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指尖不过年华
第十一章启云国皇宫,三座高台之上的轩辕正殿,巍然壮观,气势宏伟。殿前,高台之上,仪仗华丽铺开。
一架四面垂悬着金黄色纱质帷幕的凤辇,启云太后端坐其中,一副端庄娴雅的姿态,时不时望一眼身旁靠躺在椅背上的男人。那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极瘦,只剩皮包一皮骨,原本英俊的五官轮廓现在看起来有些狰狞恐怖。他瞪着眼睛,眼中挟带着深深的恨意,还有浓浓的担忧。凤辇旁边,站着慈悉宫太监总管。
在他们前面,明黄色华盖之下,启云帝身着龙袍,头戴帝王发冠,冠前异于平常的十二道冕旒密且长,遮住了他整张面容。他坐在漆金龙椅之上,双手放置于两侧雕有龙头的扶手,一动不动。身边站着他的贴身太监小旬子。
周围没有文武大臣,亦无保家卫国的百万大军,只有寥寥数十名宫女太监,以及黑衣侍卫三千人,分立两侧。
十一月的天空云深雾重,寒流直窜向人们的脖颈,但他们都不觉得冷,因为高台之下,有一个奇大无比的火盆,两丈见方,高约二尺。盆中火红的木炭烈烈燃一烧,在风中不断蹿升的红色火苗之中,一尺高的铁钉子共九百九十颗,被烧得通红。
站在高台上的宫女、太监们,总有意无意的往后退,心道:谁若是不小心跌进了那个火盆,不被火烧死也会被铁钉子钉死,怕是连个一尸一体都捞不着。
高台下宽阔的广场分为二层,稍高一层的阶梯边缘,骑在骏马之上的两名男子,他们分别着了玄色披风和深青色披风,在呼啸而来的寒风中猎猎飞舞,里面皆是专属帝王的金银铠甲,随风拍打着,铮咛作响。此二人便是率领大军攻入皇城的南帝宗政无忧与北皇宗政无筹。昔日仇深似海的二人,此刻并肩骑在马上,虽然中间有距离,但看上去竟奇异的和谐。
他们二人扫一眼周围,没有轻举妄动。按说这启云国至少也应该还有十万兵马,可为何,他们都打进皇宫里来了,这里却只有区区三千守卫?
启云太后看着宗政无忧他们身后,五十万人的军队,绵延数里,望不见尽头。
那些将士们随帝王破关斩将,浴血而来。五十万人煞气冲天,笼天盖地,似要将这整座皇宫淹没。
九皇子一身银色盔甲骑在马上,身后两万弓箭手,已做好准备,张弓拉弦,对准高台上的人,只等一声令下,便欲将启云帝等人万箭穿心。而这广场之中,南、北朝的一精一锐将士皆已到齐。
启云太后面对如此阵势,面色十分镇定,端庄笑道:“难得南帝、北皇一同光临我朝,哀家与皇上在此恭候多时。不知这一路上,我们启云国的风光是否让二位满意?”
