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从你开始吧!!”他挑了一人,挑开那人手上束缚的绳子,直接用剑抵在了那人的脖子上,笑容愈发的渗人。
“我问第一个问题,你不答,我就先砍掉你的左手,第二个问题是右手,接着是左脚、右脚。最后呢,第五个问题,你再答不出来的话,我就把你的头砍下来喂门口那只大狗好不好?”
门口大狗呜咽了两声,显然不同意这个提议。
“第一个问题:梅老大……梅念海有没有死?”这景弯子果然弯弯绕绕,连梅老大是否身死都不相信,都要一探再探。
这个问题,好答!果然,被挟持住的李大庄松了一口气,道:“大人,念……梅老大,他已经死了,旁边靠墙的第一个棺材就是他。只是……只是死状凄惨,大人还是不要看的好!”
梅老大“呸”了一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阿雪愕然,盯着施心的伞瞧。施心点了点头,给了她个眼神:不用怀疑,就是他!
景弯子自是不信,挥了挥手,几人上前,开棺验尸。一老妇动了几下,被身旁几人用力的拉了回来,无人瞧见主座之人无声的笑了笑。
尸体放了几天,尸臭冲天,几人捏着鼻子匆匆看了一眼,便又匆匆四散开来。
景弯子不放心,自是自己又瞅了一眼,只见棺中那人身高马大、面目狰狞、血肉模糊,回主座那人道:“大人,瞧着是个匪首的样子。”
座上那人没再答话,点了点头。
“第二个问题,听说梅老大有一老娘,不知是何许人也?”景弯子又开始折磨李大庄,眼神频频睨向扎堆的老弱病残。
这个问题,怎么答?答“不知道”,景弯子不会相信,失去的是一条左手;不答,答案已浮出水面,在几十个老弱病残里找一老妪,再找到梅大娘只是时间的问题,失去的是一只左手;答“知道”,那结果……只是早一步找到,那么……就不会失去……
李大庄面上迟疑之色退却,转过身面向一众老弱病残。
“谁?”阴侧侧的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是……啊!”李大庄面色为难,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角落女子狡黠的笑了笑,禁言术应该是鬼界最为粗浅的法力了,何况是对李大庄这样胆小如鼠、气场极弱的人。
“是……唔……”李大庄但感嗓子发紧,身体像被无形的力量控制,手臂堪堪举起,指向身边之人。
施心歪了歪头,控身术——使一个人的行动受控于施术者的指挥,对于一个修炼了上百年、天资愚钝的鬼来说也不能说……嗯……不难!施心潜心研究,刚炼成不久,打算拿李大庄练练手。
众人面露讶异之色,因为李大庄指的人正是刚才用剑指他的景弯子。这就荒唐了,李大庄这是在黑猫抓瞎老鼠——逗景弯子玩呢!
果然,景弯子面色大变,冷冷道了句“找死”,提剑向李大庄指向他的那只手砍去。
李大庄慌张乱叫:“不是的,不是的,大人饶命啊!“。
“是该死!”大门口声音骤然传来,打断了景弯子的动作。
众人但瞧,一行人衣衫褴褛、灰头土脸走来,衣服上依稀可辨有火烧过的痕迹,仔细分辨,依稀可以看出正是光头吴的队伍。
原来施心携小树走了之后,光头吴心中始终过意不去。寻思毕竟刚才是黑衣女子救了众兄弟的性命,人在江湖,总得讲究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何况那女子刚才也就提了一个救人的要求。
再说,抓安家寨村民的人是和光头吴是一伙人,若能在其中多加周旋,说不定还真能救了安家寨众多人的性命,且不伤和气。于是光头吴就和其余一众人打商量,跟上前边黑衣女子的步伐,且看情势如何再加行动。
不想,刚进门就看见如此——即将……血腥、残忍的一幕,表演的双方还是刚刚打过照面的两位熟人,话语便脱口而出。
景弯子剑没有砍下去,只听光头吴又道:“奶奶的,是该死,刚才差点烧死我们。”
景弯子放下剑,笑的假模假式:“吴大哥,你来晚了。”绝口不提刚才之事。
光头吴噎了一噎,斜睨了一眼景弯子,明白这景弯子平时巧舌如簧,多说无益,便没有回话。
小六子出了头,毕恭毕敬的对景弯子拜了一拜,道:“托景大哥的福,我们能多喝会儿茶水。”
景弯子哼了一声,道:“那敢情好!”
