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地重
这里的洞厅比之前入口的洞厅还要大很多，两只火把的火光，只能照亮脚下的河岸，根本看不清稍远处有什么。风起看到大家每个人身上都湿淋淋的滴着水，他跑到了远处，不一会儿抱回来了一堆干柴。他把干柴放在地上，然后用旦康手中的火把把干柴点燃，干柴遇火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大家衣服湿了，肯定很冷，烤烤火吧！”
冷的有些哆嗦的人们都走了过来，围着火堆坐下，风起和那老人也坐在旁边，接下来，风起讲起了他这几天来的经历。
那天从树上坠落，然后被铜箭击中了额头，风起当时就昏了过去。
“我当时就没有知觉了，然后感觉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等梦醒后就到了这地洞里。”
风起拨了拨火苗说道，他的额头上能清晰地看见一块创口，创口已经结了很大一块血痂。
“那你怎么到的这里呢？”
义均问道。
“我当时也不知道，醒了后，我就看到了元竹爷爷。”
风起指着他旁边的老人说道。那老人不但须眉洁白，并且脸上布满了沧桑的皱纹，看起来比建木上的巴相老人年纪还要大一些。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到的这地洞，其实当初我怎么来的这里我也是不知道。我当初也是爬那建木，然后不小心从那树上掉了下来，然后就昏过去了，醒了和他一样就到了这里。”
老人用着让人十分难以辨别的口音讲道，众人几乎是一半靠着猜测才弄懂他说话的意思。
“但是，我想我们肯定是被那牛头神地重救到了这里。”
“还有牛头神？”
义均惊讶地问道。
“是，他是住在这地洞里的一个大神，他称呼自己叫地重。”
元竹老人侧头看看了远处那处亮光说道。
“他就在这个洞厅，就在那里，稍后我们带你们去见见他。”
风起朝那处亮光指了指说道。
“那他是怎么救得你们呢？”
羿问道。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他从来也没说。”
“那他说过为什么要救你们了么？”
义均继续问道。
“他救我们是要我们在这里做他的仆从，和他一起来看护这建木。”
老人说道。
“原来这建木的确有神仙来看护啊！”
旦康在旁边叹道。
“老爷爷，我们在这都广之野和建木上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一直也没见到过你们？”
洛琳问道。
“如果没什么事，牛头神和我们一般也不会去地上去，就一直待在这地洞里，只有当建木需要我们去做什么事情时，我们才会去地上。不过我来这里好多年了，也没见到过几次他去地面。”
“那您在这里多少年了？”
姬弃问道。
“我也不记得了，时间太久了，这里又没有白天和黑夜。或许几十年也可能上百年吧。”
老人感叹道。
众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张大着嘴巴望着老人。
“老人家，这么多年暗无天日的日子，您可怎么熬过来的呢？”
姬弃问道。
“我已经习惯了，没觉得什么。有时地重也允许我去地上面，但是上面光亮的刺眼，我也受不了，所以还是这里待着舒服。”
“那您没想过离开这里，回家么？”
洛琳问道。
“呵呵，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早没有家人了。再说，他们救了我，他说这算是一种生死契约，恐怕我这有生之年，都要做他的仆从了，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柴堆里的火苗暗了下去，老人用小木枝拨了拨火苗。众人看着老人和风起，一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风起稍后问起了他掉下树之后发生的事情，义均他们把所有经过和他讲述了一遍。一席话听的元竹老人、风起还有洛琳都瞠目结舌。看来这元竹老人对这建木还有那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也不曾了解。