宗政无忧抬手,凤眸邪肆而冰冷,他微眯着双眼,懒得与他们客套,只冷冷道:“朕,只对你们项上人头有兴趣。朕数三下,再不一交一出朕的妻子,朕立刻下令放箭!一、二……”
启云太后面色不改,嘴角微微勾着,斜眸望向一侧屋檐。宗政无忧刚数到二,那轩辕殿卷翘的屋檐处忽然掉下两个人来。那两人嘴里塞着布条,双手双脚都被绑住,倒挂在屋檐下。其中一人身着彩凤华服,微微有些发旧,头发散乱,半边脸上有烧伤的疤痕。而另一名女子身穿白衣,发一丝如雪,面容清丽绝美。她们的下方,正是那巨大的火盆,盆中火舌狂窜,似是要吞噬一切般的猛烈。
一名黑衣人立在屋脊上,手中抓着吊着女子的两根绳子。
宗政无忧与宗政无筹目光皆是一变,不自觉互望一眼。
启云太后笑道:“南帝你舍得让她死,就尽管放箭。”
宗政无忧望着那倒挂着的白发女子,心中狠狠一颤,他克制住慌乱与冲动,面上看似平静冷漠,可那抓紧缰绳却不住颤一抖的手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恐慌。他看了眼那金色的帘幕,隐隐感觉到那帘幕背后的犀利眼光,再看向启云帝,沉声道:“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
高台之上,被指责的启云帝没有反应,依旧坐得端正,没开口,连手指也不曾动过。
启云太后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扫一眼身前的龙椅,瞧见启云帝侧面脸色灰白,双眼睁着,不眨一下。她又透过帘幕,笑看宗政无忧眼底一闪而逝的心痛和慌乱。
宗政无筹神色异常镇定,看了眼宗政无忧死拽住缰绳的手,刻意忽视他自己内心的紧张,声音听起来似是很淡定:“虽是白发,也不代表一定就是她,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宗政无忧冷冷瞥他一眼,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奚落他!宗政无忧薄唇紧抿,冷哼一声,没说话。他当然知道那不一定是她,但哪怕有一点点可能,他也不能忍受。因为他赌不起!其实,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要挟。
数月前,就在宗政无忧退兵当晚,北朝太上皇和皇太后离奇失踪,下落不明。直到一月前,同样失踪的南朝皇妃有了消息之后,立刻便传出北朝太上皇和皇太后二人也在启云帝的手上,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明摆着是引他们过来,至于有什么一陰一谋,现在宗政无筹不敢确定。但若不是为她,他又何必做这等没有把握的事?反正宗政无忧必定会打过来,他只需做那渔翁岂不更好?可他终究是不舍得她,想为她想尽一份力,尽管她也许并不需要。转过头,对屋脊上的黑衣人冷冷问道:“常坚,你可想好怎么死?”
黑衣蒙面人正是他以前的贴身侍卫,也曾跟随他出生入死,他曾十分信任的人,只是没想到,这样的人,竟也会背叛他。
常坚目光一闪,不敢直视宗政无筹的眼睛,垂目道:“属下背叛陛下,自知罪该万死。今日过后,倘若属下还活着,任凭陛下处置便是。”
宗政无筹沉声道:“枉朕从前对你信任有加,你却背叛朕,你确实罪该万死!”
常坚垂下头,手中绳子抓得死紧。宗政无筹又道:“但念在你曾与朕出生入死的份上,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朕,朕的母后与容乐现在何处?只要你肯说实话,朕不但既往不咎,而且还会如从前那般视你为心腹,封你做禁卫军统领。”
常坚抬头,眼光微微一动,眉头紧拧,似在挣扎。启云太后身边的一胡一总管见状,眉头一皱,咳了两声,常坚神色一震,恢复如常,望着底下吊着的二人,说道:“他们就在我手上。”
宗政无筹与宗政无忧不自觉互望了一眼,常坚这一顿,就说明有问题。
启云太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却愉悦:“哀家听闻南帝与北皇二人皆武功盖世,哀家很好奇,你们二人……到底谁更胜一筹?不如,打一场吧。以生死定胜负,赢的那个,可以选择救下一个人。如何?”
宗政无筹眼神微微一震,定定望着启云太后面前的那道帘幕,眼底在瞬间闪过无数表情。
启云太后转过头,对着身边的男人嫣然一笑,灿烂风华流传在那未曾老去的容颜,她在他耳边低声笑道:“怎样?这个游戏不错吧?殒赫,你说呢?他们两个……谁会赢?谁又会输?不论谁赢谁输,这场戏,都很一精一彩,你说是吗?”
不错,她身边的这个男人,便是北朝太上皇宗政殒赫。听她这么一说,宗政殒赫瞳孔一张,目中的恨意愈发浓烈,似是想一把掐死这个心肠歹毒的妇人。
启云太后看着他的眼睛,就是那双眼睛,曾经充满了深情蜜一意,欺骗了她的感情,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便毁了她的一生。她唇边的笑容依旧灿烂,眼光却是寒冷如冰,“你不用这么瞪着我,我不怕你恨,我只怕你不恨。”
宗政殒赫恨极,却又开不了口,恼怒地转过眼去,不愿再看她。他望着广场上的兄弟二人,心内百感一交一集。
宗政无忧眉头一拧,凤眸深沉,宗政无筹淡淡看过来,两人都没说话,也没动。
启云太后扬眉,冷笑道:“怎么?你们怀疑她们二人是哀家让人假冒的?常坚,放绳。哀家倒要看看,她们被火烧死,心痛的人到底是谁?”
