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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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国皇宫。

金翰一身龙袍,俯瞰坐的白衣美妇,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愿意做朕的皇后?”

美妇昂起头,满身傲气的回道:“无论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那就不可能!”

“你……!”金翰怒极反笑,他堂堂防备的同时,总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亲切。

“苏漓见过太子!”

郎昶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将她护在身后,对阳骁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传言中最受汴皇器重的四皇子吧?郎昶久仰!”他笑容和缓,却冷意暗藏。

阳骁顿住身形,扭头看他,扬了扬眉,微带不屑地笑道:“原来是定国太子啊!太子客气,既然这么巧遇上了,那就一起走吧。”

看了眼被郎昶挡在身后的苏漓,阳骁突然不再纠缠,甩了下头,欲把风流之态演绎到最佳,朝苏漓挤了下眼睛,这才率先转身离去。而那一转身的傲态,配上他那张扬的红袍,显得无礼之极。

郎昶却似乎并不在意,只转头对苏漓关心问道:“你没事吧?”

苏漓摇头,“多谢太子帮忙解围!”

郎昶望了眼阳骁离去的背影,清眉微皱,难得严肃道:“天下间奇毒秘药,七分在汴国。此人行事无忌,若实在避不开,你尽量当心些!”

“我会的。谢太子关心!”苏漓感激一笑,生分而有礼。她也看得出来,那个汴国四皇子年纪轻轻,看似无赖,实际精明至极,不好应付。

郎昶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竟望着她叹了口气,温和笑道:“走吧。”

苏漓点头,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举步,并肩而行。刚到别宫门口,便有管事的太监恭敬地迎了上来,向他们行礼问安。

萧山别宫主分东、西两宫,两宫又分三十六殿,另有七十二景。皇帝皇后的居住之地都在东宫,皇子们则在西宫,而选夫宴安排在七十二景之首的云烟台。

按规矩,苏漓得先去东宫后殿拜见皇后,而郎昶则应该去云烟台等候,于是两人客气几句便告辞离去。苏漓在一名小太监引领下过了一个枫景园,前方便是东宫了。

此时东宫门外,东方濯正来回踱步,深青色的锦衣华服不断地被风扬起,英气的眉宇微微拢住,隐约透出几分焦躁不安的情绪。

一见苏漓,东方濯立刻迎了上来,二话不说,拉了她就走。

苏漓愣道:“你干什么?要带我去哪里?”

她直觉地挣扎,东方濯毫不理会,也不回答她的问话,径直带她去了一个无人的偏殿。

苏漓挣开他的手,微带薄怒,讽刺道:“你也想作弊吗?想学汴国四皇子那样提前向我探听题目内容?”

东方濯眉头一皱,望着她,一句话也不说。从怀里掏出一物,飞快地塞到她的手心里。将她手指并拢,紧紧握住。

苏漓不明所以,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有潋滟红光从指缝里透出来,血一样的颜色,仿佛要染红她苍白的指尖。苏漓顿时愣道:“凤血灵玉?!”

她惊讶抬头,记得皇后曾说,这东西要作为礼物送给静安王妃,她当时千方百计想得到却毫无办法,如今已经确定东方泽不是凶手,不再需要此物却又轻而易举的得到了!

或许,世事就是如此奇妙,越强求越得不到。只是,这个时候,东方濯拿来凤血灵玉交到她手上是什么意思?

“只有你,才有资格成为它的主人!”仿佛看出她心中的疑惑,东方濯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然而苏漓却已经不想成为它的主人了!

东方濯好似感觉不到她的拒绝,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晦暗而又温柔,有些无奈,还有一丝痛苦,“在这个世上,能让我东方濯放下身段去祈求一份真心的,也只有你苏漓!但你对我,似乎总是那样冷淡,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很排斥,到底原因为何?”

苏漓抬眼望他,异常平静道:“你想知道?”

之前很想,“现在已经不想了。”东方濯摇头,又道:“我现在只是要告诉你,不管你今日选择谁,我都不会放弃。”

他还算有自知之明,清楚她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他,但他又无自知之明,明知她对他无意,却一厢情愿要坚持下去。

苏漓不禁微微冷笑,“静安王这番话,听起来真是感人!如果今日过后,你仍然说得出这样一番话,那我会重新审视你在我心里留下的印象!”

今日过后?东方濯本该感到喜悦,但看到她嘲弄的冷笑,心里却莫名感到不安,隐约觉得,今日除了选夫,还会有重大事情会发生!

“漓儿……”他柔声唤她,却被苏漓冷冷打断:“请静安王以后叫我苏漓或者明曦郡主!”

东方濯皱紧了眉头,分明不应,一双大掌将她纤细的手紧紧包裹。苏漓用力挣了几下,却只是被握的更紧而已。

她挑了挑眉,语气冷漠道:“请静安王放手!我该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那正好,我也正要去给母后请安。我们一起走。”说罢牵着她朝后殿行去。刚走没两步,碰巧遇见从皇帝寝宫出来的东方泽。

看了眼她被牵着的手,东方泽的目光几不可见地一沉,面无表情,笑道:“二皇兄刚从皇后娘娘那里请了安,怎么又要请一遍?父皇今早用膳极少,刚传了御医去请脉,二皇兄不去瞧瞧吗?”