众人的身子暖了过来，火堆里的木柴也几乎快燃尽了。
“这些木柴是元竹爷爷之前从暗河里捞出来的浮枝，没有多余的了。大人，我们领你们去见见地重吧！”
风起又拨了拨燃烧殆尽的火堆后，站起来对义均说道。
众人纷纷站起身，跟着元竹老人和风起朝着亮光的地方走。
“大人，我听见有时那大神地重管建木叫母亲，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很不一般，我们可以详细问问他，看看他能不能想办法帮帮我们。”
风起在义均旁边说道。
义均点了点头，拍了拍风起的肩膀。
“我们也得问问他，有什么办法才能让他放你走！”
“我这是小事，那树顶上的大门开启才是最重要的事。”
义均哼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火把递给了身旁的西昆。
这处洞厅的确大的很，众人似乎走了很远的路才接近那处亮光，现在众人能发现那处亮光是一处插在高处的火把。洞里的地面很平缓，即便看不太清楚，每个人步伐走得也很稳。元竹老人走在一行人的中间，尽管他微驼着背，但是看起来仍是步履轻快。
随着离火把越来越近，脚下的地面也逐步升高了，看来这里是一处台地。众人走上台地，看到靠近洞壁的位置有一块平铺在地上的巨石，巨石当中的一块座椅状石头上正坐着一个巨人。
“那就是牛头神地重。”
风起在义均旁边耳语道。
听到众人的脚步声，地重转过身目视着他们。
尽管他没站起身，但是目测他足足比三个成年人加在一起还要高，火把亮光下映照着青铜色的长脸，硕大的鼻子上翻露出两个黑洞洞的鼻孔，血红的大嘴微张着突出来了几颗龅牙，最骇人的是头上长着两根粗壮上弯的角。的确就像一颗硕大的牛头长在一个巨人的身体上。他仅在腰腹间系了一块红布，身体的其他部分都裸露在外，露出一丛丛红棕色成卷的毛发。
众人走到地重身前不远处站定，这时旦康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然后开始磕头下拜，他旁边的姬弃和洛琳看着他有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也像他一样跪拜，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就是风起提到的想去往另一个世界的那几个人？”
地重开口说道，话音瓮声瓮气的，仿似洪钟，似乎震得洞壁直往下掉渣土。
“是的，大神地重！”
义均拱手说道。
“随你们叫好了，我不是什么大神。你们已经到了树顶，到过世界之门的平台了吧？”
“您是说树顶上那个刻着花瓣印痕的平台？是的，我们已经到过了那里。”
义均回复道，西昆在旁边用脚踢了踢旦康的腿让他站起身，但是旦康仍旧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
“据说那世界之门还得八年后才能开启？”
义均又问道。
“是的，你们来的不巧，如果早来一年，或许你们还可以一试。”
地重点头道。
“大神，谢谢您救了风起，让他活下来。等我们回去禀报我们的国君，我们会四时祭拜您的。”
“他和我母亲订了生死契约，已经和我一样是我母亲的仆从了，我该谢你们才对。你们为什么执念着要去另一个世界？”
“为了拯救这个世界，外面天空上的太阳想必您也知道，我们想去另一个世界去寻找解救的方法，我们也管那里叫仙界。”
“那里也不一定就会有办法。”
地重直了直身子说道。
“但是那里还有希望，这个世界光靠人类已经没有自己解救自己的希望了。或者您有办法能解救这世上的苍生？”
义均想到突然问道。
“没有，我也无能为力。”
地重摇着头，冷冷地说道，众人似乎感觉到了他话语里传递过来的一丝凉气。
“你是那位勇士、神箭手羿吧？”
羿站在义均和姬弃的身后，但是他的身材高出二人一头，所以仍显得鹤立鸡群般的醒目。
“是的，大神！”
羿答道，义均和姬弃闪开身，羿走到了前面。
“真是个勇士！”
地重看着羿裸露在布衣之外的遒劲的臂膀赞叹道。接着他的目光从臂膀落在了羿的手上。羿手上那颗翠绿的玉韘此刻正泛着幽幽淡淡的荧光。
“那是什么？”
地重手指着玉韘问道。
“这是玉韘。”