常坚面色一凝,将左手中的绳子放下一截,那倒挂着的北朝太后的头发呲的一声,被火苗燎到,散发出一股焦味。而那烈烈的焦灼气烘烤着她的脸,瞬间便已通红,灼痛感令她开始剧烈的挣扎,像是煎在热锅里的活鱼。她目光望着宗政无筹,十分哀怨。
宗政无筹有瞬间的怔愣,不自觉上前一步,又顿住,目望高台。
常坚右手未松,皱着眉头看宗政无筹,有些焦急和挣扎,迟迟没有放绳。
一胡一总管见只放下一个,瞥眼回头,用警告的语气叫道:“常坚!”
常坚无声叹息,就欲松手,宗政无忧眸光一沉,抬手阻止道:“慢着!”常坚的神色,令他心中产生怀疑。莫非傅鸢是假,阿漫是真?
启云太后道:“南帝想好了?”
宗政无忧道:“朕要确认,究竟是不是她?”
启云太后道:“你想如何确认?”
宗政无忧道:“朕要她开口讲话。”
“不行。”启云太后一口拒绝,毫无商量的余地。又道:“她体内的毒发作,哀家命人给她服了药,她现在开不了口。倘若你一定要坚持,那还是等着看她被火中的铁钉穿心来得痛快些。反正哀家手上……有的是筹码。”
宗政无忧浓眉紧皱,两道凌厉的目光直透纱幕,声音冷冽无比:“她若死了,你们这里所有人,一个也别想活。”
启云太后哈哈笑道,“她不死,你就能放过哀家?哀家既然等在这里,也就不在乎生死了。可她呢,南、北朝两位皇帝的心上人,有她陪着哀家一起死,哀家觉得值。怎么样?想好了吗?哀家可没有那么多耐心等着你们慢慢考虑。”说罢对一胡一总管使了个眼色,一胡一总管挥手就要让常坚放绳子。
宗政无忧心下一惊,虽然相隔二十余丈的距离,又隔着帘幕,但那帘幕背后透过来的目光,让人直觉那是一双极为锐利的眼睛。她虽是带笑说话,可那语气中的认真和冷绝令人无法忽视。不待一胡一总管挥手,他与宗政无筹互望一眼,继而手上的剑往起一提,面无表情道:“好。既然启云太后有如此雅兴,想看朕与北皇一战,那朕便成全太后又如何!”
说罢,调转马头,对着宗政无筹,邪眸冷肆一陰一沉,一身凛冽寒气荡开。举起宝剑,掌心透内力一震,长剑铮鸣一声,破空而出,一道冲天煞气凛然刺骨,掀起他白发根根飞舞,身下骏马扬蹄嘶鸣。
“傅筹,拔剑!”
底下一层广场上的两朝将士大惊,他们并肩打入皇城,敌人未灭,怎么两位皇帝要先打起来了?