以皇帝身体不适为由,东方濯没有理由说不。紧紧握了握苏漓的手,东方濯皱了下英气的眉:“我去看看父皇,漓儿去拜见母后,一会儿我就过去。”他改握她双肩,低头对她温情款款柔声细哄,那种无奈的口吻,好似是她拉着拽着非要他陪她去见皇后似的。

苏漓只觉得十分好笑,挣脱他的手掌,她冷冷地扬眉看他。

“静安王请便!”

东方濯眼光一沉,还想说点什么,但见她面色如此冷漠,终究放弃。冷冷地看了眼东方泽,拂袖离开。

待东方濯身影完全消失后,苏漓这才举目看向东方泽,墨色锦袍,玉带束腰,长身直立,站在金色的阳光下,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这个人,生来就是比阳光更耀眼的存在,那尊贵而又透着天生的王者气势,让人一见,便止不住怦然心动。如果,此刻,他俊美绝伦的面容,不是那么冷漠深沉……

苏漓微微愣了一下,只见他双目锐利如鹰,正复杂地盯着她握有凤血灵玉的手指。

凤血灵玉,他送给东方濯与黎苏的大婚贺礼,却被东方濯硬塞到她的手里,可见东方濯心意如铁,不言自明。

不知为何,苏漓的心里,竟忽然生出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去,但又很快意识到,这不该是她应有的反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单纯的防备与被防备、试探与被试探的相处模式,逐渐地发生了改变?

心中猛地一沉,苏漓飞快地抬起头来,笑着与他见礼。东方泽没有说话,苏漓想了想,担忧问道:“陛下的龙体……”

“无甚大碍,夜里头没休息好罢了。”东方泽淡淡应了一句,便掉过头去,没再看她。那样冷漠的神态,令两人在竹篱谷后山经历的一切以及贵妃陵墓前的亲近,都变得恍如隔世,有如梦境,极不真实。

苏漓心间微凉,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失落感,在空气中静静的缠绕,她自嘲一笑,垂眸道:“那我便放心了。我还要去给皇后请安,镇宁王告辞!”

对于他人的冷漠,她选择回以更深层的冷漠。

淡淡地告辞,与他擦肩而过。低垂的视线,忽然触及他黑衣锦袖下,被攒得发白的手指。苏漓登时愣了一愣,脚步不自觉地为之停滞。她尚未来得及抬头看他,手却已经被男子宽实的大掌迅速地包裹住。

风轻轻的吹来,空气中桂花香气浓烈醉人,一路有宫女太监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似乎浑然未觉,根本不去理会。

仿佛要捏碎她手中的凤血灵玉,他手上力道大得惊人。手指被硌得生疼,苏漓却一点也不挣扎,她甚至有些留恋,这种带着痛意的存在感。

原来他的内心,并不如他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透过男子不断收紧的掌心,她仿佛能清晰感受到他内心激涌的波澜,强烈的怒意,好似他心爱的女子遭到他人的觊觎或者侵犯。

一股淡淡的甜蜜感,无意识地沁入心间,苏漓第一次觉得,被人在意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不由轻轻地笑了。

没有任何解释,也不多言,苏漓随着他的脚步,一同来到皇后歇息的凤仪殿外。

东方泽这才放开她的手,凤仪殿的宫女飞快进屋禀报,得到皇后恩准,二人方并肩入殿。

殿内布置精致奢华,处处彰显着一国之母的尊崇地位。

被贴身婢女扶着,坐在金丝锦被铺就的软榻上的皇后,身穿后袍,头戴凤冠,一身极为正式的打扮,衬得她早已不再年轻的面容更加肃穆庄严。

“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苏漓按规矩行叩拜之礼。东方泽却只需拱手作揖:“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为众皇子嫡母,凡是有封号的皇子,都必须称其为母后。东方泽叫得自然,听起来似乎完全没有违心之感。苏漓不禁看了他一眼。想起日前他才被皇后设计陷害,差点被迫要娶苏沁,如今见了皇后,却仿佛没事一般。此人的心机之深,远在她想象之外。

皇后淡淡的目光扫来,笑道:“平身吧。镇宁王今日怎么和明曦郡主一起来了?”

东方泽沉着应道:“儿臣刚刚去父皇处请安,父皇惦记母后昨日身上不爽,特地让儿臣前来问安。正巧在宫门外碰到郡主,故而同行前来。”

皇后笑道:“我昨日不过是身子乏了睡得早些,难为你父皇还惦记。你坐吧。近日我听你父皇说你剿杀沉门立下大功,想必忙坏了吧。”

东方泽淡淡道:“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应尽的本份。”

“嗯,你一向能干,皇上没少夸你。那沉门中人,可是尽数剿灭了?本宫听说沉门在江湖上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残酷组织,只要有钱,什么人都敢杀。这等邪教组织怎么能在我晟国立足?镇宁王要多多留意,万不可留下后患。”皇后凤眸微眯,笑容暗冷。

