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长长的深谷
接下来两天，众人仍旧朝着南方，在高山峡谷间中穿行。途中碰到了几户山区部族，经过询问得知，此时众人正处在巴山西麓的山岭间，但当问起都广之野这个地名，还有那棵通天巨树，却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他们也是其他地方迁徙到这里来的，所以难免不了解本地的详细情况。”
姬弃似是自我安慰地说道。
“看来不管怎么说，这个地方都不是一个好找的地方。否则那样一棵巨树，怎么会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呢？”
羿说道。
“嗯，我们要在这附近多找一找，搜索的再仔细一些。”
姬弃说道。
义均沉吟不语，抬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不远处的一道山脊，似乎心里在想着事情。众人此时处在一个山谷的南坡上，山坡向上延伸直达前面的山脊，山脊东西走向横亘在众人的前方。山坡上长满了一丛一丛的灌木，可能是山脊遮住了火热的阳光，灌木长得不似其他地方的草木般枯黄，显得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盎然。
此时太阳们已经落山，天上云层间的红霞也在逐渐变淡，凉爽的夜晚正在临近。
“我们爬到前面的山脊上，找个地方露营休息吧，今天走了很多路，早点休息，明天早些出发，再继续向南搜索。”
义均望着前面的山脊对众人说道。
众人继续顺着山坡向上走，到山脊之间的山坡不算陡峭，但是由于生长着很多灌木，所以众人的行进速度仍旧比较缓慢，终于在午夜前他们来到了一处山脊上的平地。此时众人都已筋疲力尽，匆匆地吃过简单的晚饭后，都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这一天的夜里天气显得格外的凉爽，或许是在山顶上海拔较高的缘故，夜里凉风习习，吹去了白日里的燥热，众人中除了洛琳之外仍旧每个人轮流着守夜，其他人则鼾声四起或嘀咕着梦里的话。照旧，值守着最后一班岗的是义均，他特意每次都把自己安排在最后一班，可能是他有早起的习惯，也可能更多的是，他想一旦能看清前面的路就赶紧催大家动身。
东边的天际在山峦间已经泛出了红色的朝霞，义均知道再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接着火热太阳们就要出来了。借着尚不算明亮的红色霞光，他抬头向南方的前路望去。和之前全是山峰峡谷的路途不同，前面是一片广阔的月牙形的盆地，月牙的外半圆是他脚下的山脊下坡，坡度缓缓下降一直到盆地底端，盆地的另一侧内半圆直达前方陡峭的崖壁，接着盆地绕过那段崖壁向左右两个方向延伸直到远方，形成两个月牙形。虽然光线仍旧比较微弱，但远处那陡峭的崖壁仍让义均觉得不可思议，那崖壁很高，顶端淹没在云层和雾霭之间，整个外观成一个圆弧形，在义均所在的山脊望去就像一个看不见顶端的巨大木桩，直挺挺地矗立在那里。
义均呆呆地望着前方的崖壁，直到天边泛出成片的红霞，众人在咿呀声中醒来。
羿也坐了起来，出神地看着前方的盆地和陡峭的崖壁。
“老天知道我们爬腻了山谷、陡坡，这回直接让我们来爬绝壁。”
羿感叹着说道。
“天呐，那么陡峭又那么高的绝壁如何爬的了，那跟刀砍出来似的？”
听到羿的话，洛琳也坐起身揉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崖壁说。
“我们从旁边绕过去就是了，哪会去爬这绝壁给自己找罪受。”
义均低头看着发呆的洛琳说道。
“那能绕的过去吗？”
洛琳问道。
“我看这个盆地月牙的两端，应该也是峡谷，应该能绕过去，总之即便在别处爬坡也比爬这个绝壁要容易万倍。”