有人上前欲劝,启云太后不耐道:“让他们全都退出去,哀家看着碍眼。”
宗政无忧挥手喝退,无相子叹了一口气,只要遇上皇妃的事,皇上总是这样,为保皇妃,无论曾付出多少努力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他无奈摇头,领大军退后,出了轩辕殿广场。九皇子却在原处不动。
宗政无筹微微皱眉,沉声道:“也罢,这一战本是在所难免,提前一些也无妨。”他望着高台方向,目光深深,复杂难明,同时也挥退了北朝将士。
不出片刻,广场上数十万人退尽,只剩下三人。
宗政无筹这才举起剑,直指巍巍苍穹,他望了一眼火盆上方被高高吊起的女子,眸光复杂难辨。手臂聚力一震,金属材质的剑鞘突然爆裂开来,化作万千碎片,带着千钧之力,毫无预兆的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高台上的宫女太监们不料有此一着,被碎片击中的人,惨叫一声,倒地气绝。
周围的侍卫忙挥剑去挡,却不料手中长剑被那急急飞来的碎片震开,虎口迸裂,血染掌心。
启云太后目光一利,站起身,长袖一挥,那些碎片就如击在铜墙铁壁般反弹回来。而就在那一瞬,宗政无忧以迅猛绝伦的姿态从马上一跃而起,直飞高台,如飞箭离弦之速,快得让人连影子都看不清。
一剑断绳,另一只手抓住绳子往起一提。等太后击落碎片,定下一身一子时,那两个倒挂在熊熊烈火上的女子就已经在他手中了。
宗政无忧提着北朝太后的衣领像扔垃圾般的往宗政无筹马上扔过去。他没有立刻杀掉那个北朝太后,是因为他还不确定那人是不是真的傅鸢,而且,这次的配合,也算是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先救人,再灭启云国,最后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回到马背,人还未坐稳,便去查探怀中女子的真伪。
启云太后面色狠狠一变,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能明目张胆从她眼皮子底下将人抢走!她看着已经返回的宗政无忧,再看看稳坐不动的宗政无筹,有些难以置信,这样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两个人,竟然能配合得这般默契。那她二十多年来在傅筹心底种下的仇恨算什么?她眼中顿时盈一满怒火,回头看身边的男人。让开。”她对小旬子冷冷吩咐。小旬子低头不动,她目中一沉,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他,用了三成内力。小旬子没料到她有此一着,竟被踢飞了出去。抚一着胸口,惊愕地看着她。而她眼中的冰冷和狠绝,令启云帝愣了愣,眼中掠过一丝诧异,还有恍惚,似是突然
陷入回忆的恍惚。
漫夭冷笑,今时今日,他们以为她还会对他们心存仁慈?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下楼。找到客栈掌柜,道:“麻烦再给我一间房。”
那掌柜看了一眼旁边的冷面侍卫,僵笑道:“不好意思,这位姑娘,我们这里没有空房了。”
漫夭目光一凛,扫过二楼右侧的几间房,沉声道:“如果我没记错,那几间房似乎都是空的!”
掌柜面色愈发僵硬,结巴道:“那几间房……已经被这几位客官以每间二百两银子给包一皮了。您如果一定要住,那就……就五百两银子给你腾出一间……”
漫夭面色微变,心知这人看她连个包一皮袱都没有,故意拿银子说事让她知难而退。她不等他说完,拿起手中的剑啪的一声,砸在柜台上,带着警告,沉声问道:“你看这把剑,可值五百两?”
掌柜的被她这气势吓得愣住,忙往后退了几步,面色惶恐,语气哀切道:“客、客官,您是个有身份的人!我这是做生意,靠这几间房养活一家子人,这好不容易遇到个财神爷,我也没有把钱往外推的道理是不是?您就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求生活的苦处吧!
我在这里替一我八十岁的老一娘一和一岁半的小孙子谢谢您了!”说着就弯腰作揖。
漫夭握紧手中的剑,心里郁闷之极却无处发作,她恨的人是启云帝,总不能因为那个可恨的男人而去与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作难吧?可是,这家客栈地处偏僻,方圆五里不见人烟,这深更半夜,她要去何处落脚?更何况,换了地方,她还得想办法不着痕迹地泄露行
踪,只怕一着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她正犹豫着,启云帝披了暗一红大氅不疾不徐走下楼来,望着她,他无事般一温一和的笑着,那笑容让她讨厌极了。她立刻作出决定,宁可乘坐马车露宿荒野,也不想跟这个魔鬼共处一室。不待启云帝靠近,她转身就去后院,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她来时的那辆简陋的马车。
启云帝站在后院门口,静静地望着她,望着她转头带着隐忍怒气的目光如冰刃直盯着他的时候,他竟清和一笑,用一宠一溺和包一皮容的口气,道:“既然皇妹不喜欢这里,那我们连夜回宫。朕的马车就在外头,我们现在就走。”说着就要来牵她的手。
漫夭躲开,气得叫道:“你以为,到如今,我还会听从你的安排?”
