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大哥」的鱿鱼摊
我看到人多就害怕。春天赏夜樱[大家趁机在树下吃吃喝喝]、夏天的盂兰盆节和烟火祭,我都因为“人多麻烦”而躲得远远的。哎,何时变成这么无趣的人?过去我可是一听到祭祀的乐声就坐不住,非要冲出去打酱油的小孩。
记得那都是些小祭祀,牵头的通常是邻近的商店街,或是“子供会”[有小朋友的家庭参加的组织]。虽说水平业余,但这样的小祭祀总是温馨而亲切。祭祀前几天,公园广场里会搭好木质舞台。到了正式开幕那天,卖章鱼烧、法国薄饼、棉花糖、炒面、汽水的摊子像蘑菇一样冒出来。摊主人就在手写价格的卡纸后面,都是商店街咖啡店的老板或是邻居阿姨。
印象最深的一次祭祀是在“高幡不动尊金刚寺”,那是离家稍远的一座寺庙。大约十万平方米的范围内有几百棵樱花树,到了春天花朵一起绽放,还是挺壮观的。有一回,全家出动来寺院看樱花,结果看到的人比花还多。匆匆逛一下就浑身冒汗,累得我在寺庙大殿边蹲了下来。一转眼,父亲也不见了。我正着急时,父亲重回视野,手里还拿着一串烧鱿鱼。父亲把它递过来时我才明白,这一带的诱人香气从何而来。大块鱿鱼的口感很豪华,炭烤串烧和酱油调味汁很搭配,我完全顾不上看什么樱花了。
5. 煮鱿鱼饭
小锅里放料酒[2汤匙]、白糖[3汤匙]、生抽[约100毫升]和400毫升水,煮开后放入鱿鱼和之前留下的鱿鱼触须。调小火,加盖加热40—50分钟。加热过程中可以翻一次面。鱿鱼饭冷却后切段,上面加点姜末。
6. 炒芦笋
芦笋洗净后切小段,入油锅翻炒,用盐和白胡椒调味。
7. 炒鸡蛋
用平锅做炒鸡蛋,蛋液里放少许蛋黄酱。最后用黑胡椒调味。
想必母亲当时不怎么乐意。她是爱在咖啡店吃蛋糕喝咖啡,喜欢手工比萨之类东西的女性。在人挤人的地方吃路边摊,以母亲的标准来看,大概和野蛮人差不多。果然,看到父亲拿来烤鱿鱼,母亲马上皱起眉头,眼含责备。但看到我吃得那么香,她也只好摇头苦笑了。父亲则乐呵呵地提醒:“别吃太快哦。”
庙里的摊子可以说是很专业的。摊子由铁架和防水布搭成,用醒目的字体写着“大章鱼烧”、“巧克力香蕉”、“沙司酱炒面”、“烤鱿鱼”,等等。塑料价格牌做得有板有眼,不过标价要比别处翻一倍。至于味道嘛,好像还没到翻一倍的水平。不过炭火烤制的鱿鱼的确香气诱人,摊主拿着把小刷子,在鱿鱼串上来回刷着调味汁,香气不紧不慢地散开,成了最好的广告。
整条鱿鱼下肚的感觉很幸福,父亲还问我要不要巧克力香蕉[香蕉用巧克力裹起来,还有七彩糖豆装饰],结果被母亲大人叫停:“吃了会拉肚子哦!”我从小食量惊人,哪有那么容易拉肚子,不过一根香蕉二百五十日元[约人民币十六元]真是不便宜。超市卖的香蕉,三四根才一百日元呢。这一犹豫就是二十多年,直至今天我也没吃过巧克力香蕉。眼下这把年纪,也不好意思自己跑去买了。
母亲不喜欢这些摊子。除了价格不低、格调不高外[纯属母亲个人意见],她还认定摊主们都是黑道人士。在日本是有这样的传说:凡是大一点的祭祀,都是道上弟兄向寺庙或神社申请摆摊许可,或向警察申请人行道占用许可。垄断之后再转租出去,租金都是弟兄们决定。这样层层转包,以至于一根巧克力香蕉要二百五十日元。
这样说来,大家会不会像我母亲一样,觉得这些摊子有点可怕?实际上,所谓的“黑道摊主”大多都像寅次郎[山田洋次导演《寅次郎的故事》]一样乐呵呵的,说话俏皮,看起来还蛮有义气。话说回来,他们就是靠这些小生意讨生活的,不会随便招惹麻烦。
那次祭祀过后,我就喜欢上了鱿鱼。现在回想起来,还能体会到鱿鱼的种种美味,都是托父亲的福。烤鱿鱼、鱿鱼丝、黄油味炒鱿鱼,还有鱿鱼饭。小时候我父亲出差很多,从北海道到九州再到冲绳,几乎全日本都走遍了。有一次父亲从北海道飞回来,笑眯眯地递给我当地土产,说我一定会很喜欢。那是一个纸盒便当,里面有两只胖乎乎的鱿鱼。母亲帮我切片才知道,鱿鱼里装满糯米。糯米充分吸收了鱿鱼的鲜味,口感比烤鱿鱼更丰富饱满。
在回国的日子里,有时我会给父母做鱿鱼饭,感觉总没有小时候北海道的好吃。父母却都说我做得不错,我猜还是鼓励的成分较多。我周围的不少中国朋友去过北海道,我本人倒是没去过。北海道的美食不少,鲑鱼、螃蟹、海鲜寿司、札幌拉面、成吉思汗火锅、海胆盖饭、牛奶冰激凌,等等。但对我来说,北海道的至高美食就是鱿鱼饭。希望还有机会带父母一起去那里,找一下鱿鱼饭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