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只是抓小鬼的一会儿功夫,施心名下的恶鬼便又差点犯事,施心叹了一口气,感叹流年不利。
吕倩儿怕是怨极了,周身黑气缠绕,鬼气遍布全身,怨气已然到了不可压制的地步。只见两手苍白无血,堪堪伸起,眼冒绿光,看起来像是要把屋里的两个人生吃活剥一样。
院内阴风登时大作,原本清冷的的院子里此刻阴气森森,紧闭的门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多数都被这阴风推开。
施心无奈,只好唤出千雪,握在手里轻轻一挥,千雪在空中飞了两圈恋恋不舍的点了点施心的鼻子,被望舒看到拽了一下,才委委屈屈离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圈住了吕倩儿。
被喊将军的人正坐在塌上,衣衫凌乱,手持玄铁鞭,苍老的目光中却带有一种威严的审视味道。想是并没有被这股阴风吓到,全身上下的肃杀之气透过窗户严丝合缝的钉在窗外人身上,那是常年沙场厮杀的人所独有的煞气。此人命中带煞,一般鬼还真就对付不了。
胡全不着寸缕,跪在床边,不知是阴风的作用还是屈服于那将军的威严,越来越哆嗦,原本跪着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跪趴在地上,地上早已一滩水渍,汗液与**交杂混合,污秽不堪。
原本侍候的书童匆匆从塌边走来,顶着阴风来关窗户。望舒不着痕迹的挡在了施心身前,这倒让施心看不清屋内的状况了。
吕倩儿周身黑气更甚,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转变为阴风的嘶吼声,周身黑气笼罩,眼看要慢慢现型。千雪一个激灵,猛地抽紧了自己,状要陷入吕倩儿的皮肉里。
吕倩儿霎时没了气力,周身黑气慢慢隐退,恢复了人形,双眼通红。
嚯!施心瞧这气势,吕倩儿不是遇到了生前冤家,就是遇到了杀身仇人。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吕倩儿不但遇到了冤家,还遇到了杀身仇人,并且这个冤家与杀身仇人还是同一人,背叛了她并亲自杀了她。
庭院内回归平静,只有月色凄然,鬼影唏嘘。书童快步走到窗前,一扇一扇的窗户关了起来,在玉夫人所站窗前之时,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玉夫人身前的窗户“哐当”一声关上,又“哐当”一声被玉夫人残留的戾气破开一条缝,书童头皮发麻,没敢逗留,快步回到榻边。
“咯咯咯……么啊……么啊……”一颗丑陋的头从望舒背后探了出来,吕倩儿被唬的退了一步。
施心用伞柄敲了敲那颗脑袋,呵斥道:“回去!”
那胎灵瞧着施心手里的伞有些害怕,当真又缩了回去。
在瞧的不甚分明的屋子里,里边两位主要人物的话语又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只听那将军道:“你倒是个忠心护主的了?”
“奴才……奴才不敢,奴才只知道您是我的主人,您是广夏国最神勇的大将军。”
将军随意挥了挥手:“行了,一个女人杀便杀了,原先瞧着她有几分伶俐劲儿,如今看来倒也是个愚蠢的主。”
“是是是,您说的是……这女人平时就不是善茬,平时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大人您火眼金睛才没有被她给蒙蔽。”侍卫有了些底气,直着跪了起来,再次阿谀奉承。
“啪!!!”是皮肉开裂的声音,将军收了玄铁鞭,眼神发狠:“可见,我也是受了不少蒙蔽的,你说是吧?”
胡全被抽的一声不敢吭,再次伏低,身体哆哆嗦嗦,再也不敢说话,唯血迹顺着鞭痕慢慢凸显,与掉落在地上的水渍混在一起。
将军眼神像鹰一样死死地顶着侍卫,呵呵笑道:“她干的什么勾当我知道,你干的什么勾当我也清楚,我疼你你便是我身边的一名近卫,我不疼你你便一条狗也不如。你以后最好管住你的屁股,不要谁喂你几口饭你就到谁跟前摇尾乞怜。”
豆大的汗滴从胡全头上落下,顺着下巴滴到胸口,又向幽深处流去,胡全早已吓破了胆,一个劲的磕头,只翻来覆去,颠来倒去地说着一句话:“姥爷饶命饶命,小人……不……不……敢了。”
吕倩儿见胡全如此卑微紧小、卑躬屈膝,不由想起这几年所做所为,以为出了狼口,没想到又掉进了鼠窝,遇到的没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不由悲从心起,身体也跟着战栗起来,眼圈发红,只眼眶干涩,却是再也掉不出眼泪。
她憋着一口气,叹道:“废物啊废物……嗬……都是废物。”便又自顾自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表情阴森可怖,瞧起来真像厉鬼中的厉鬼。
施心听的满身鸡皮疙瘩,对这凌乱的三角关系恍然顿悟,怕吓坏身边出世不久的小白花,便拍了拍前边的望舒,亲切的道:“不用怕,我在!”
