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赌上整个职业生涯
房门打开，穿着背心、大裤衩，手握蒲扇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魏翔眼前，脸上无精打采的样子和前列腺炎犯了似得，不过，他看见门口的魏翔，面色更难看了。
“你怎么来了？”
何军对魏翔的出现很诧异，可想起今天是魏月结婚的日子，他又释然了。今天，他本该以魏公庄人中龙凤的身份参加外甥女婚礼的，但是，被一撸到底的境遇让何军没脸回去。平日里魏公庄的村长见自己可是一口一个‘领导’叫着，现在倒好，俩人平级了，多尴尬。更何况回去了看着人家欢天喜地的，自己也受不了啊。
“何主任，您的要求我们都办好了。”魏翔站门口冲着何军眨了眨眼，给出暗号的意思是：“千万别声张。”
何军还没弄明白呢，魏翔站在门口说道：“关于辖区内细致入微掌控老百姓生活改善情况的数据整合准备已经结束，就等您一声令下咱们就可以启动了。”
数据……整合？
何军这个气啊，压低了声音说道：“看不出来有人在刁难你舅么？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回家去。”
魏翔同样低语回应：“刁难不刁难的不要紧，他们只要敢布置下来任务咱们就敢完成，信我。”
“何主任，这位是？”
他问完这句话迈步进屋了，这间曾经让整个魏公庄都羡慕的屋子再次出现于眼前那一刻，魏翔感慨万千。那披着沙发套的沙发已经被坐出了坑、电视柜上14寸的黑白电视正播放着女排的比赛录像、门口脸盆架上摆放着游龙戏凤的大红色脸盆，年代剧也拍不出这种氛围。
“这位是梁城经济局的同志，现在应该是局长秘书。”
梁城经济局？
那不是何军的工作单位么？
魏翔径直走向了那位局长秘书：“何主任，那我得跟大领导汇报汇报工作。”他有点臭不要脸的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位局长秘书：“大领导，刚才在门口听见了两句，孙局长下达了新指示是吧？让基层领导干部对百姓的生活改善情况必须掌握到细致入微的程度，我没听错吧？”
“这的确比较难，不过，你没听错。”
魏翔立即挥手：“不难，一点都不难，这不光是基层领导干部应该做的，还是我们这些商人应该配合的。”
商人？
局长秘书没反应过来。
“大领导，是这么回事，何主任回到基层一直都在忙碌着，早就开始着手了解辖区内的群众基础了。这样吧，我们向政府保证一个月内完成各位领导的要求，尽善尽美。”
“一个月？还尽善尽美？？”
局长秘书都要疯了，他是来难为人的，这小子怎么吹牛都不打草稿？
“言过其实了吧？你知道了解群众基础一项内容，光报告要写多少么？”
魏翔笑了：“请领导无比放心，我们一份报告都不用，一样能了解的清清楚楚。”
“魏翔。”
何军都要疯了，你小子怎么什么都敢答应？这要是答应下来，你是张张嘴，你舅得跑断腿！
“何主任，咱们的计划能和这位大领导说么？”
这回那位局长秘书都不等何军开口，凑近了对着魏翔说道：“我很有兴趣听听。”
“那行，大领导，我就给您说说啊。”
“我是个商人，卖水果蔬菜的。”
贩子？
局长秘书有些不太高兴了，你一个贩子敢吹这么大牛？
“这还是何主任的主意，他希望为辖区内的老百姓找一些不需要经过市场，可以直达老百姓手中的低价水果蔬菜，从此改善老百姓的生活。”还怕这位局长秘书听不懂的解释：“不需要经过市场就是不需要二手经销商加价，更没有小贩交给市场的摊位费，那自然价位非常低廉……”
局长秘书赶紧拦了一句：“这个我懂。”眼前这位‘魏翔’是真把自己当傻子了。
“我来此梁城周边的农村魏公庄，平常百姓贩卖水果蔬菜有两种途径，一种是卖给经销商，他们大量收购后运走再卖给其他人，这就要加上运输费和利润，价格自然会高。比如香菜吧，从我们村出去也就一分钱，到了市场上就三分，道理就在这；另外一种则是农民自己赶着毛驴车或者蹬三轮车到市场上贩卖，进了市场就要交摊位费，价格也就高了，农民还想赚点钱，一分钱的香菜也会变成三分。”
“想挣的更多，农民就要自己到各个家属楼、城中村去走街串巷，可人都出去了，也不能不挣钱不是？所以，不管哪种方式，价格都会很高。”