东方泽冷笑道:“母后放心,儿臣自当竭尽全力将他们一网打尽,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苏漓一惊,他不是说不追究了吗?怎么此刻在皇后面前又……

“嗯,你可有良策了?”皇后点头询问。

东方泽淡淡道:“沉门总部和各分支已被儿臣全部消灭,就算有一两个余孽逃出,也不足为患。儿臣日夜追查,相信不久便能将他们绳之于法。母后放心。”

苏漓心头一跳,这一句,并不像托词。可他对她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想必沉门的那个看不懂的顾主名册,他不会轻易放弃寻找。

皇后目光一沉,却又笑道:“好,镇宁王办事,皇上一向放心。本宫也自然放心。对了,本宫还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明曦郡主说。镇宁王,你就先退下吧。”

东方泽微微一怔,说道:“母后一向视儿臣有如亲生,有何体己话还怕儿臣听见吗?平常在宫里,母后忙于后宫诸事,儿臣就是想多陪母后说说话也没机会,今日难得母后不用理那些琐事,却要急着赶儿臣走,不知是何道理?倘若换做二皇兄在此,母后大概不会如此吧?”

他似怨似怪,神情颇为受伤,像是一个怪父母偏心的孩子!看得苏漓怔愣不已,隐约觉得此事有异。

东方泽垂目,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皇后面前的茶几,那上面搁着一杯已快要凉掉却没人动上一口的茶,他目光微冷,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皇后脸色变了一变,嗔责笑道:“瞧你这孩子说的!本宫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本宫不过是要跟郡主说些关于女儿家的私话,你一个大男人,听这些作什么!去罢。”

如果不知情的,一定会觉得眼前这一对母子母慈子孝,不是亲生胜似亲生,让人感动。但苏漓听着二人的对话,只觉得脊柱发寒。难以想象,身为国母,在这样慈爱亲和的笑容背后,竟全是处心积虑置人于死地的阴谋算计!难怪皇帝的七个儿子,最终只活下来这两个!

“原来是这样,那儿臣就不打扰母后和郡主叙话!”东方泽说罢正要躬身告退,又似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又道:“……哦对了,刚刚来时,儿臣见二皇兄去了父皇寝殿,想必稍候会和父皇一起过来,儿臣就在门外等候父皇和皇兄!”

他依旧笑得平静而谦恭,只是那笑容在转身的一刻,就已经迅速结成了冰。朝苏漓使了个眼色,东方泽大步踏出门去,在院中站定。

苏漓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严肃的警示,不由联想到温泉一事,那一次皇后利用苏夫人算计东方泽未能得逞,难保她今日不会故技重施,打她的主意。思及此,苏漓的心里自然又多了几分警戒。抬头看向皇后,此刻皇后正盯着东方泽的背影,目中阴冷寒光一闪而逝,仿佛被人破坏了好事,心中恨极怒极,连拳头都握紧得发颤。

屋里有淡淡熏香寥寥升起,在空中与清茶里散发的奇异冷香逐渐汇合,苏漓手中的凤血灵玉,原本冰凉沁骨,此时却忽然炙烫如火,似要穿透肌肤焚烧她的理智,令她意识逐渐开始溃散。

恍惚间,苏漓似乎回到了温泉池里,与东方泽几近赤裸,抵死纠缠,那种美妙的感觉如海浪般袭击着她的身体……

苏漓顿时心头一凛,果然被她猜中了!她飞快从袖中摸出一粒药丸,用指尖碾碎,正要敷到指甲刺破的肌肤处,却又顿住了。皇后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要在选夫宴之前,让她和东方濯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她便不得不嫁给东方濯。然而,皇后应该想不到,东方濯会被东方泽支到皇帝那里去。此刻东方濯不在,东方泽又守在门外,再过不久,皇帝就该到了!

苏漓缓缓收了指尖秘药,她倒想看看,皇后打算如何收场?

“来人,茶凉了,替郡主换杯热的来。”皇后松开紧握的拳头,看了苏漓一眼,对身后的贴身婢女吩咐道。

当那婢女将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新茶递到苏漓的面前,苏漓当时就止不住心中的冷笑,皇后果然是皇后,进退之路都计算周全。这一杯含有解药的茶一经喝下,今日在这凤仪殿里的所有计谋都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苏漓虽然明白,却不能不饮。稍后,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仰首将茶一饮而尽,身体里所有的不适之感,顷刻间全部消失殚尽,方才的幻象仿佛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

“多谢皇后娘娘!”将所有情绪掩在心底,苏漓低头谢恩,全然一副无所觉察的样子。

皇后慈和笑了笑,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笑道:“今天可算是你的大好日子,准备好了吗?”

苏漓垂眸淡淡应道:“是的。”

皇后眉头一动,正要试探她要选的人是谁,苏漓这时抬头问道:“不知娘娘近来凤体如何?夜里可还有噩梦之症?”

苏漓突然提及此事,皇后一怔,思索道:“噩梦倒是没了,近几日却有些失眠,是否跟你让本宫饮用的云未枸杞银花茶有关系?”