启云帝双眉微皱,嘴角还含一着笑,望着她的目光渐渐复杂深沉起来,她紧紧盯住他的眼睛,却看不透他的心思。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如此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喜欢的人一逼一到走投无路?
周围的气氛变得凝重,有一股被刻意隐藏的煞气自后院院墙外压了过来,她心头一凛,正欲拔剑,突然,客栈大堂内一道浑厚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启云帝不愧是传闻中最疼爱容乐的好兄长,来得速度也比别人快!”
听到声音,她身躯一震,握剑的手不自觉就松了许多。
随着声音落下,后院门口出现数人,为首的一名男子身着深青色及地锦袍,袍子上暗绣青龙,五爪张开,气势威武。他英俊的面庞带着连日奔波的辛劳疲倦,深深看了一眼院中的女子,那些疲倦之中仿佛就多了一些欣慰。继而,他看向启云帝,目光深沉凌厉。此人
正是得到消息,连夜从紫翔关赶来的北皇宗政无筹。
而院墙外的煞气,在这一瞬间消弭。
漫夭拔一出三寸的剑又重新合上,垂手,面无表情,心里却并不平静,她等了十多日,没等到她要等的人,却等来了这两个她最不想见到的皇帝。难道是她估算错误不成?
启云帝倒也没多诧异,只是心底微微沉了沉。面上表情丝毫不变,对于宗政无筹话中隐隐的嘲讽只当不觉,他回头,笑容中暗藏锋利,语气清和道:“朕就只有这一个妹妹,当然紧张得很。北皇速度也不差,只不过,朕来此处……是为迎皇妹回国,北皇来此又是为
何?”
宗政无筹眉梢一挑,走进院中,面色一温一和却不失威严气势,道:“看来启云帝的记一性一不大好,容乐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朕来此,自然是接她回去,举行封后大典。”
启云帝转身,面向那同样有着帝王身份和气势的男子,笑道:“朕也记得,一年前北皇弃妻为棋子,皇妹已是南朝皇妃,虽然被南帝逐出南朝,但南帝似乎并未夺去她皇妃的封号,又何以成为北朝皇后?”
似有两一柄一欲出鞘的利剑从宗政无筹眼底激射而出,在冷月光华下,闪烁着森冷的光芒。一年前,没能杀掉启云帝,是他的遗憾!宗政无筹声如沉钟,咬字极重,但嘴角仍然噙着一丝笑,一温一和客气之中透着蚀一骨的冰冷,咬牙道:“这一切,还不是拜启云帝所赐!”
周围的气息一分一分地冷凝下去,清冷的月光,照着后院矮小的茅棚,棚下被拴着的一匹跛脚的黑马似被这紧张的气势所惊动,躁动不安地摇摆着尾巴,仿佛欲逃离这是非之地。
漫夭不想再听这两人说话,只想离开,还没走两步,就被宗政无筹拉住手臂,他速度飞快,她连闪都闪不开。漫夭不悦蹙眉,一抬眼便望见了那眼中的担忧,她别开脸去,淡淡道:“放手。”
启云帝面色几不可见的沉了沉,目光一转的功夫,又恢复如初。
宗政无筹问道:“容乐,你的伤……可好些了?”气势散尽,唯剩心疼与担忧。
漫夭挣开他的手,又瞥了他一眼,这一眼,冷漠而疏离,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一个世界那么远。她没有应声,径直昂首离去。如果可以,这两个人,她一个也不想见!