义均眺望着远方的盆地说道。此时东方的半边天都已经泛起了红色的霞光，天已经大亮了。
“赶快收拾一下吧，我们该出发了。”
义均微笑着对仍在嘟着嘴出神地望着绝壁的洛琳说道。
众人纷纷起来匆匆吃了点东西，然后收拾行装顺着山脊的下坡向下面的盆地走去。这一侧的山坡朝南，迎向太阳的方向，按理说应该和以前经过的山坡一样经受太多的阳光暴晒会显得一片草木枯黄才对，但这里却长满了郁郁葱葱成片的青草，在仍显微暗的晨光中发出绿油油的颜色，好像一大张发出绿色光芒的毛皮。
一行众人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这种翠绿的草甸了，不由得都觉得心情愉悦了许多，似乎是有意识地放慢了下坡的脚步，义均和姬弃也欣喜地看着草地，没有去催促众人赶路。众人里最兴奋的无疑是洛琳，她弓着腰，垂下双手抚摸着腿两侧的青草，快乐地向前跑着，时不时还停下来，躺倒在草丛里，似乎是在竭力呼吸着青草的芳香。
众人已经走到了坡下，这时天已经大亮，太阳们爬过了山头藏在厚厚的云朵后面。
“今天看来是一个好天，有云彩为我们遮挡阳光。”
羿侧眼瞄着天上的云对义均说道。
“是啊，不然这开阔地，我们可要遭罪了。”
义均回复道，说完摘下了头上带着的斗笠，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天上的太阳躲在云层后面，泛出黄色略带微红的光芒。
“你们看这云彩和太阳们像什么？”
洛琳也侧着头瞄了一眼天上问众人道。
“像什么？”
义均在旁边问道。
“像不像打碎在碗里的蛋，中间是黄，旁边白色的云朵是蛋清？”
洛琳用手指着天上的云朵对义均俏皮地说道。
“呵，那样的话我可真想把这蛋黄都吃掉，那可省了太多麻烦了。”
旁边的羿插嘴道。
“也不能全吃，还是得留一个的。”
洛琳指着云层中最大的一片黄色说道。看了一眼就匆忙地低下头，因为即便有厚厚的云层遮挡，但仍旧能感受到头顶那夺目的光芒。
众人继续向前走着，此刻离陡峭的崖壁越来越近了。离得越近就越能感受得到它的高耸，抬头望去，只见它的顶端淹没在云层里，高不可见。盯着它看，只消一眼就让人有迷惑的眩晕之感，仿佛崖壁的上端马上就会坍塌下来砸到自己身上一样。
崖壁笔直地矗立在地面上，表面平坦光滑，有的部分就像镜面一样，只是在视野的远端，仿佛崖壁上有寥寥的几棵灌木丛石缝中窜出，顽强地生长着。
“真是高啊，又是光滑的绝壁，估计鸟儿都飞不到上面去。”
姬弃仰头看着说道。
“是啊，爬了这么多山，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高，这么陡峭的山峰或崖壁呢。”
义均附和道。
“幸亏我们不用去爬它，不然可真要吓死人了。”
洛琳在旁边感叹道。
“崖壁下好像有水潭！”
洛琳刚一低头就冲着众人说道。
“好像是一池水，我们去装点水！”
义均扫了一眼众人身上都快干瘪的水壶说道。
走到崖壁下，众人才看清，原来沿着崖壁有一条很长的水潭，从脚下直到目力所及很远的地方。潭水有的地方很浅，也就刚好没过脚面，有的地方泛着黑幽幽的颜色，似乎深不见底。
众人欢心地疾步走到了水潭边，可能这绝壁下背阴，所以水潭里的水不像路上遇到的其他水潭的水般温热，仍很凉爽。众人用水壶装着水，边大口地喝着。这一路来虽然都带着水壶，但都不似现在这般喝的酣畅淋漓、无所顾忌。众人喝足了水，灌满了水壶，坐在水潭边歇息。
或许是刚才指尖沾了水，羿觉得手指上带着的玉韘在缓缓地从指尖往下滑。不由得用左手向上带了带。这一路不光辛苦异常，还常常食不果腹，每个人都消瘦了很多，自己更是如此，所以这臂膀、手指都变细了。羿心里想到，又往上紧了紧玉韘。
