。
她们的家族本来是位于奚禄山旁一个小部落，洛琳的父亲还是这个小部落的一个首领。当时她的家庭还比较富庶，至少母亲和洛琳衣食无忧，不用每日辛苦劳作，不会食不果腹。但是天上十日并出后，炎热的气候导致瘟疫爆发，瘟疫袭击了她们的部落，夺去了很多人的性命，也包括洛琳的父亲。接着瘟疫中支离破碎的部落又遭到了饥饿狂躁的野兽的袭扰，洛琳的哥哥和弟弟在掩护全家逃跑时被野兽给咬死了。幸存下来的洛琳带着生病的母亲，一路逃荒，沦落到此处。受到了村落里的人接济后在这个离洛水不远的小村庄暂住了下来。他们暂避的土屋是村庄旁的被人遗弃的一间破屋。
过了一会儿，洛琳生火把种子用水煮了，然后端给母亲，母女俩坐在一旁开始吃了起来。洛琳试图把食物多分给母亲，母亲坚辞不就，推说洛琳辛苦劳作需要多补充营养，母女俩就这样相互推让着，直到吃完这数量稀少的食物。
母女俩吃过后在土屋里休息着，洛琳准备歇一会儿就去继续挖种子。这时母女俩听到了屋外有悉悉索索的响声，好像人的脚步声，又好像动物走路的声音。母女俩惊恐地望着门外，担忧着如果要是猛兽袭来该如何是好。
“洛琳，洛琳”，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呼唤洛琳，洛琳听出来这是村落里奚叔的声音，不由得站起身走到门口。这时一个弓着腰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的台阶外，黝黑的面庞，身上披着破旧的麻布衣服，头上带着一个巨大的斗笠，肩上背着一个箩筐。洛琳弯腰准备移走台阶上的栅栏和荆棘。
“不用挪他们了，我和你们娘俩说句话就走。”奚叔说道，一边摇着蒲扇。
“听说山脚下的大湖里，飘上来了很多死鱼，都是刚死的，还能吃。村里人都去捞鱼去了，你也和我一同去，去弄一些来。”奚叔隔着荆棘对洛琳和母亲说。
洛琳听到后，眼里瞬时闪出了兴奋的光芒，她回头望着母亲。
“去吧孩子，母亲在家等着你，没事。”母亲也望着她，点头说道。
洛琳欢快地急忙转身去屋里平台上拿起了篮子，奚叔也弯腰帮她移开了荆棘。临走前洛琳端起一杯水递给了母亲，并低声地叮嘱了几句。重新把栅栏荆棘布置妥当后，洛琳跟着奚叔离开了土屋。
奚叔是这个村落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多日前当洛琳及母亲逃荒辗转沦落到此地时，奚叔救起了这对可怜的母女，并安排她们在村落里居住，并力所能及地接济她们的生活。洛琳每当想到此处，都感动的无以言表。
两人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幸亏通往大湖的路大部分都是位于山脚下的，有部分阳光被山体遮挡住，但即便如此，两个人还是大汗淋漓，浑身被汗液湿透。还没到湖边，洛琳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鱼腥味儿。之前她曾经来过这里一次，那时虽然也很炎热，但是湖边却是一种凉爽，清新的味道。洛琳他们来到了大湖的旁边，湖的岸边、水里已经有了很多人，他们在用手和渔网捞着鱼，每捞到鱼都会拿到口鼻旁闻一闻，似乎都在琢磨着那些鱼可以吃，哪些鱼变质了需要扔掉。
这个位于山脚下的大湖，是一片面积很广的水域，绿油油的湖水近看泛着深青色，显的深邃幽暗。由于近来的极端酷热天气，一些小河、水塘、沟岔里的各种鱼类因为水的过度升温已经几乎尽数死亡。但是这个大湖里的鱼类之前倒还相安无事，村落里年长的老人说肯定是因为这个湖湖水很深，或者是湖底有地下暗河的缘故。但是现在情况与之前完全不同，湖的岸边白花花地漂着为数众多的鱼，鱼的白肚子浮在水面上，远处看去就像大湖修筑了一条银色的堤岸。大多数的鱼都一动不动地漂着，但仍有一部分鱼翻着身子嘴巴一张一息地拼命呼吸着最后的几口空气。