苏漓点头:“云未性寒,不宜常年饮用。娘娘的症状既然都已有所缓解,不如先停用一段时日。以后……若有复发,再另想他法。”

“还会复发?”皇后皱眉看她,眼中不无怀疑。

苏漓坦然视之,为了拖延时间,她将那些花草的复杂药理详细道来,语气平静,神色却肃穆恭谨,听得皇后眼光变幻不断,直到皇帝驾临,方恢复常态。

“拜见陛下!”待皇后行完礼,苏漓与众人一同行礼叩拜。

皇帝大步进屋,脚步稳健,气势如虹,脸上并未有丝毫病态。扶起皇后一同坐到主位,皇帝这才对下面的人道了声“免礼”,目光投向门外,淡笑道:“泽儿进来吧。”

东方泽谢恩入内,与随皇帝同来的东方濯一道给皇后行礼,之后一左一右,与苏漓并肩而立。

苏漓今日清眉淡扫,胭脂妆面,左侧耳际乌发微微勾挽,恰到好处的将左边脸颊上的红色胎记悄悄掩藏。身上着一袭雪锻长裙,外罩淡粉纱衣,头上两支颜色清透的碧玉簪斜斜插在发髻里,简单而又不失庄重的打扮,令清丽脱俗的绝色女子,在这金碧辉煌的屋子里,更加显得高雅不凡,飘逸如仙。

这样的女子,单凭外貌气质,就足以颠倒众生,倘若再多些智慧……

皇帝眼光微动,目光审视在她的脸上,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神色变幻莫测。苏漓不明究竟,只低低垂着眼睫,皇帝又看向她身边的两人,在他眼里各有千秋却同样优秀的两个儿子,她会选择谁?

“明曦郡主,你准备好了吗?”与皇后问了同样的问题,但皇帝的语气里没有试探,只有隐约的期待。

“是的陛下!”苏漓低头应答,内心控制不住有些激动。尽管她所准备的,与帝后所想完全不同,但为了迎接这一天,她已期盼数月,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该准备的也都准备了,只等着那一刻的到来。即便明知那样胆大的作为会触犯皇威,触怒龙颜,甚至有可能会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但有些事,她却也不得不去做!

因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不有了!思及此,压下内心激越澎湃的心情,苏漓抬头笑道:“明曦已经准备好了,请陛下放心!”

皇帝点头:“但愿你不会令朕失望!”

微带叹息的语气,透出的却是沉沉的警告,引来皇后与东方濯的疑惑注视。东方泽投来淡淡一瞥,似是若有所思。

苏漓垂下眼睫,恭敬地应了声:“是。”

皇后忽然将目光投向她握有血玉的手,奇怪问道:“郡主手中拿的是什么?”

苏漓微微一愣,随即摊开掌心。

“凤血灵玉?!”皇后惊讶叫道。不等苏漓开口,皇后已走到她的面前,看了眼她身旁的东方濯,拉着她笑道:“本宫先前还奇怪呢置妥当。巡视的目光落到其中一份时,他不禁皱了皱眉,道:“这是送往何处的?”

一下人立即回道:“是送到碎月舵虞舵主处的。”

“撤了黄果,换上岭南蜜橘。”他沉声道。

那下人心中奇怪,口中却只得应道:“是。”

远处九曲亭廊外花木深处,浅紫色的轻纱拂过,花瓣纷落,枝叶轻颤,发出簌簌声响,旋即平静如初。

一本厚厚的账册看完,时近暮色,夏伏安起身舒展筋骨,疲累似乎在一瞬间涌上来。他走出思源楼,沿着亭廊缓缓散步,丈许外,姹紫嫣红吸引了他注意力。

茂密的树荫下,一人被一树浓绿映衬,凉风习习。外间窥不见当中玄机,人置身其中却可透过枝叶将外界一览无遗,当真是一道天然屏障,夏伏安背靠大树,一呼一吸间,入肺的气息尽是花草清甜的芬芳,情绪慢慢舒缓开来。

他闭上眼,似乎昏昏欲睡,唇上忽然被人轻轻点了一下,他立即睁开眼来。

那人却立时呆了,此时此刻的夏伏安,五官依旧平淡无奇,可那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在深浅不一的绿色光影里,散发着璀亮光泽,整个人熠熠生辉,全然异于平日的毫不起眼。

夏伏安似乎也愣住了,惊讶道:“虞舵主?怎会是你?”

虞千机缓过神来,方才惊觉自己竟然忘了呼吸。她眼珠一转,低声娇笑道:“不是我又是谁?莫非……你不想见到我?”

夏伏安神色微微一滞,低了眼轻声道:“虞舵主误会了。”

“误会你什么?”虞千机目光灼灼望他,笑问:“为何偷偷换了我的黄果?”

