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掌中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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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少年郎,少年郎,鲜衣怒马把剑扬;绿蓑衣,绿蓑衣,心思悠转雨悠扬……”轻快的歌声伴随着空洞洞的回响传入耳朵。

梅老大心有余悸:“施心,这又是什么东西?”经过一路上的颠沛流离,梅老大再不相信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东西,十分肯定这不死城内基本没有善类。

施心瞧了一眼吵闹着非要出来且终于从璃人伞中脱身的梅老大,眼神忽明忽暗,道:“无面女。”

梅老大惊道:“娘哎!没有脸!”显然,字面意思很好理解。

不是没有脸……施心瞧了一眼身后如潮水般退去的恶灵,跨步向前走去。这些恶灵跟了他们一路,只怕是贪恋小树周身的幽幽鬼气,而此刻却全部隐去,忌惮的就是前边的东西。

“痴心人,痴心人,利禄功名难放下;可怜虫,可怜虫,荒冢一堆全没了……”

歌声由喜转哀,梅老大听的心中戚戚然,堪堪捂住了耳朵。

“施心!施心!等等,你往哪个方向去?”

梅老大声调转高,施心揉了揉耳朵,漠然道:“前边。”

“什么?”梅老大声如洪钟,没听清施心说了什么。

施心用手打开了梅老大捂耳的胳膊,冲着他耳边道:“我说,去前边!”

梅老大有些不解,又有些害怕,道:“为……为什么不绕开它?”

施心摇了摇头,又跨步向前走去。不是不绕开,而是绕不开,无面女所在的位置是通往无间门的必经之路。

歌声越来越近,且毫无章序,上一句是喜,下一句可能马上转悲,上一句高声嘹亮,下一句则可能变成讷讷低语,但是每一句却又直钻入人心底,让人听的头皮发麻。

且越靠近越容易受着歌声的影响,内心五味杂陈,不知何处去了……

梅老大重新塞住了耳朵,小树似乎不受影响一般一声不吭的向前走去,而施心完全不受影响,面上带着些许笑意。

“歌悠扬,歌悠扬,华服美酒人消瘦;回头看,回头看,海棠花下葬梦楼……”唱歌的背影冷冷清清,白袍下的身躯远远望去似单单藏着一把骨头一般消瘦显得极不健康,而头上的头发却乌黑浓密,顺着无面女的身躯直直铺在地上。

无面女委身坐在一条蜿蜒的小溪边,手指抚着乌发,似孤芳自赏,又似顾影自怜,歌声由高转低继而又由低转高。河水由北向南,蜿蜒来,又蜿蜒去,款款流淌不见尽头,似是常年滋养着河边的生命。而一桩木桥,直直的横亘在溪水两边,形成了可供行人穿越的唯一通道。

施心不愿多做纠缠,无视无面女,直直朝木桥走去,道:“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要回头。”

小树向来听话,梅老大一路上也表现的十分乖巧,三人成行,一路朝木桥走去。

“鬼差大人!鬼差大人!”无面女轻快的声音传来,施心面无表情,梅老大抖一激灵,一路上他悟到了一个真理,越是美丽的面孔越危险,越是美丽的声音越恐怖。

脚底木桥发出吱呀的呜咽声,似是不能忍受桥上行人的踩碾痛苦的哀戚,小树虚扶了下腿软的梅老大,施心沉声道:“别理她。”

无面女轻快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呵呵呵!呵呵呵!胆小鬼,鬼差大人不来饮一杯汤?”

施心挑挑眉,并不受她这一激:这汤可饮不得,饮完了可就任由她揉圆捏扁了。

“嘻嘻嘻!嘻嘻嘻!小公子,海棠花好看吗?瞧!好大一片花海!那花下的彩衣女子是谁?”无面女的声音柔软而清绵,带有几分诱惑力,仿佛在她面前真的出现了这一片花海。小树脚下几不可闻的顿了顿,瞧向前边引路的女子,眼神转了转,再不停留。

施心心道,这无面女能窥探人的一部分重要神识与记忆,她既然能窥探到海棠花海,那海棠花海必定是小树心底难忘的记忆,难怪刚才在海棠花海中少年反应异常。

见自己反复呼唤,前方三人都无所反应,无面女声音忽然阴狠了起来,道:“梅老大!梅老大!你老娘要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梅老大咬了咬牙,剁了剁脚,又握了握拳,终是没忍住,低头悄悄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我娘长命百岁,你他娘的死恶鬼,看你那瘦骨嶙峋的,你他娘的才要死了。”

这一句低喃自然瞒不过心心念朝他们这边望来的无面女,无面女的声音显得异常兴奋,道:“呵呵呵!呵呵呵!真的!你娘没有吃的!要快饿死了!快要……呵呵……饿死了。”

施心道:“别回话!”这东西你回话越多,它汲取你的神识与记忆越多,进而能一步一步把你带进沟里。

梅老大手呈拳状,长长舒了一口气,跨步向前走。

无面女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道:“哦!梅老大,你瞧我身边是谁?你瞧瞧!是吕文清!你想不想看他魂飞魄散呀?”声音欢快如十七八岁不谙世事的少女,仿佛一个人魂飞魄散就像吃一个果子、饮一杯茶这样简单。

梅老大边走边嘟囔:“放你娘的狗屁。”

“呵呵呵!呵呵呵!他就在我身边!吕大人也是真惨,富贵淫逸了大半辈子,却落得个千刀万剐。也是值了值了……”

施心默然,按理说梅老大刚才这么匆匆一句话她不可能探到这么多!而且……刚才匆匆一掠,无面女身边确实匍匐了一个身影,刚才没多看,也没多想,以为是这无面女不知从哪儿抓来的恶鬼。那么,现在看来这无面女身边的人极有可能是真的是吕文清,……吕文清身边那鬼差到哪儿了?怎么任由自己的鬼魂随处飘荡?