羿抬起手臂说道。
地重从石椅上站起了身，然后跨了两步走到了羿身前。他站起了身，众人更能体会到他身材的高耸，连身材已经很高的羿也只是才刚刚超过他的膝盖。除了羿，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倒退了几步，似乎都有些慑于地重走近所带来的强大气场。旦康也手脚并用地后退了几步，但是仍伏在地上，头放的更低了。
“你从哪里得来的？”
地重蹲在地上，头离近了羿的手问道。羿紧挨着他，能强烈地感受到他发出的声波所带来的振动。
“我们是在奚禄山和那空中鸷鸟搏杀后，天上的鸾鸟送给我们的。”
“我母亲曾经告诉过我这宝物，真是天助你们能得到它。你们也遇到过飞鸷？”
“是那空中鸷鸟？是的，那飞鸷既凶残又狂暴。”
接着羿和义均简要地介绍了一下他们如何在奚禄山遇到飞鸷，又如何与它们搏杀，以及如何得到鸾鸟相助的经过。
地重又回到石椅上听完了他们的讲述，边听着边不住地点着头。
“您也遇见过那凶残飞鸷吗？”
讲完后，义均问道。
“是啊，近来这都广之野上也有几只飞鸷飞上来。这些畜生不但不停地砍伐我母亲的树枝来筑巢，还嗜杀，四处去追杀这平原上的生灵，最可恶的是，它们有的飞鸷还能喷毒液，那毒液遇到木材还能燃烧，对我母亲的伤害很大。我上去想除掉它们，或许是知道了我不怕它们，那些畜生一看到我来了就飞走了，我又不能飞，所以也不能奈何它们。”
“我们在这建木上没碰到过它们。”
“它们目前还只在东南角筑巢，离主干还远，所以你们看不到，但或许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遍布我母亲整个身体上。”
“那您可以用箭来射它们。”
羿说道。
“如果让我和它们近战，那我肯定能打败它们，但是我的射术不精，射不到它们，所以我可不是那无所不能的神仙。”
地重低着巨大的牛头叹道。
“另外那飞鸷外皮坚硬的跟石头一般，恐怕射到它也不一定能射的伤。”
义均说道。
“这倒不用担心，我打造了一些利箭，能穿透他们的外皮。只是我射的不准，没发几箭它们就飞远了。”
“如果这样的话，或许我们可以帮您。”
羿说道。
“对，羿射的箭能百发百中，如果有您的利箭，肯定能消灭它们。”
义均道。
“或许你们真的能帮到我，但是我怎么报答你们呢？”
“您能让建木早些打开那世界之门吗？您也知道，现在外面的形势，根本撑不过八年了。另外您也能猜到，这天上飞鸷的出现肯定也和天上多余的太阳有关，如果他们还在，不光这世界会旦夕不保，恐怕这都广之野也不可能完好无损的存在下去了。”
“这些道理我也懂，但是你们知道为何我母亲每隔九年才能打开一次世界之门么？”
“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因为世界之门每开启一次需要耗费巨大的能炁，这么大的能炁，这世上也就只有我母亲可以提供，但是她也需要从这都广之野还有这脚下的大地里慢慢汲取，只有大约九年左右才能汲取到足够的能炁来开启那世界之门。”
“那“能炁”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姬弃问道。
““能炁”就是可以产生力和热的一种没有形状的东西，它能让人和物品动起来、热起来。我们吃的食物就是里面含有“能炁”，所以我们吃了它才不饿，才能干活。木柴里含有“能炁”所以才可以燃烧供我们取暖。”
地重说道。
“哦，我明白了。那我们可不可以帮助你母亲快些汲取“能炁”呢？比如我们去外面伐木取火，我们王城还有无数像我们一样的人可以来帮忙。”
义均问道。
“不可以，火和热只是“能炁”的一种存在形式，就像万物的生命一样，也是一种“能炁”的存在形式，但和我母亲汲取的“能炁”不同。我们谁都帮不了她，没有办法。”
地重道，义均听罢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会帮您把那些可恶的飞鸷赶走，无论您有没有回报。毕竟你们也拯救了风起的性命，另外我们不想让那些害人的东西再去祸害其他生灵，尤其是这么伟大的生命。”
义均说道，然后用双手指了指上空那此刻看不见的建木。
“大神，如果您一定要回报我们的话，那就以后让元竹爷爷和风起随我们一起走吧！”