局长秘书被勾起了兴趣，问道：“那你要怎么做？”
“在何主任的辖区内租一间仓库，每天依靠居委会接收老百姓的订单，每天订购蔬菜水果，我联系梁城周围十里八村将水果运送到仓库，到时候老百姓自取就行。”
“这么做有三个好处，第一，老百姓节省了逛市场的时间，可以在家多陪陪老人孩子；第二，十分方便，农民只需要把水果蔬菜运送给我，我前一天接收完地订单第二天老百姓下班就能把蔬菜拎回家，什么也不耽误；第三，价格低廉，我一分钱价格都不加，打农村出来多少钱到老百姓手里就多少钱。因为没有摊位费和运输费用，菜都是老百姓自己运来，既新鲜又便宜还节省了农民卖菜的时间。”
局长秘书开始对眼前的魏翔刮目相看了，他似乎看到了一条生产线，那就是农民地里的菜直接在老百姓家安居落户的生产线，只是……
“魏翔啊，你是商人是吧？这么干你完全没有利润，还要搭房租和人工，为什么要这么做，商人不是利益为先么？”
那魏翔能告诉他么？
“大领导，您应该问我与何主任是怎么完成局领导交代下来的任务。”
局长秘书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个头：“嗨，别介意啊，我是完全好奇，商人的利润当然是个秘密，不说也罢。那，你们怎么完成领导交代下来的任务呢？”
“卖菜就有了订单，有了订单就有了数据，这就叫大数据。假如某个家庭只买贵的，那肯定不能成为扶贫对象；要是辖区内突然多出了一些没在我这订菜的人来加订单，那估摸着就是外来人口。领导，您说这算不算是对老百姓的生活细致入微的掌握？至于他们是不是改善了生活情况，更简单了，要是到了冬天老百姓们还是没完没了储藏大白菜、土豆，这就是生活没有过多改变，若是冬天也可以吃上其他蔬菜，您说，以冬天蔬菜水果的昂贵价格，生活状况算不算是改变了？”
局长秘书立即竖起了大拇指：“人才啊！”
“魏老板，您这可是解决了经济局的大问题，我们为安全可以依靠老百姓的生活状况调整经济战略，以此拉动经济彻底改变梁城。”
魏翔回头一指自己舅舅：“这都是何主任的主意，我就是个卖菜的。”
何军老脸一红，只能配合着说一句：“那就请魏老板尽快将整合材料送到居委会。”
“一定。”
局长秘书没见过这种商业计划，更没听说过有商人愿意从几分钱的菜入手，不光不赚钱不说还替政府解决问题。他满心好奇的再次张口：“魏老板，现在能说说您的利润在哪了么？”
“怎么，大领导要跟我这个毛头小子抢生意？”
“怎么会呢。”局长秘书继续说道：“魏老板，您要不说利润在哪，这不成了空谈么，商人可是无利不起早，我怎么跟领导汇报呢？”
“许秘书，你到底什么意思？现在孙局长提出的任务完成了，经济局对基层的要求也做到了，你怎么没完没了关心与政策无关的事？”何军有点不乐意了，他认识这个姓许的多年，太知道这小子绵里藏刀的性格，表面上温顺可亲，可实际上……
许秘书冷笑一声：“何主任啊，咱们以前都是经济局的，满嘴大话的商人见了太多太多，吹牛不上税这种事是个人就能干，可关乎到民生，就不得不鸡蛋里挑骨头了。”
魏翔望着徐秘书：“大领导，既然您这么说，咱们打个赌如何？”
“怎么赌？”
“何主任的辖区内要是做到了这一切，算您输，做不到，算我和何主任输。”
“输赢怎么说？”
“我输了，从此以后在经济局挂号，商场再没有魏翔这个人，何主任自然也就被定性为好大喜功、口若悬河；可您要是输了，对不起，您得亲自说服所有居委会主任，把整个梁城的住户都整合起来，交给我做这件事。”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就这么定了。”
许秘书说完起身就走，当他走出门口，何军望着自己的外甥：“魏翔啊，你这是把你舅整个政治生涯给赌进去了。”
“舅，都居委会了，哪还有什么政治生涯。”
当何军与魏翔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外甥变了，以前这小子可是个心态极差的人，两句不好听的就能急眼，今天，那股淡定从容好似在惊涛骇浪中稳坐渔船之上，手中钓竿抖都不抖，任凭眼前是一袭红毯还是万丈深渊只报以微笑。
他，还是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