尽管鱼腥的气味刺鼻，间歇还夹杂着腐烂的臭味，洛琳还是随着奚叔走进了岸边的湖里捡了起来。她陆续抓住几条还在张口喘气的鱼放进了篮子里，看到了这几条手臂粗细肥嫩的鱼，这多日来未曾有过的收获，她脸上泛着欣喜的表情。母亲由于疾病及连日来的严重营养不良，已经身体极度虚弱，正需要这样营养丰富的食物来补充身体。想到这里洛琳往湖里又走进了一些，争取能拿到更多、更大的鱼。湖里正在捞鱼的人们，随着收获的增加，也都在开心快乐地交谈着，似乎暂时忘记了近日来的愁苦，享受着收获的喜悦。
就在这时，深入湖水中稍远的几个青壮年汉子不知怎么的停了下来，其中有一个人还伸手指向远处的湖面，后面忙碌的人们看到这不同寻常的情况也陆续停下。顺着前面人的指向，人们看到了，远处湖水泛起了一条波澜，并且波澜冲着岸边人们的方向快速奔了过来。随着波澜的临近，它也变的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
“湖面下有什么东西”，前面的一个人喊道，声音里充满着惊异。
“好像是一条较大的鱼吧？这边这么多要死的鱼，估计大鱼也要找食物来。”在他身后的猜测地说道。
说话间，波澜已经离前面的人们很近了。
“不是鱼，好像是一个很大的什么动物，不好！大家快跑！”最前面的举手的那个人恐怖地高声喊道，然后转身试图拔腿跑回岸边，游过来的东西肯定是吓到了他。但是齐腰深的湖水阻碍了他的行动，使他行动缓慢，他惊慌地扔掉篮子，拼命手脚并用地划着水。旁边的人们看到了他这番景象也惊慌失措，不问缘由地也向着岸边奔去。
顷刻间，逐步变大的波浪已经来到了那个人身后。只见水波翻起，一个有着一张倾盆大口的怪物的头跃出了水面，从头向下罩住了那个人的上身，咔嚓的一声巨响，夹杂着模糊不清的惨叫声，那人的几乎上半个身体被怪物咬在了口中。随着怪物血水四溅的剧烈摆动，那人下半身被远远地甩了出去，整个身体生生地被撕成了上下两截。怪物张口甩掉了残肢，然后向近旁的其他人扑去，粗壮巨大的尾巴在水中快速的摆动着使它动作神速。其他人这时惊恐异常，被吓的撕心裂肺喊叫着，在水中用尽各种手段、力气地向岸边飞奔，装鱼的篮子箩筐被扔的到处都是。不过无论如何拼命，速度的巨大劣势都使人们的惊慌变成徒劳，不一会儿，又有几个人命丧怪物之口。怪物咬死人后，看来并不急于吞食，而是吐出残块，继续追逐、残杀奔跑的目标。湖水被染成了红色，血红色的水花在一片片银色的死鱼上方四散飞溅着。已经上岸的人们，沿着山脚向远离湖岸的方向飞奔着，有的人爬上了山脚的岩石，卡在半空中上不去下不来，无助而又惊恐地回头望着。这时怪物也爬上了湖岸，露出了腹下四个粗大的脚爪，怪物用脚爪在岸上继续飞奔追逐着，并不见速度比水中有明显的减慢。其中有三个大胆的汉子，或许是看到了逃跑也逃脱不了，索性一起转过身，举起了手中的捉鱼骨叉向着怪物比划着，只见怪兽稍微迟疑了一下，就猛扑了过去，随着骨叉的折断声还有几声惨叫，三个汉子的身体像圆木似的直挺挺地飞向了一旁。原来怪物的头上还有两颗粗壮且极长的獠牙，随着它头部的剧烈摆动，獠牙像钳子串野果似的刺穿了三个汉子的胸腹。不过骨叉的尖端也刺破了怪物的前额，可见断裂的叉尖留在了怪物头部的皮肉里。怪物稍停了一下，仰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然后向剩下的人们追去，不过速度比之前更快了，似乎被骨叉刺破皮肉的疼痛激怒了怪物，让它变的更加嗜血、狂躁。
洛琳由于刚来且离岸边较近，上岸较快，所以跑在了队伍的前面。不过怪物追逐的速度更快，落在后面的人们不断地被怪物用獠牙戳倒，甩到半空中，就像被谷叉叉起的一捆捆谷草。
不久怪物就追赶到了洛琳身后。奚叔已经不见了踪影，可能已经遭受了不测。洛琳听到了“咯吱咯吱”毛骨悚然的怪物巨大脚爪抓地的声音，还有怪物的巨口发出的呼呼喘息声，感觉惊恐至极。她想再跑的快一点，但是骇人的声音让他害怕的好像身体不听了使唤，并且虚弱的身体也几乎到了她所能忍受的最大极限。前面的路一侧是山脚的陡坡，一边是湖边干枯发黄的芦苇丛，只有前方一条路，洛琳咬牙在继续坚持向前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