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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张北海
(约1943年7月9日)
北海:
九日与艮庸信,顷阅悉。讲学事,你与鹤亭先生意思固好,但吾之本意殊不愿张大其事。以目前生活情形论,吾决不欲谋经济之助,亦可简单过去。吾因你与鹤亭前次上山,有得暇来山讲习之意。后赴碚,席上遇郑、敖两同学,恰恰是主编著经、史。吾以此等责任重大,故欲其不以吾之寡陋而得过从。郑君治史,以文化为主是也,然文化极不易言。中国文化非究心义理,即不得文化之根源与精髓。此吾欲郑君过从者也。考据之风盛,而经旨日益晦塞,吾故欲敖君不我弃。
吾于经、史实亦说不上有何渊博工夫。平生为学,好为遐思与超悟。林宰平先生常谓吾见大与见深之本领,确有特别。吾自信超悟独得处,于前贤或不多让;而博文工夫,却多所未尽。少壮厄于奇穷,中年以来覃思于哲理。此中奇难处,实非外人所可想像。在此方面吾于华梵,六通四辟,小大精粗,其运无乎不在矣。然《量论》未成,确是憾事。明正[月]吾遂六十。自觉从五十八岁起,精力一年差一年。记忆差,精力易散而难聚,思想迟(纯)[钝],下笔难畅所言。吾因欲将《量论》写点意思出,便不敢耗散精力,故大作讲演,吾决不能。吾夙有遗髓病,神经衰故。说话多即发。艮庸深知。吾在北大将廿年,只每星期二小时,以此故也。思想之苦,即伤肾气。说话耗气,不可不戒也。吾本性好谈,然只可偶一为之。谈了之后,夜必吃药或肉汤,否则不得了也。吾若不想为《量论》,则可重玩六经,写一点讲稿。但今不能。《量论》不作,终不甘心。人生到六十,精神真不堪用。你们他日自知之,此时决不能信,只在外面看吾是好人而已。吾只欲你们少数人不时随便谈谈,讲学之举,千万罢论。若爱惜我,须为精力计也。
七月九日
鹤亭先生及郑、敖两同学均一看。急中写此,交艮庸即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