夏伏安立时脸色微变,仿佛被人看穿深藏的心思,紧张得说不出话。

柔白的手臂,轻轻抚上他的肩头,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庞,肌肤如玉,红唇似花,带着惑人的气息,缓缓欺近了他,虞千机低声笑道:“方才我听得清清楚楚,你别想再抵赖!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夏伏安浑身僵住,窘得仿佛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

“没人知道我只爱吃岭南蜜橘的,除了我的贴身侍女。你早已对我上了心,暗地打探到我的喜好,却还不肯承认。啊,我猜到了,是不是怕圣女知道了会对你起疑?”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她急切想知道他心底真实的想法。

这样娇柔妩媚的可人儿,热情的眼光几乎可以溶化世间一切。

夏伏安似是敌不过她的柔情,最终叹了一口气,“教中虽然并未明令禁止各处掌权人联姻,但此前并无先例。圣女初来总坛时日尚短,不知她心思、底细,我……”他忽然顿住口,似是有些话始终不好意思说出口。

虞千机心中明了,也不逼他,只是咯咯笑道:“所以上次我找你的时候,你拒绝了我,是因为你知道他们在外面监视你?”

夏伏安默默地点了点头。

虞千机眼底寒芒一闪,口中却柔声道:“你这个呆子,平日里看着挺威风,掌管这么大的总坛。不能明说可以另想办法的嘛。若不是我今日无意撞见,你还要憋一辈子不成?”

夏伏安动了动唇,似是手足无措,“我……”

虞千机暗自发笑,平日里看似精明的男人,遇到心仪的女人也变成了呆头鹅。“好了呆子,我都明白。今晚三更,雨花亭见。”

“今晚?怕是不行。”

“为何?”

“总坛近几日加紧了巡逻,严查防范,颇不安宁,等过了这阵子,我,我再去找你。”他声音越来越低。

虞千机好奇道:“为何加紧巡逻,在找人吗?”

夏伏安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微微迟疑,似乎有所顾虑。

虞千机咯咯笑道:“不会是玄风跑了吧?”

夏伏安目光顿时一变,惊讶地抬头看她,虞千机心头一喜,嘴上却微讶道:“被我猜中了?!”

夏伏安眼光闪烁,却没有立刻回答。欲言又止的神情,却进一步印证了她的揣测。虞千机探问道:“夏管事!玄风可是我们圣女教的头号要犯,不能有半点闪失啊!这件事要是真的……你我怕都会有麻烦了。”

夏伏安低声叹息:“我又何尝不知道这其中利害?圣女已经明令封锁了所有消息,认定玄风并未跑远,财使还在追查……你可千万别走露了风声……”

“放心好了,我怎么会连累你?”虞千机娇笑一声,“时间不早了,我也回去了,严加防范,可不能再出差错!”

虞千机去得很快,步伐稍显急切,全然不觉身后男子高深莫测的眼光,唇边浮起的淡淡讥诮。

当夜,秦恒便有消息递到圣心殿。苏漓展开字条看了,随后按原状卷回了信筒,白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飞出了赤莲山。

日换星移。

千叠岩,碎月分舵范围内一座造型奇特的山峰,峰峦叠起,怪石嶙峋,常人难以攀登,故而方圆数十里人迹罕至,偶尔有鹰鹫落脚歇息。

山脚处一块巨大的奇特岩石,形如贝壳,覆盖之下形成了一处天然石洞,洞口被漫山疯长的藤蔓掩住,洞内光线昏暗,一名中年灰衣男子,心神不定地来回踱步。

“你果然在这里,玄风。”

玄风悚然一惊,回头一望,只见一人拂开藤蔓,站在洞口注视着他。夕阳余晖下,来人五官阴柔俊美,一双眼却凌厉深沉,充满了危险的气息。他脚下黑色的影子,被阳光拉长映在地上,彷如变幻无形掌控世间万物的魔。

萧王阳震。

“王爷!”玄风脸色顿时一变,激动叫道。

“没想到圣女教机关重重,你居然逃得出来!”阳震打眼扫了遍洞内,确定那里并无第二人,他才负手走了进去。

玄风唉声叹道:“多亏当晚值夜之人曾受过属下恩惠,这才肯冒死助我出教。”

“是吗?那还真是巧。”阳震脸色平静,微微抬眼,仔细打量着玄风,只见他发髻凌乱,衣衫沾染了泥污,显然吃了不少苦头,心底疑色不觉去了几分。

“王爷,”玄风小心叫道,“毒杀四皇子一事现已败露,属下虽然侥幸逃了出来,但圣女和四皇子一定不会放过我!属下……该如何是好?还请王爷示下。”他目光焦急地望向阳震,既彷徨,又似无措。

阳震淡淡地看着他,半响没有说话。

玄风不安道:“王爷……”

“本王收到消息,总坛正派人四处寻你,只要你一出去,必会暴露行踪。”

“那属下该怎么办?”玄风急急问道,六神无主,“此地也绝非久留之地,万一他们搜到这里来……”

“不必担心。”阳震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你为本王办事,本王自然要想办法保你。”

玄风面上一喜,立即拱手,低头道谢:“玄风多谢王爷!”

就在他这一低头的刹那,先前一直面色平静的阳震,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狠戾杀气,抬手便是一掌,直朝玄风头顶拍去!

惊人的掌风掀起洞内沙石翻滚,这般雄浑的掌力,即便是硬如顽石也会被瞬间拍碎!