洛琳指着老人和风起说道。
“这个我帮不了你们，其实我也是无能为力。他们本来是已经死去的人，他们的身体当时已经失去了“能炁”，后来我母亲可怜他们，又用“能炁”灌入了他们的身体，这样他们才可以又活下来。但是如果他们将来离开都广之野，离开我母亲的庇护范围，他们的身体就会再次失去“能炁”。所以不要离开这里，那样的话，我母亲和我都再也帮不了他们了。”
“大人，不要管我们了，另外我们在这里也挺好的。”
风起看着义均和洛琳说道，洛琳垂下了眼没有再作声。众人互相看了看，一时都陷入了沉默。在地上跪得膝盖酸痛的旦康也站了起来，揉着自己的大腿。
“大神，您把那些利箭拿给我们，我们去帮您母亲消灭那些怪物。”
过了一会儿，羿说道。
“你们先稍等一会儿，我有些话也要去问问我母亲。”
地重站起来说道，然后走下台地，这时元竹老人和风起也走了过来，举着一根火把站在地重的旁边。
众人觉得十分好奇，也离得稍远跟在了他们后面，走了几步发现地重似乎并不介意，索性就又快走几步。
地重走到了这个巨大洞厅似乎是中心的位置停了下来。借着火把的亮光，众人看到在地重的身前有一根粗大的树根，那树根一直从洞顶的石缝延伸到脚下的地上。树根尽管粗大，但是却外皮光滑，不像普通的树根似的长满数不清的根须。它就像一根巨大的象鼻一样，又有些像之前他们碰到的那吃人怪树的树干，觉得它好像随时都能像肢体一样动起来。除了地重、元竹老人还有风起，其他人可能是想到了那可怕的怪树，都有点心有余悸地后退了几步，站得稍远望着。
这时，地重用双臂抱住了那树根，同时树根上伸出了两根根须也缠在了地重的腰间。接着地重和那根须一起微微地发起了荧光。荧光有节奏的时明时暗，在这漆黑的洞穴里显得十分醒目。
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似乎都屏息着呼吸，怕自己发出的一丝声音会打搅这眼前的奇景。羿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玉韘，自打到了地下玉韘就一直发着微微的绿光，仿似萤石一样，此刻它的光不见有什么变化。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地重身上的荧光逐渐地变暗了，直至荧光熄灭，接着他松开了手，那两条根须也收了回来，不再缠绕着他。
然后地重转回身往刚才的台地上走，众人都沉默地跟着他走上了台地。到了台地，他从石椅旁拿出了一个箭筒，然后走到羿身边把箭筒递给了羿。
羿接过了箭筒，那箭筒很大，羿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枝箭。那箭也比正常的箭要长许多，似乎是为了匹配地重的身形而特殊制成的，箭虽然长但是不重，不知道是由什么金属制成的，箭尖锋利无比，羿用指甲划了划，觉得那箭既锋利又坚固。他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弓，应该能配得了这几支锋利的箭。
“我刚才把你们的情况和我母亲详细地说了一遍，她说或许她能帮得上一些忙。”
“啊，那她能尽快打开那个世界之门？”
义均急着问道。
“能打开，但是她现在的“能炁”只可以打开很短的时间。如果有九年的时间来准备的话，她能让世界之门保持开启一个昼夜，直到进去的人从里面出来。”
“那现在呢？”
“现在的“能炁”只能够维持开启最多一个时辰，也就是说进入世界之门里的人，务必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出来，否则的话就要被困在里面直到下次开启了。”
地重说道。
“太好了，尽管时间短，但是至少我们可以试一试。”
义均欣喜地说道。
“还有，我母亲又告诉了我一个有用的信息。你的这枚玉韘的确是个神物，它还能召唤鸾鸟，那样的话我们去上面消灭飞鸷，你还能求助鸾鸟来协助我们。”
地重指着羿手上的玉韘说道。
“那如何召唤鸾鸟呢？”
“把这玉韘含在嘴边，吹起它能发出哨音，哨音响过不久就会有鸾鸟来相助的。”
“这可真是太好了，有鸾鸟来帮忙，事情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