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我母亲不由得勃然大怒：“我的女儿，我愿意送她上大学，就送她上大学。我借了别人蛮多钱是不错，可我没借过你一分钱，也没借过你一斤米。轮不到你来劝我！我借的钱，是我来还，又不用你来还。我都不着急，你着什么急？”

那个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2000年我弟高考，姑父故伎重演。

他对别人演讲：“我有四个孩子，只有两个考上大学，我都打战(土话，害怕）了。有的人家里三个孩子，我实在都不晓得他们怎么想的……”

别人又兴冲冲的跑起来劝我母亲：“你姐夫那么宽的山，一年卖那么多的竹子和杉树，盘(供养）两个大学生都感觉蛮吃力了！你有三个孩子，个个考大学，你又欠着那么多的债，你们将来拿什么去还债哦？”

我母亲不怒反笑：“砍下你的脑袋去还呗！你这一颗脑袋聪明得很，值得1000两金子，欠好多钱都可以还得干干净净……”

别人读书少，听不懂，昏头昏脑的回去了。

南宁大伯呢，我母亲送我去读书时向他开口借2000元，他推说要同老婆商量，一直不提这茬。

母亲送我去学校那天早上，问他：“嫂子怎么说？”他才吞吞吐吐的说：“我们的开支其实也很大……”母亲便不再说什么。

事后，我问母亲：“大伯母真的掐钱掐得那么死吗？大伯真的参加了‘怕老婆协会’吗？”

母亲叹了口气说：“问题的根本不在你伯母身上，而是在你大伯身上。我们四兄妹的儿女中，还在读书的包括你有九个。你读书，如果大伯借给我们2000元的话，另外那八个呢？每人2000元，九个人就是18000元。这些钱借出去，收不收得回来就难讲了。”

母亲停了停，又说：“更不用提螺蛳塘那些堂的表的侄子女、外甥子女，比你小又还在读书的也有四五十个，一个2000元，那得多少钱？就算是他们减一等，一个1000元，也得多少万！你大伯本来就有点小气，又一贯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

黄沙滩姑父和老四，知道我们在大伯那里也没有借到一分钱后，高兴得四处宣扬这件事——你们看，在同父共母的亲兄弟姐妹那里，他们都借不到一分钱，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大家一起上啊，墙倒众人推……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2000年上半年阴雨连绵，重修林道路的工程也因此时断时续。

在我父母愁困不已的时候，有一个老板到我们这条河来收购桦皮树，刚砍倒下来的“活生生”的就可以。价格随市场波动变化，从6元/100斤到6.5元/100斤，最贵的时候7元/100斤。

原来桦皮树是制作蚊香和敬神的“佛香”的主要原材料，连树根和树枝都一样过称算钱。

我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如获至宝。

我们边山路别的没有，桦皮树倒是有蛮多。其中有一棵最大的桦皮树，砍下来过称，足足有11900斤，就卖得七百多元！

那一年，我们家的主要收入就是靠卖桦皮树支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