光头吴心道:敢情好个屁,要不是你见死不救,我们今天还真就交代了这里了!也不多废话,直接踹了跪趴在地上吓的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李大庄一结实的脚心窝。只见李大庄就着那佝偻的身躯在地上滚了几圈,结结实实的摔在了他刚才面向的妇孺老弱堆里。
人群中一妇人见状,连拖带拽将那李大庄拖进了人堆里,正是那李大庄的老婆。
光头吴唾沫横飞,跑到那群人身边,高声骂道:“妈的,刚才倒油的是你吧?刚才点火的是你吧?真他妈一群土匪反了天了,差点把一群老少爷们儿烧死,看我不扒你的皮,抽你的筋……”
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只听光头吴话音,不见光头吴行动,主座那人似乎有点不耐烦,沉声道:“够了!”
光头吴停了嘴,一脸忿忿的退到角落里,伞下黑衣女子朝他笑眯眯的挥了挥手,似乎觉得不够又执起身边呆萌少年的手朝他挥了挥。
光头吴方才在街道惊魂未定,见黑衣女子朝他招手,心中有些许害怕,僵硬的提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算是回复了施心二人。
主座那人习惯了一个永远拖后腿队伍的奇葩行为,注意力没有多分给光头吴一分,对景弯子沉声道:“办正事。”
景弯子得令,提剑再次穿过跪着的数人,这一次他指向的是队伍另一个方向一人——小宝:“那么,我们接着第二个问题。梅老大是否有一老娘?哦!不……”景弯子目光流连于角落里的老弱病残:“或者说,哪一个是梅……大……娘?”
小宝唾了一口,骂道:“呸!狗官!”
果然是个有脾气的!阿雪在旁边担心的唤了一声:“小宝哥。”
景弯子这类人被骂狗官骂得多了,平时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这次倒也没真生气,想着先解决了面前这个硬茬,再盘问下一个人,一来报面前这硬汉的侮辱之仇,二来杀鸡儆猴,不怕没人不招的。
本来也不用这么麻烦的,一群山匪,找到老窝通通杀了便是。可是来之前县令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先找到梅老大的亲人,由他老人家亲自处置,这可就得多费点力气了。
吕县令平时又是个睚眦必报的脾气,新媳妇被抢,抓住了梅大娘,上刀山,下油锅,可有的这老太太好受的。不过这也不是当捕快该想的不是?当捕快只要完成上级的指令,不就行了?
手起!剑落!
“啊!”
又是他!众人没听到小宝的惨叫,倒是听到光头吴的惨叫。
光头吴从刚刚的台阶上摔了下去,好巧不巧正落到景弯子身上,二人齐齐摔了地上,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只是趴在地上的景弯子没叫,趴在景弯子身上的光头吴倒是叫了起来,景弯子手中的剑也偏掉向一边。
光头吴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叫嚷道:“奶奶的!谁推我?你推……”话没说完,看清身后的黑衣女子之后生生住了嘴。
景弯子阴阳怪气:“吴大哥,你别找了,我看根本就没人推你吧!”
光头吴刚被推的云里雾里,又听景弯子来了这么一句,很是不解,问道:“你什么意思?”
景弯子笑了笑:“既然吴大哥你问,兄弟我就明说了,我看你今天根本不是来剿匪的,你今天是来帮他们的吧!”
光头吴有点心虚,气急败坏的骂道:“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你怎么……”
景弯子哼了一声,打断了光头吴的话:“吴大哥,你稍安勿躁,你听兄弟我慢慢给你分析分析,看看兄弟我说的话是不是信口雌黄。”
“从你刚刚进院子里边我就觉得你不太对劲,刚进门你就阻止了我对刚刚那人的问话,我那时没有怀疑你,权且当你是正好赶到,恰巧阻碍了我的盘问。”
“之后,你又说刚刚那人要害你,还差点烧死你,于是你气急败坏的踹了他一脚,可是踹了一脚之后呢?我以为你要报仇,可你的报仇之举也太轻了吧,你仅仅是不痛不痒的骂了几句,还任由一妇人把那人拖进了保护圈。你之后什么反应?你之后又灰溜溜的站了墙根了,再也不提报仇之事,你光头吴平时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于是我就开始怀疑你。”
施心眯了眯眼,开始正视说话的景弯子,这人心思细腻,思维缜密,光头吴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我想再试一试你,刚才那人唯唯诺诺、首鼠两端,再不出几句我就能问出什么,于是我就找个硬汉试试你,看看我如果要杀这人你又会是什么反应。果然,你又撞了上来,上次你来的时候可以说是巧合。这次,吴大哥,你觉得还能那么巧吗?”
光头吴一脸蒙圈,实在是想不通这么多沟沟渠渠景弯子是怎么绕到一块儿去的,只知道重复刚才未讲完的话:“信口雌黄!你怎么不说我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施心扶额:大哥!你还把自己给送了上去!
果然,那景弯子奸诈一笑:“吴大哥,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望向主座那人又道:“还请县丞大人决断。”
县丞眯了眯眼,还未发话,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小六子突然问道:“景大哥,你们刚才到的时候,这边火熄了吧?”