歇了片刻之后，众人又背上水壶继续赶路。天上虽有厚厚的云层来遮挡烈日，但众人仍能够感受的到头顶上的光线热撩撩的晒着。所以都尽量地靠近崖壁，让身体隐藏在崖壁的阴影下。但无奈的是众人与崖壁间还间隔着或宽或窄水潭，所以一行人路上不停地在光影间来回切换。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众人此时已经来到了盆地右侧的月牙牙尖处。看到前面的路，义均的心情又轻松了很多。因为前面是一条狭窄的峡谷，他之前担心的--路途至此结束、还要爬坡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峡谷很窄，也就五六人勉强并行的宽度，但路面倒还算平坦，之前紧贴崖壁的水潭到此处截止了，众人又免去了在水中步行的烦忧。
羿又用手向上撸了撸觉得不断下滑的玉韘，手上的水干了后，他反倒觉得这玉韘更松了，随时都有掉落的风险，有时还觉得它好像在不停地颤抖，要自己跳出他的手指，向别处飞去似的。
“前面看来是一条一线天的峡谷啊，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在阴凉下走路了。”
羿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笑容。
“不知道再往前走多远才能遇见另一个水潭，我们还是再补充些水。”
义均看着前方无限延伸的峡谷说道。
众人这时停下，走到水潭边去灌满水壶，这边的水潭水不深，也就刚好没过膝盖。怕搅浑潭水，每个人都站在潭边，欠着身子把水壶没进水面来灌水。其实每个人水壶都几乎是满的，所以咕嘟几声响后水壶就都已经满了。
“但愿前面还有水潭，时时都能喝到水，不必口渴着赶路。”
洛琳说道。
“如果一直走平路，应该还能遇见水潭，但要是爬坡翻山可就说不准了。”
义均说道。
灌满水壶后，众人继续向前走着。这边崖壁不像刚才路过的崖壁那般平坦、光滑，崖壁上还能零星地看到石缝及石缝间间或冒出来的灌木，就像一面灰白岩画上的一点点绿色点缀。右侧的谷壁不像左侧那般高耸、陡峭，但是要想攀爬，看来也很难。峡谷大致保持着五六人并行的宽度，但也时宽时窄。虽然此时看不到天上的太阳，但根据刚才的行进路线，众人能判断此时正在面向南方前进。这是一段舒适的路程，没有阳光的烦恼，温度也算凉爽，并且暂时没有口渴的担忧，众人行进的速度也比较快。
路途中间有几段峡谷的宽度变宽，但两侧的崖壁依旧十分陡峭。众人通过观测头顶上穿透云层的阳光判断此时峡谷正在向东南倾斜。经过短暂的商议，众人决定继续沿着峡谷前进，同时搜索右侧，看是否能找到能攀登上右侧谷壁的路。不过谷壁一直陡峭，难以攀登。
头上的天空逐渐变暗，黑夜渐渐地降临了。众人此时也疲乏地走了一整天。简单地商议后大家决定停下来休息，明天再继续赶路。因为现在的白天温度倒还适宜，不必像之前那样昼伏夜出来躲避酷热。另外需要时时地寻找能爬上谷壁，离开这个峡谷的路，所以漆黑的夜晚并不适合再继续赶路。此时众人觉得现在的方向似乎是偏向了东方，所以需要爬出这条峡谷，继续向南方进发，并且继续重新确定一下目前所处的方向。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众人又起身上路了。虽然此刻天未大亮，但仍可以抬头看到天上厚厚的云层，似乎比昨日更厚。众人在峡谷中继续前进着，虽然经过凉爽一夜的休息，每个人都觉得精力再次恢复，但一直就这样乏味地在狭窄的峡谷间行走，仍旧让每人开始觉得索然乏味。
“这条峡谷好长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
洛琳边走边感叹道。
“嗯，真够长的，我还从来没走过这么长的峡谷呢。”
姬弃也说道。
“记得昨天还中间碰到几处变宽阔的地段呢，今天这一路都是这般，就跟水冲出来的沟渠似的。”
姬弃继续说道。
义均一直眼睛瞄着右侧的谷壁，似乎是想找坡度不那么陡可以攀爬的地方，但是看了许久都是这样直上直下，陡峭不能攀登的岩壁。
“肯定不能一直这样，总会有个尽头的。”
义均说道，但声音中仍带着一丝失落。
“义均大哥，我们现在还是在向南么，还是向东？”
洛琳走到义均身旁问道。
“记得昨天天黑前，我们应该是向东走，但是现在可就不确定了，可能仍在向东，但说不准。”