怎么说和那鬼差有一面之缘……不,应该是两面之缘,鬼使神差的,脚步一顿,施心一个笑脸迎了上去:“无面姐姐,多饿了几年,愈发的锲而不舍了呢!”

这无面女不是一贪婪的性格,用恶鬼饱餐一顿之后往往会蛰伏几年,或者说是如冷血动物一般冬眠几年。而……这饱腹来源,一定是极恶极凶的恶鬼才能入了她的眼。

吕文清中饱私囊,祸害的人无数,自然数极恶的恶鬼。而梅老大……施心瞧了瞧身边之鬼……杀人如麻,自然也属于极恶的恶鬼。

梅老大剁了剁脚,道:“施心,不是说好……”不是说好不回头,说好不答话吗?

施心摇了摇头,道:“无妨!”只要不喝她那汤,她也奈何不得,只是这鬼太难缠,一般鬼差还真不想和她打交道。

无面女狡黠一笑,道:“睡了几年,醒来发现这买卖不大好做呀。是吧!施心!”

初入鬼界那些年,施心人生地不熟,和这无面女有过不少纠缠。而那时的施心作为初入官场……哦,不!倒也称不上官……初入鬼差场的纯情少女也挨了她不少欺。后来,两鬼势均力敌,施心倒是还回来不少,只是这无面女太是难缠,施心在后几百年往往也是对她视而不见。而这无面女倒是逢施心必要扰上这么一回,虽然无面女不常出来,两鬼已快近百年不见了。

施心瞧了一眼笑眼弯弯的无面女,这无面女并非无面,倒是肤若凝脂、明眸皓齿,与施心倒有七八分相像,只是一个娇俏,一个清冷,气质大为不同。只见她微微一笑,两颗小虎牙如有生命一般映的衬个人熠熠生辉。

梅老大有些惊讶:“这个无面女怎生的这……这般怪异?”

在梅老大眼中,这无面女与施心所见并不相同,朝天眉,大圆眼,国字脸。配上无面女吴黑顺长的头发,婉转的歌声,就像是婚嫁日穿白衣,丧办日着红服,怎么看怎么怪异。

梅老大加了一句:“小树,你说呢?”

小树摇了摇头,道:“无面。”

梅老大更为讶异:“怎么回事?”

施心道:“无面女之所以称为无面女,就是因为每个人看她的脸都不相同,你心里怎么想她面上就会怎么长,你仔细看看,她是不与你有几分相像。她脸上映的都是你认为在最快乐时光的你。而那两颗虎牙是不同之处,那是她最尖利的武器——吃鬼的武器。”

梅老大听罢抖了一抖,再次看向无面女,顿了一会儿道:“是有点像!”

施心瞧了一眼身边的少年……他怎么看到的是无面?

无面女倒是很有耐心,依旧笑眼弯弯,向三人招了招手道:“解释完啦?施心。近一百年不见愈发的有耐心了呢。”

施心没多废话,领着三人朝无面女走去,璃人伞飞身跟上。梅老大最后下桥,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那桥吱吱呀呀了一声,似是终于解脱的一声长叹。

“诺,你瞧!没骗你吧。”无面女依旧端坐在河边,口里吹出一口气,往前推了堆身边的鬼体,鬼体灰袍下空荡荡的,是一个千刀万剐的姿态。似乎觉得还不够,无面女手心朝上翻了一下,地上的鬼体也随即向上掉了个个儿,肥头猪耳,不是吕文清是谁。

梅老大张了张口,是一个哑口无言,内心却隐约生出几分不安。

施心掩了挂在嘴边的笑容,冷冷道:“他喝了?”

无面女依旧笑意盈盈,嘴角的虎牙显得愈发妖异,道:“喝了。我告诉他这汤可以消除罪业,助他早日解脱,他就乖乖喝了。施心,你知道,我从来不骗人的。”

施心没接茬,继续问道:“他身边那鬼差呢?”

“没看见!不知道!”无面女睁大了双眼,眼中饱含的是无辜之态。

说罢,无面女手中凭空幻化出一银碗,手指朝河面微点,一汪河水如有生命一般从水中飞起幽幽的注入银碗之中。无面女道:“你身边这位是否需来一杯?”

施心冷了脸,手指向前一抚,银碗翻倒直直朝河里飞去,施心道:“谁要喝你这无妄之水!”

无面女却又笑了笑,语气似叹非叹,道:“不自量力!”说罢,银碗腾空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回到无面女手中,无面女手中搅了几滴,伸手一挥,水珠如漫天飞雨般,斜着向三人飞驰而去。

璃人伞在空中滞了一下,旋即飞身向前遮挡。

然而,已经迟了,几滴在前的水珠在璃人伞遮盖之前已渡入三人之眼,三人眼中瞬间生出一股水汽,进而氤氲雾面蒙蒙,再而泛白,似一层薄膜一般遮住了漆黑的眼眸。

施心踉跄了几步,在晕倒之前脱力的唤了一声千雪。

飘渺的声音如梦一般忽远忽近:“施心……这么弱……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