来到大堂,看到启云帝与宗政无筹带来的人分列两边,各自警惕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喘个气也得小心谨慎。漫夭丝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有人忍不住打个喷嚏,都会引发战争。
客栈的掌柜窝在柜台后的一个小角落里,惶惶不安地望望这边又看看那边。
漫夭想了想,还是决定上楼,回到房间,锁好门,才呼出一口气。经过这一番折腾,感觉更是疲惫极了。
傅筹的到来虽然不是她所期望的,但至少解了她的围。她不必独自面对那个可怕的男人,心里安定了不少。她缓缓走到床前,感觉这屋子里残留的那个男人的气息怎么也散不去,她皱眉,去打开窗子,窗外是深密从林,幽暗漆黑,空气清新无比。
她闭上眼,深呼吸,忽然,一阵风吹过,一股异常熟悉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她心口一窒,猛地睁开眼睛,朝窗外密林里望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正要关窗子,忽见两个玄色身影如鬼魅一般从头顶掠过,由屋檐上方飞入密林,悄无声息,速度极快,只让人以为看花了眼。
漫夭怔住,就在那一刹那,心底涌现无数情绪,她呆呆地站在窗前,看着黑暗中的某一处,目光忧伤,一转不转。
天空乌云聚散,月不明。突然一道闪电,直劈而下,似要将天劈开两瓣。黑夜,瞬间被点亮,她看到数丈外的密林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古树林里显得那样的萧瑟孤单。她心头一震,眼眶瞬间发红,眼泪来不及落下,门外又有人敲门。
这一次的敲门声,又急又重。
她猛然回神,听见门外脚步纷乱陈杂,顿时心生警惕,回头盯着门的方向,既不应声,也不开门。无论是启云帝,还是傅筹,她都不打算让他们进屋。
过了一会儿,门外之人见里面没动静,似是有些焦急,出声叫道:“璃月,你睡了吗?”
这声音……是宁千易!他终于来了!
她扭头,再看一眼密林方向,发觉那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已经消失。她连忙关上窗子,点了灯,才去开门。
门口的男子仍是爽朗大气的笑容,灼亮的眼中透出异常期盼的神色。一见到她,便紧紧一握住她的双肩,面色激动道:“璃月,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漫夭眼光淡淡扫过他身后已经一一团一和气的两个男人,对他点头微笑道:“我很好,谢谢千易你的关心!”这个男子,热情爽朗仍似昨日一般。
她一如一年前那样熟络地叫他的名字,并无半点疏离的神色,听得宁千易眸光璨亮,心里雀跃无比。那个一见倾心从此魂牵梦萦的女子,他终于……又见到她了!虽然满头白发,却比从前更让人着迷。
这一夜,三国皇帝,一国皇妃,在这样简陋的客栈里,坐了一夜。就属宁千易心情好,话也多,启云帝和宗政无筹偶尔搭几句,漫夭借口说累,自己跑去休息,其实她的心,早在看到窗外那个熟悉身影的那一刻起,不知飘去了何处……
第二日一早,天初亮。漫夭应宁千易邀请去尘风国王城,选马大会将至,启云帝与宗政无筹也在邀请之列,她纵然不喜与这二人同行,却也无奈。这次选马大会,怕还不只他们,想必各国皇帝都会到场。而她,必须在选马大会之前,找到与宁千易单独相处的机会。
宁千易为她准备的马车宽敞而舒适,一路上都很顺利,到了尘风国王宫,刚下马车,小腹突然一阵绞痛,她面色一白,站立不稳。
“你怎么了?”三个男人同时紧张问道,她却已经一痛得说不出来话,浑身无力,朝地上倒去,启云帝面色一变,慌忙将她接住。
“快传御医!”
午时的天空浮云聚散,光线时而明灿,时而一陰一霾。
尘风国王宫,倾月殿,浮帘摇动,黄幔相隔,她皱眉躺在里头,只露出一只手在帘外。
宗政无筹、宁千易、启云帝三人目光紧紧盯着她的手,只见那只手纤细而苍白,手心泛着盈盈水光,似是被冷汗沁透。
御医把过脉,眉头紧拧,神色疑惑不解。
宁千易焦急问道:“御医,璃月所患何症?要不要紧?”
御医从沉思中回神,忙起身禀报道:“启禀王上,公主脉象甚是奇特,臣行医数十载从未遇到过心脉跳动如此缓慢之人,不过,依目前看来,这方面似是暂无大碍……”
宁千易心中着急,不想听他长篇大论,便打断道:“你就告诉朕,她现在身一体难受,到底是何原因?”
御医道:“王上莫急,公主……只是有喜了!”
“有……有喜?”
宁千易和宗政无筹面色皆变,目光一陰一晴不定。启云帝目光也变了一变,却看不出是喜是怒。
漫夭也愣住,她怀孕了?她激动地坐起来,不顾腹中疼痛,掀一开帘帐,急急问道:“御医,你确定吗?”