义均抬头看着天上的云说道。此时头上能看到的天空比昨天更小，能看到的部分也被厚厚的云层遮盖，看不到太阳，也没有霞光。
“那我们岂不是迷路了？”
洛琳说道。
“知道路在哪里但找不到才算迷路，我们哪里知道路在哪，所以也算不上迷路呀！”
姬弃旁边说道。
“说的似乎真是这个道理。”
羿在旁边撇着嘴说道。
“也不算瞎走，至少我们知道这里是巴山，只是暂时还不知道方向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知道方向不是也没什么用。走吧，走到头再说。”
义均继续说道。
“哎，现在要是有几匹马就好了。那样骑上马没准很快就能跑到这峡谷的一端。”
洛琳继续嘟囔道。
“那你在这骑马之前得需要把它们抬到这里来才行。人要先抬着马，然后马才能驮着人。”
羿微笑着说道，洛琳听着撇了撇嘴也笑了。
“没有马，有那几只羊也行啊，那几只羊真是可惜了，哎！”
姬弃说道。
“是啊，害的我们不但补给丢了很多，还得大热天背着这么多东西。”
羿抖了抖后背上背着的包裹说道。
“最可惜的倒不是这个。”
姬弃停顿了一下，抬着头，抿着嘴，似乎在吞咽着涌出的口水。
“要是生上一堆火，放上一只羊，烤的滋滋冒油，再加上点香料，那才叫香，那才是真的美味。”
姬弃又继续说道。
“哎，可惜现在连这面饼和肉干都没多少了。”
姬弃抖了抖背着的包裹说道。
“等走出这峡谷，看到山林，我给你想法猎一只，羊最好，鹿也行。”
羿拍了拍姬弃的肩膀，安慰似的说道。
姬弃看着羿咧着嘴笑了起来。
“想一想烤肉，心情就好多了。这时候还哪敢奢望那些，赶紧完成我们的任务使命要紧，我们这至少还有云彩和高山替我们遮挡阳光，还能在峡谷里找到清水喝，王城附近的百姓还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呢！”
众人继续向前面走着，这段脚下的路不像刚才一样平坦，路上有很多横七竖八的乱石，人们需要在乱石间寻找下脚的地方，艰难地向前走着。这段峡谷也变得宽了一些，大概有几十步宽，不过两侧的崖壁仍旧很陡很高，不能攀爬。现在可以看见更大的一片天空，不过仍旧看不到太阳们的踪迹，所以也无法判断现在行进的方向。不过众人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将一直峡谷行进以来的压抑心情抛到了脑后。
这时，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向前瞭望的西昆向大家报告，似乎看到了前面峡谷有一潭水。众人这才纷纷想起已经逐渐干瘪的水壶和干涸的嘴唇，不由得加快步伐向前面峡谷走去。
绝壁之下的这潭水面积不大，但是却泛着黑幽幽的颜色，看来很深。众人走在水潭边纷纷把水壶灌满，边大口地喝着。但只有羿站在一旁没动，一直盯着水里，似乎在搜索着什么。他身边也在喝着水的洛琳，看到羿的样子，不觉得后退了几步，离开水面，边看着羿，边搜寻着羿一直紧盯的水面，脸上带着几丝惊恐的神情。
“这池水里好像有鱼，西昆、旦康，你们几个人谁能潜水？”
羿问一旁的几个士卒道。
几个士卒都回应可以潜水。
接着羿就带着几个士卒走进了水潭中。几个人再加上后来也参与进来的义均和姬弃，采用驱赶、分割、包围等办法又加上箭射、矛戳，经过一番激烈努力，终于捉到了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潭边的洛琳，已经收集了一些干柴，升起了一堆火焰。众人对鱼稍加处理，就开始烤了起来。
阵阵香气飘来，众人狼吞虎咽地享受起来这新鲜的美味。大快朵颐之后，义均催促众人继续赶路，趁天黑之前再走一段距离。众人在飘荡着烤鱼香味的峡谷中又踏上了行程。
天黑之前，众人又走了一大段距离，直到四周一片漆黑，才停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