玄风面色微微一变,却头也不抬,仿佛早已预知阳震会有此一举,他脚下轻轻一滑,眨眼间人已退到五步开外,动作竟比阳震还要快上三分。

阳震一愣,只见玄风手腕一翻,一道银光划过,手上登时多了柄锋利的匕首!他双目圆睁,愤怒地瞪着他,叫道:“王爷是要杀人灭口?”

阳震心思被识破,阴沉笑道:“哼。你任务失败,本就该死!”说着,他已抢身攻上,狠戾之色溢于言表,手下攻势招招直奔玄风要害,毫不掩饰杀人之心。

玄风脸色一凝,仿佛浑然无惧,纵身迎上与其激战,劲风过处,顽石尽毁,粉尘飞扬,仿佛天地只在刹那间风云色变。

转眼数十招已过,竟分不出胜负,玄风闪身避过阳震一击,看准时机纵身一跃,便出了山洞。

想跑?没那么容易!阳震眼底闪过一丝狞戾之色,毫不迟疑地追了上去。

玄风脚下疾奔,匆忙之间发觉前方已无去路,他脚下忽然顿住,回身怒视紧追而来的阳震,忿然叫道:“这么多年来,玄风为王爷出生入死做过多少事,王爷心知肚明。如今玄风只失败一次,你便毫不留情要取我性命,心思未免太过狠毒!”

见他不再盲目地逃,阳震阴沉笑道:“那又如何?你做的所有事也不是为了本王,别忘了,你儿子的性命还捏在本王的手里,你若还想他好好活着,今日就乖乖地受死吧!”话音未落,阳震身形疾动,出手如风,玄风只觉眼前幻影重重,难以分辨阳震准确方位。

他连忙闭上双眼,耳廓轻动,不肯放过空气中任何流动的细微声响。忽然,选分猛地睁开眼,眼神犀利如剑,所有幻像瞬间退散,只有左前方一个清晰的身影。

阳震人在半空,闪电般下落,挥掌直下。玄风眼光一凛,双掌毫不畏惧地迎上去。

四掌相接,两股浑厚内力激起砰然巨响,阳震只觉得手臂发麻,脚步不稳,止不住连连后退几步。玄风却站在原处,分毫未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阳震心中登时震惊不已,玄风何时有了如此深厚的内力?他猛然一个激灵,似乎想到了什么,暗叫不妙,指着他厉声叫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玄风欺骗本王!”

“舅父。”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唤。

这声音虽轻,却仿佛一道惊雷,震在阳震心口。这世上,能开口唤他舅父之人,除了苏漓,还会是谁?!

几丈外巨石之上,一道纤影缓缓飘落,她脸覆面具,双眸黑如点漆,衣衫洁白胜雪,翩然若仙,正是圣女教掌管八大分舵的新任圣女,苏漓。

阳震震惊过后,他神色阴晴不定,半晌方阴沉道:“阿漓,你怎会在此?”

“这句话,我也正想问舅父。”苏漓定定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虽然猜到可能是他,可一旦证实了,她心里仍然觉得难过。自古皇权之上无亲情,难道没有一人能逃脱吗?

阳震目光瞬息万变,转眼又恢复平静,沉声道:“本王收到消息,玄风逃走,你正派人四处搜寻,身为阿漓舅父,本王想助你一臂之力,岂料这竟是你联同外人设下的一个陷阱!”

“舅父,”苏漓痛声道,“刚才你们在洞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阳震目光一变,先是中计,随后谎言又被当场戳破,他顿时恼羞成怒,面色极为难看,双拳紧握,道:“阿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本王才是你最亲的人!”

“正因为您是我的嫡亲舅父,我才更要问清楚,您为何要这样做?”苏漓心内也有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圣女教如今由我掌管,您却暗中派人在圣心殿内毒杀您的侄儿四皇子……这究竟为了什么?”

面对她痛心的诘问,阳震面色又是一变,脸上的怒气却忽然消散不少,“阿漓,舅父不会害你。”

“是吗?”她声音很轻,却充满了伤感,直盯着阳震的眼睛继续说道:“或许事成之后,舅父顾念亲情,不会因此要我的性命,可是汴国江山,却要从此陷入血雨腥风!难道仅仅为了争权夺利,就可以罔顾亲情,不择手段?!”

苏漓深吸一口气,心里痛楚难当,晟国皇室为争夺皇位而勾起一幕幕的血腥残杀,仍然历历在目,多少人为之送命,东方泽心机算尽,最后登上皇位又如何?亲人无一在世,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

“大错尚未铸成,萧王还是尽早收手吧!”一直沉默在旁的假玄风不知何故黯了眸光,低声叹道。

“住口!”阳震厉声喝叱,“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如此命令本王?!真是不知死活!”他眼中杀机又起,身形蓦然腾空,五指如钩直奔假玄风面门抓去。

到此刻,他心心念念仍是想杀人灭口!

苏漓心头一沉,毫不迟疑飞身而起,欲抢在假玄风前面出手,抵挡阳震全力一击。

假玄风脸色突变,方才他与阳震激战,明白此人实力不容小觑,而此时盛怒之下出招,威力只怕比刚才更甚几倍,她贸然接招恐会伤到自己,不禁脱口叫道:“小心!”