御医点头道:“是喜脉没错!而且已经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这里面竟然有了他的骨肉!她真的有了他的骨肉!她心里竟然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这孩子来得这么不是时候!难怪这些日子她总觉得疲惫,也怪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太多,以至于大意到连信期推迟两月都没觉察。
御医见她眼中有将为人母的光华闪耀,不禁叹息一声,又道:“原本该恭喜公主,可是……”
漫夭心头一沉,一种不祥之感瞬间笼上心头,她连忙问道:“可是什么?”
御医叹道:“可是,公主的身一子本就不大好,而腹部所中一剑,虽未伤及腹中胎儿,但已动了胎气,再加上公主郁结在心,又长途跋涉,未能得到很好的调养,这胎儿……怕是凶多吉少!”
她的脸色随着御医说出的每一句话变得更加惨白,直至最后血色全无。那句凶多吉少更令她如遭雷击,瞬间全身僵硬。她颤一抖着唇,喃喃道:“你是说……我的孩子……保不住?”她一句话没说完,心头大痛,眼眶控制不住的泛红。如果知道自己已怀有身孕,她绝
对不会自刺一剑,绝对不会!
御医叹息着,没有答话。
她眼光一瞬黯淡,用手抚一着腹部,强忍住心底蜂涌而出几欲将她淹没的苦楚和酸涩,微微仰起头,一字一字,缓缓问道:“有没有可能……保住他?”
尽管强忍悲痛,但那眼中的恳求,是那般的明显。
这个孩子,她不能失去!一年前的那场屈辱,虽没要了她的命,但子一宫出一血,身一子已经大伤,她曾经一度怀疑她这一辈子是否还有成为母亲的资格?如今,终于有了孩子,却又因为她的疏忽致使这个孩子无法来到这个世上,这对于她来说,真的很残忍!
面对她的祈求,御医低下头去,这个问题,以他的能力,他没敢回答。
漫夭又问:“如果,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我……我是不是……从此就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她很努力的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却控制不住声音的颤一抖。
御医惊诧抬头,他本不忍说,却没料到她自己就这么说出来了。见她眸光倔强,似是一定要一个答案,他只得应道:“公主的身一子曾经受过很大的创伤,倘若这次小产再伤了身一子,以后,怕是……”
“不用说!”她突然急切地阻止道:“不用再说了!我,我知道。你出去吧。”
御医行礼退出房间,叹息着摇头,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那是何等的残忍!
屋里的三个男人从各自的沉思中都醒过神来,全都怔愣在原地。
宗政无筹因为御医的最后一句话,整个人变得僵硬,蓦地想起那最不堪回首的一幕,一年前的那个傍晚,她满头白发从红帐内走出来,刺目的鲜血从她光洁的脚踝一直蜿蜒到地上,那些赤足留下的一个个血色的脚印,一直留在他心里。而这些,便是御医所说的,她
曾经的创伤。原来他带给她的伤害,不仅仅是那一刻的耻辱!他竟然还在这里期盼着她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看着女子眼中最后的希翼被打破后的碎裂眸光,不管她如何掩藏,那绝望还是一分一分的从她眼中透了出来,悲哀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容乐……”
“皇妹……”
宗政无筹和启云帝同时叫她,漫夭猛地抬头,那么强烈的恨意令他们倏然住口,她冷冷地盯着他们,缓缓吐出两个字:“出去!”声音冷得像是掘地三尺的冰。
“璃月,你……没事吧?”宁千易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在他的眼中,她无论何时何地,永远都是平静而淡然,可是此时此刻,她是那样的绝望而悲伤。
“千易你也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艰难地抑制住声音的颤一抖,尽量将这一句话说得完整。
宁千易见她面色坚定,虽然不放心,但还是跟另外的两人一起退出屋子,默默替她关上门。
漫夭垂手,黄幔落下。
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潮水般涌了出来,顺着苍白的面庞滚滚而落,溅湿了胸口的衣裳。她曲起双一腿,弯着身一子,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将那欲脱口而出的哽咽之一声掩在喉咙。脸埋入膝间,身一子因无言的哭泣而剧烈颤一抖着。