望舒准确的捕捉到施心的手心,顺势捏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说到:“不怕。”
语气听起来不知道是谁在安慰谁。施心有些讪讪,赶紧闭了嘴。
屋内倒是没什么其他的动静,唯侍卫一人哭天抢地,嚎的毫无章法,施心身前的窗户被关上倒也不能阻挡她的视线,只是前边那个宽阔的身形总是有意无意的遮挡她的视线,让她颇有微词,于是又敲了敲前边的大个子,说到:“让让!挡住姐姐的视线了哦。”
切!活了这么久,施心大人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不就是一个赤条条没穿衣服,同时有那么点白嫩,有什么好遮挡的。
前边的身形一动不动:“没事,里面景色也没啥好看的,别平白污了你的眼。”
施心怒了努嘴,倒也作罢。
屋里的哭喊声依旧,像杀猪一般,吕倩儿终是笑够了,神色慢慢平复下来,只是眼神不甘地盯着屋内,其他方面倒是表现的较为平静。
施心看了她一眼,挥手把千雪召回,千雪委委屈屈的飘了回来,倒是不纠缠施心了,乖乖的窜回施心怀里,自我调整了个舒适的位置自我疗伤去了。这让施心好不欣慰,轻轻抚了抚怀里,暗道:“真乖。”
旋即,轻微的脚步声在屋内响起,是书童的声音,接着是将军的声音:“我今天饶你一条狗命,只是把你那狗嘴给爷管好了,爷有用到你的时候,你随叫随到。”
胡全的声音响起,呆着微微颤抖:“奴才……奴才……谢将军不……不杀之恩,奴才就是您的狗,您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将军慵懒道:“行了,下去吧,跟着司南去,回去好好养养你的伤。”
“奴才……奴才,谢将军。”
屋里窸窸窣窣,是穿衣服的声音。望舒把头调了过来,一副非礼勿视的表情。吕倩儿倒也不避嫌,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屋里。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走在前边儿的是书童,面无表情,一脸淡定。侍卫跟在书童身后,衣衫凌乱,卑躬屈膝,细碎的头发遮住了面庞,倒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经过房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又险些摔倒,用手虚扶了一下门框。
夜色沉寂,月光如水,院内的阴气早已散尽,唯有几颗修剪的不是很利索的槐树冒出的枝桠相互交错着,倒影在地上形成一派相互依偎之感。
谁都没注意,藏在背后的胎灵对着胡全远去的背影张牙咧嘴,状似要活吞了他。
“他杀了我,你们黑……”吕倩儿瞧了一眼坐在身旁的两位,道:“你们黑……黑无常不管吗?”
“我不是无常,我是鬼差,在鬼界你们所谓的无常都是鬼差。”施心翻了个白眼。
“那你不管吗?”
施心咽了咽口水:“不管,我只负责带你去鬼界。”
“他要谋反,你们无常不管么?他谋反要害很多人。”
吕倩儿的意思是让施心去阻止他,或者去杀了他们?
“再说一遍,我不是无常。鬼行鬼间事,人走人间路,因果循环,善恶有报,鬼界从来不插手人间之事。”
施心长舒了一口气,籍此来平复自己的心情。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位吕倩儿就像远在西域生产的葡萄酒,初尝味道浅淡,不作妖,后劲儿却有点上头。
对于一般鬼来说,最多初抓它的时候多抱怨几句、多询问几句,之后想清楚了便会乖乖的跟着鬼差走。这位吕倩儿却恰恰相反,她初时表现的不想个正常的鬼,因为太淡定了,后来也不像个正常的鬼,因为太聒噪了。
本想着找个客栈安歇一晚便启程,没想到这位吕倩儿一晚上喋喋不休,吵得施心愣是半宿没合眼。
吕倩儿不忿:“所以你们就只能欺我、抓我,是吗?”
“……”施心无话可说,她口干舌燥,只想睡个好觉。
吕倩儿喋喋不休:“所以你们就看我是一个弱女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又好欺负,就专治我一个人,是吗?”
施心一愣,赶紧翻了一下手中的生记簿,这位吕倩儿干的事可不是她口中柔弱可欺的事,她将生计簿往油灯下变放了放,对着吕倩儿一字一句的口诉了吕倩儿生前的恶事,睁着半眯不眯的眼,打着哈欠到:“所以嘛,你瞧瞧……你现在去无间还你的债,他们身死后还他们的债,互不干扰。”
吕倩儿依旧不甘心,但也随着施心打了个哈欠:“怎么就互不干扰了?他们欠我的,他们怎么还?”
施心纳闷:“他们欠你的,你也欠别人的,如果别人也不甘心,让你还,你怎么还?”
吕倩儿不忿:“我都已经死了,还不够吗?”
施心忍着困顿,又翻了个白眼:“是你欠债的人杀的你吗?被你害死的人不冤吗?他们做鬼了回来找你了吗?”
吕倩儿周身隐隐显出戾气,一言不发。
施心正待召唤千雪,吕倩儿周身的戾气又慢慢的隐了去,稍提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罢了!罢了!恶人自有恶人磨,我跟你们走。”
施心就要给人跪了,闻言就坡下驴,赶紧道:“我也不拘着你,只要你一路上规规矩矩,到了无间门,我自然替你解脱。”
吕倩儿闭了嘴,再不发一言,施心赶紧吹了煤油灯,躺在床上开始挺尸。
夜色如洗,将军府,书房内。
木将军坐在上首一眼不发,眼睛躲在光影下忽明忽灭,座下跪着一人,通身漆黑不明,隐隐隐在夜色里。
木将军道:“吕倩儿既然还想活,她就不会嚷嚷什么谋反的话,这几天你跟着胡全儿,看他还知道些什么。”
暗影点头,人影一闪,便悄无声息的隐没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