阳震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楚,苏漓已被假玄风揽住纤腰,飞身急退,却有些迟了。那一抓正中他左侧肩头,“嗤啦”一声,衣衫开裂,五指如铁钩一般,死死钳住了光滑的肌肤,瞬间割裂,鲜血立时涌了出来。

苏漓心头一震,失声叫道:“夏伏安!”

阳震瞳孔一缩,没想到眼前假扮玄风之人,竟然是总坛管事夏伏安!

“你怎么样?”苏漓一把扶住了他,急声问道。那天中午,她提出让他去接近虞千机,他虽气闷而去,最终却仍然依她命令行事,假意逢迎,让虞千机误以为他对她有意,进而将玄风逃走的消息泄露给她。虞千机若为内线,自然会飞鸽传书通知幕后之人。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是,苏漓本以为阳震被识破阴谋,总有几分顾忌,却不料他当着她的面,连假扮玄风之人也不放过!

她转眼望去,只见夏伏安肩头血肉模糊,鲜血奔涌,心脏顿时抽紧。可他却看也没看那伤口一眼,反而揽在她腰间的手越发箍紧了几分,似乎还在心有余悸,唯恐受伤之人是她。

苏漓扭头朝阳震叫道:“舅父!你……”

阳震看着手上沾染的鲜血,也是一愣,刚才苏漓突然冲过去,他也猝不及防,幸好假玄风挡住了她,否则苏漓有何闪失,他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姐姐?!

“阿漓,为了个外人,你竟然跟本王对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舅父?”阳震脸色铁青,不敢置信地厉声问道。

苏漓撕下一截衣袖,捂紧夏伏安肩上的伤口,心里涌上浓浓的悲伤和失望。她望着阳震叹道:“血脉亲情,割舍不断,您是我的舅父,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但,是非黑白,我必须要分清楚!夏伏安是听命于我,舅父一定要杀人灭口,是否连我也不放过?”

漆黑的眸子,透出她内心深处的悲伤情绪,这样的眸光,不由让阳震记起小时候姐姐被带走时的情形,忧伤,悲痛,难以形容。他的心微微一颤,有一丝柔软的触动,忍不住后退一步,硬声道:“你胡说什么?你是姐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后人,舅父怎么可能会伤害你!”

苏漓目光微动,没有说话。

阳震忽然叹道:“阿漓,这世间的事,自有因果循环。如果当年,你母亲没有离开,舅父也不会……”说到这儿,他忽然顿了一顿,深吸一口气,“阿漓,你母亲已经不在了,这世上,我才是你最亲的人!只要你我并肩携手,没有人能把我们怎样!”说到最后一句,他眼睛里绽出期盼之色,屏息等待她的答复。

苏漓却道:“舅父,我从未与您敌对,但如果您所做之事有违公理,阿漓绝不赞同。”

是非曲直,这一点她绝不会混淆。

“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只希望舅父以后能三思而后行,别再做让阿漓为难之事!”她语气坚定,意思明确,没有任何商榷的余地。

阳震的心缓缓地沉了下去,那几分希冀与柔软,似乎也随着她坚定的姿态,渐渐消失。他深深地望着苏漓,眼光冷淡莫测,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最终一语不发,欲朝山下走去。

“已经发生的事,怎么能当没发生过?!”一个懒懒散散,却又沉冷的声音,突然从三人背后传了过来。

------题外话---

,这濯儿怎么大清早的就跑来跟本宫讨要这块玉,原来是急着给你呀!……明曦郡主,记得本宫曾跟你说过,这块玉,本宫是打算送给静安王妃当贺礼的,既然现在濯儿把它送给了你,而你也已经收下了,那你今后可得好好保管!”

笑容亲和,目光慈爱,当着皇帝的面,皇后轻轻拍了拍苏漓的手,分明意有所指。

东方泽不禁目光一凝,转头就朝苏漓看了过来。

苏漓心下微惊,立刻叫道:“皇后娘娘……”

“你呀,什么都不必说了,本宫都知道!”皇后温和地截断她的话,一副了然口吻,却根本不给她分辨的机会。望向东方濯,嗔责

一国之皇,有哪个女人不是趋之若鹜,可偏偏这个女人如此不识好歹。既然如此,他也就不需要去心疼别人的女人了。思及此,唇角的笑容变得残酷而阴冷,道:“那个男人真的值得你为他牺牲一切吗?”

那白衣美妇目光坚定,道:“他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他值得,我为他去死!”

“哼!!!好,很好!十二年来,朕为你虚设后宫,你却如此不识好歹!”他蹲下身子,目光如沉寂千年的寒冰紧紧锁住她美丽无双的眸子,厉声道:“那你就别怪朕无情!”金翰面色阴沉,目光冷厉嗜血,“来人,带她去刑场!”

“遵旨!”立刻走进几个青衣侍卫。

白衣美妇轻笑道:“不过是一死,而已!”

金翰也笑道:“死?!哼!你放心,朕怎么舍得让你死,朕是要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是怎么死的!”

白衣美妇惊恐的睁大美眸,颤声道:“谁?你抓了谁?难道是……?”