不知从哪里灌进来一屋子的风,撩一起帘幔翻飞,飘摇着隐隐露出女子无助而哀伤的身影。
半敞的窗子外头,立着的三名男人面色各异,皆是沉痛而担忧。宁千易转身叫来侍卫,吩咐道:“即刻于各城张贴皇榜,传朕令:“谁能保住容乐长公主腹中胎儿,朕,赐他侯爵之位,永
宗政殒赫目露欣赏之色,心中亦是万分欣慰。启云太后面色却是愈发的难看,猛一甩袖,怒极反笑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好戏不过才开场。”说罢看一眼身前龙椅上始终没反应的启云帝,皱眉道:“齐儿,你今日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
小旬子回身行礼,面上忧心忡忡,语气恭敬道:“启禀太后一娘一娘一,皇上今天早起嗓子就不大舒服,一整日都没开过口了。”
启云太后凤目微垂,扫一眼龙椅扶手上搭着的一只手,手上大拇
“你!”苏志业一口气哽在喉咙,“我是男人,怎么能一样。”
苏曼道:“呦,没想您老还随身携带古董呢,等咱们市博物馆展览的时候您可一定要把这思想拿出来展示展示。”
苏志业气得胡子一撅一撅的,“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明天你就给我滚出苏家!”
章这时燕真真冲了过来,含泪控诉,“你怎么能这么跟爸爸说话呢,虽然你不喜欢我,为了报复我勾引卫霁,可是爸爸没有错,沈凌哥没有对得起他们吗?”
苏曼看着燕真真委屈的模样,突然想高歌一曲,好一朵美丽的白想抵赖不成?”
苏曼转向燕真真,语气和蔼,“那这事儿就要问问我的好妹妹了。”她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昨天是不是你约卫霁出来的。”
燕真真有一丝慌乱,卫霁的确是她约出来的。
卫家在江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但卫霁仅仅是个知道搞艺术的小儿子,家里的企业都由他哥哥卫仪经手。虽然卫霁对她也很好,但她就是不甘心嫁给他。为了她的幸福,只能牺牲他的苏曼一边欣赏燕真真强装镇定的模样一边道,“不信?你看这是什么。”手机屏幕上是卫霁跟策划师的聊天记录,清楚的写了整个求婚计划,约好了等燕真真来房间后就开始。可中间策划师联系不上他,计划也只能中断。
原因么,自然是刚见到佳人就被迷晕了。苏志业看到这里也懵了,“真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燕真真眼含热泪,“谢谢你沈凌哥。”苏曼故作苦恼,“你回答的好像没错,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沈凌不耐烦,“有话就说,装模作样做什么。”
苏曼啧啧两声,既然求锤那就给你锤,“答案是...摄像机。”
燕真真听到这三个字,仿佛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整个人从里到外透心凉。
苏曼仍嫌不够,笑容可掬道,“这么美好的一幕当然要用摄像机记录啦。”她走到放针孔
苏曼冷不防开口,“沈凌你也太着急了,我还没说完你就急着站队。”
沈凌皱眉,“你什么意思。”
苏曼撩了下那头海藻一般的长发,对沈凌眨了眨眼,“有奖问答,求婚中有一样必不可少的道具是什么?”
燕真真脱口而出,“戒指?”她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被苏漫牵着走,赶紧闭上了嘴巴。
燕真真彻底慌了,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卫霁居然会赶在这个节骨眼跟她求婚。
不过燕艳倒是很冷静,倒打一耙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怀疑真真陷害你不成!”
苏曼突然诚恳道,“对不起是我的错。”
燕艳惊讶。
苏曼道,“居然现在才让你
苏曼笑容可掬,“你说,卫霁该不会无聊到,女朋友不到场,自己谋划一场求婚自娱自乐吧?”。
而苏志业见燕真真如此懂事心头一暖,“好女儿你受委屈了,放心,我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看着眼前乱哄哄的一片,苏曼冷不防道,“你们是不是太着急了点?事情还未有定论就急着把屎盆子扣在我脑袋上?”
在一旁观战的燕艳不愿意了,“我们都是亲眼看见的,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