景弯子内心隐隐不安,有些不解,还未答话,只听旁边一人答道:“我们到的时候火已经熄了,可怜几个早到的兄弟已经被烧死了,我们没来得及救他们。”
施心再定眼一瞧,只见景弯子原本背靠他们的方向微微侧了过来,而绿袍子底部有一个明晰可见的大洞,大洞边缘凹凸不平,可明显判断出是火烧过的痕迹。呵呵,这就怪了,既然来的时候火已经熄了,就算有零星火点,从哪儿能烧出这么大的洞?
“这就怪了,不知道景大哥背后的痕迹是从哪儿烧的呢?”小六子问出了众人的疑问。施心暗道,这小六子灵活通透,如果有个人好好引导,未来一定会大有作为。
景弯子眼中慌张之色闪过,之后迅速恢复镇定:“小六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岔开话题也不要提这些无关紧要之事,我们现在讨论的可是吴大哥或者说……你们,有没有和这山匪暗通幽趣。”说罢,阴测测看向光头吴,不和小六子正面交锋。
光头吴刚才被摆了一道,刚理解了刚才的弯弯绕绕,又被带进了另一个沟里。可这次,他灵活的多了,瞬间明白了小六子的话,一拍大腿,道:“景弯子,你瞧,瞧那儿。”说着手指向了一个方向。
只见他指的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大胜,正是刚才着火的地方。
“唉!对!就是那边,你看那边火够大吧?”说罢执起景弯子的手,一齐指向火光的方向。
景弯子气急败坏,一甩手,狠狠道:“看到了!那又怎样?”
光头吴喊道:“那又怎样?奶奶的,我刚才以为是那村夫要烧死我们,看来是你景弯子要烧死我们啊!”
景弯子笑了:“吴大哥,空口白牙,可不要污蔑人啊。”
光头吴气急:“谁污蔑你了,你那被烧了的衣服就是物证。”
施心摇了摇头,景弯子要是因为一件衣服能承认的话他就不是景弯子了,只怕……
果然,景弯子迅速把在人群的李大庄又提溜了出来,恶狠狠问道:“狗东西,刚才想烧死他们的是不是你?往房里倒油的是不是你?”
李大庄唯唯诺诺,只有承认的份儿。
“看到了吧?吴大哥,是这狗东西想杀死你,跟我可没关系。”
“倒油的是他,点火的是你吧?景大哥?”小六子补充道:“倒油的是李大庄,可是他没来得及点火就被你们抓走了吧?我可记得在油流进来之后景大哥是来过的,还和我们说了几句话,只不过就仅仅是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这一点在场的兄弟们都可以作证。”
“对啊,景大哥,你当时就是不想救我们吧?”
“你巴不得我们都死了,这样你就能多得赏金了吧?景大哥,我们可是一个衙门里出来的兄弟啊!”
景弯子不为所动:“小六子,不说作证的都是你们那一派的,就算他们说的都对,那只能说明我当时已经离开了,怎么又会回去放火烧你们?”
小六子道:“那景大哥肯定是走了之后越想越不得劲,非要回来点一把火烧死我们才放心,不然你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大个洞。你不会是想着回去救我们吧,我们出来可没见着你。”
光头吴在旁边嚷嚷:“对!他妈的,两个人要杀你,一个是递刀的,一个是捅你的,最后你死了,你说谁是凶手?就是你,景弯子,你就是点火的,想烧死我们,你就是凶手。”
景弯子又道:“吴大哥,有人看到了吗?你这是空口白牙污蔑人。”
一直在一旁听戏的梅老大开始发表高论:“嗬!施心,真精彩。我一直以为安家寨有李大庄这样的蛇鼠小人已经够倒霉了,差点供出我老娘。没想到啊,这衙门还能这么乱,临了临了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
施心冷笑,她已经看惯了,自古以来,小到帮派,大到国家,要说乱不都是从自己人身上乱的吗?最终都不能长久的原因不也多数都是内里已经烂到根子上了,才从内部开始土崩瓦解的吗?这才哪儿到哪儿。
只见小六子笑道:“景大哥,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真有人看到了,只是那人不敢说而已。知人知面不知心,火是谁点的谁心里有数,我言尽于此,景大哥好自为之。”说罢,向主座那人作了一揖,一副等待宣判的架势。
一旁景弯子诚惶诚恐,一旁光头吴愤愤不平,施心正待上去当一次证人,再搅浑这一池暗水,只见主座那人略微顿了顿,微启薄唇道:“你们乱七八糟的事回去再说,干正事!”
他竟是不管了!
施心暗暗心惊,这人目标明确,并没有受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影响,直奔主题。
几伙人愣怔,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主座那人似乎耗尽了耐心,飞身而出,眨眼间便从人群里拖出一人。
施心定眼一瞧,匍匐在那县丞脚底的人,头发花白,满面风霜,正是梅老大的老娘——梅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