金翰起身望着她目含惊惧的双眸,语带讥讽,道:“你怕了?呵,在你的眼中,除了那个男人,其他人你都不在乎?”

白衣美妇心底一惊,那会是谁?她在乎的人,除了他,也只有她的孩子和!她倒吸一口凉气,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传遍四肢百骸。还未来得及证实就已被侍卫拖走了。

来到刑场,侍卫带着她穿过围观的人群,见到刑台上密密麻麻跪着至少一百多个人,那白衣美妇蓦然睁大双眼,瘫倒在地,侍卫们将她架起来扔到监斩台的位子上。顿时,刑台上跪着的那些人面色激愤,对她口吐唾沫,骂道:“岑心言,都是你这个贱人不识抬举,害得我们全族因你而送命!”

旁边的人立刻接道:“连皇后你都不做,你还想做什么!”

“贱人,你不得好死!”

“我诅咒你!”

……

唯有被绑在柱子上的一男一女没有出声,只望着白衣美妇,眼中含泪,没有责怪,没有愤怒。

“爹、娘!”白衣美妇激动的站起身,旁边的侍卫立刻将她按回到椅子上,并点了她的**道。泪水喷涌而出,心中呐喊:是她害了爹娘!因为她不能背叛她的丈夫,不舍得离开她的两个孩子。她的心在滴血,难道她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疼爱她的父母亲在她面前死去吗?

主斩官秦大人无情的声音在刑场上方响起:“时辰到,行刑!”

“不——!!”白衣美妇大声喊道。可无人理会,侩子手手起刀落间,场上跪着的那一百多人已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让人几欲作呕。

她的爹娘还在,莫非金翰只是有意吓吓她,逼她就范?她该怎么办呢?!

秦大人无情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将她打入了地狱。“将他二人凌迟处死!”

什么!!!凌迟……!她犹如五雷轰顶,久久不能回神。她使劲儿摇头,她一定是听错了,不会的,金翰怎能如此绝情,这不可能!

“啊——!”就在她思虑间,场上传来一声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证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一刀,她的父亲胸前被割去一块肉抛向天空,血淋淋的,就落在她的面前,她浑身颤抖,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不住手!秦大人,我要见皇上!”她尖声叫道,那一刀比割在她身上还要让她难受。

“啊!!”又是一刀,她母亲头上的肉皮被割开,殷红刺目的鲜血顺着光洁的额头滑过眼角再流向唇边,本就消瘦的面容在极度痛苦中扭曲变形,异常阴冷恐惧的眼神被耷拉下来的那块头皮遮盖住,她凄惨的叫声在刑场上空盘旋,久久不散,周围的人群掩耳遮目迅散去,这等恐怖景象任谁看了都会噩梦不断。那秦大人也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第三刀……

“秦大人,求你……让他们住手,带我去见皇上,求求你……!求你告诉他,我愿意做他的皇后,只要他放过我的爹娘,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她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喊叫震人心弦。

旁边的侍卫轻叹一声,王妃踏进书房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墙壁上挂着的两幅字。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可是,将他们放到一起竟是那样的协和,将沉闷死寂的书房装点出清幽而高雅的韵味。她清冷的眸光紧盯住右边那幅字,绝美的面容露出恍惚的神情,轻盈的步伐变得沉重无比,一步一步,缓缓挪了过去,如玉的指尖抚上那冰凉的字体,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无限哀伤的气息。

南宫晔眯起双眼,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抚过的字体,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股闷闷的感觉,为了阻止这样的感觉在心中蔓延,他沉声问道:“你来本王的书房就是为了欣赏那幅字吗?莫非,爱妃你认识写这幅字的人?”他目光犀利,仿佛能够洞悉世间的一切。

这一句话如惊雷般将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中的她给震得醒过神来,连忙收回手,深深地吸一口气,敛了思绪。再回头时,眸光清冷,浅笑盈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她对着南宫晔,浅笑道:“妾身见这幅字写得好,一时有些失态,还请王爷不要见怪才好。”

红衣男子自打她进门眼神就没离开过她,从惊讶到哀伤再到浅笑盈盈,没有漏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直到他转过头见到南宫晔如千年寒冰不化的脸色,不怀好意的笑道:“辰王妃只觉得那一幅字写得好吗?和旁边另一幅比起来如何?”

她仿佛才注意到屋子里除了南宫晔还有另外一个人,连忙笑道:“原来王爷这里还有客人啊,真是抱歉得很,妾身只准备了一碗燕窝粥。”说着看向水月道:“水月,再去准备一碗……”

南宫晔不悦的打断她的话,吩咐道:“不必了!水月,你先下去。”

水月退下后,她不慌不忙的走到南宫晔身边挨着他坐下,完全没有要回答红衣男子提出的那个问题的意思。

红衣男子不禁提醒道:“王妃还未回答……在下提出的问题呢?那两幅字相比较而言,王妃认为哪一幅字更值得欣赏?”

南宫晔不屑道:“一个江湖女子,你还指望她给你说出点名堂来不成!”

她不以为意的笑了三月间连绵的细雨覆盖了京都城的每一个角落,而人们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抑郁不止。南宫晔面无表情的立在朝沐苑的回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