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同样的拥抱
八
一年一度的艺术节就要到了，唐老师让青梅组织排练一出舞台剧。青梅编了个名为《山魂》的剧本，塑造了一对大学生恋人，最终放弃城里优越的环境到山里教书的故事。女主角当然是李若雨，男主角是曾伟生。
为了能取得好成绩，他们挤出一切可利用的时间排练。青梅甚至借了一个录像机，把排练录下来，再放给大家看，一处处找问题。这一招效果明显，大家一下发现了自己的缺点，剧本排练质量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令人期盼的、紧张的表演时刻终于来临了。拉开幕布，李若雨一席白裙站在舞台中央，带领孩子们翩翩起舞，美若惊鸿。曾伟生出场了，他要带李若雨离开大山，到外企工作，但却被李若雨拒绝了。曾伟生背对着李若雨慢慢走去，耳畔是李若雨“忘了我”的话外音，他一步一步远去，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仿佛能把人的心踩碎。突然他掉转头，扬起被泪水冲刷的脸，对着李若雨大声喊到“若雨！”李若雨止住脚步，回首望着他。“我不要你走！”他大声喊着，向李若雨奔过去，抱起了纤细的她。“可是我离不开他们……”李若雨泣不成声。“我陪你，我留下来陪你！”曾伟生一字一句喊着。激情的音乐适时响起，一群朴实、天真的孩子围了上来。
台上的人物熠熠生辉，台下掌声如雷。
《山魂》一举夺魁！在后台，曾伟生激动地一下抱住了李若雨，李若雨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她僵直着身体尴尬地微笑，好在曾伟生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失态，红着脸退了回去。
李若雨并不是一个神经敏感的女孩子，但刚才的拥抱还是久久横亘在心田。不知道什么时候，曾伟生、青梅和她组成了三人小组，他们早上一起晨跑，周末一起玩耍。在李若雨心中，曾伟生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弟弟。但自从排练《山魂》以来，李若雨感觉曾伟生看他的目光深沉了许多，以前一直认为是角色需要，所以她也很努力地去营造那种氛围，但今天，他竟然当众抱了自己，在他们周围，从来没有哪个这样对异性表达情感。
当伟生抱着她时，她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易山。易山是她的中学同学，是校篮球队队长，而她是女篮队长，他又是她们队的教练。因为工作他们交流得特别多，俩人性格又都豪爽，慢慢地便有了深厚的情谊。
中考成绩出来时，李若雨上线了，易山却掉了。李若雨现在都还记得，那晚，她提着啤酒安慰他，喝得晕乎乎的他突然抱住了她，哭着说：“我太伤心了！但我伤心的并不是没考上师范，而是再不能做你的同学了！”
曾伟生在后台抱她时，她就想到了易山的那个拥抱，同样的姿势，但带给她的感受却完全不一样。易山抱着她时，他的悲伤仿佛是泉水通过手臂、胸膛一点点涌进了她的身体，听着“再不能做你的同学”时，她也心疼得直不起腰，本能地和他抱在了一起。而当曾伟生抱着她时，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尴尬。
后来易山便去读了高中。
但他们的联系并没因此而中断，而是开启了鸿雁传书之旅。李若雨给他介绍师范学校的件件新鲜事，鼓励他要好好学习；易山给她介绍高中生活的点点滴滴，字里行间浸透着满满的思念。慢慢地他们不再满足于一周一封信，发展到一天一封信。每天第二节课间操时间是汇源师范分发信件的时间，背井离乡的人们最渴望的就是接到亲人朋友的来信，每天有多少颗心是抱着希望而来，又带着失望而归呀。所以每天都能收信的李若雨让大家有种恨恨的羡慕。
除了写信，她们还有一个爱好就是互送礼物。易山的生日，李若雨给他织了一条雪白的围巾。李若雨的生日，易山给她买了一条新裙子。
李若雨的父亲是国家干部，家庭条件优越，作为独生女的她就像公主一样，双手不沾阳春水。为了给易山织围巾，她专门买了编织书，晚上熄灯后就站到厕所旁的路灯下织，织的不好拉掉重来，如此反复多次，围巾终于成功了。在她的带领下，她们寝室掀起了织围巾的热潮，就连没有男朋友的青梅都给他哥哥织了一条。
李若雨十八岁的生日到了，因为她性格开朗，参加她生日聚会的朋友特别多。他们把聚会场地选在河对面的芦苇坝里。一个硕大的蛋糕、每人一瓶橘子汽水……
年轻人是最容易开心的，尤其是在这样的聚会上，还有这么多的美食！大家开心地吃喝着，快乐地嬉笑着。不知是谁讲了一个笑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一仰头，李若雨突然发现，曾伟生正痴痴地望着自己，她吓得仓皇移开目光，心里的担忧越发加重了。从内心说，伟生并不讨人厌，他阳光可爱，积极上进，跟他在一起总是很容易快乐。但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不好面对他。如今她的心已经被幸福充盈得满满的，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但她又不想伤害这样一个阳光的男孩！她虽然继续与大家说笑、打闹，但心里其实早已一团乱麻。
“现在进入派送礼物环节！”青梅站在圆圈中间，大声宣布。
“首先是我的！”青梅边说边拆开亮闪闪的包装纸，原来是一挂风铃，“生日快乐！”
大家一个个走上前去送礼物。轮到曾伟生了，当她打开包装纸时竟然是一台小录音机！要知道这个东西对学生来说可是价值不菲，几乎是一个普通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所以全场想起了“唏嘘”声。
他轻轻按键，竟然传出了邓丽君香甜软糯的声音：“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大家惊呆了，没想到平时粗心大意的曾伟生竟然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伟生，你不想对寿星说点什么吗？”青梅饶有兴致地对曾伟生说。
曾伟生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然后他昂起了头，对着李若雨说：“若雨，我……”
“伟生，等一下！”李若雨打断了曾伟生，面向大家说，“我想给大家分享一件事情！”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便集中到了李若雨的身上。她指着身上蓝白条纹的连衣裙说：“大家觉得我这条裙子漂亮吗？”
“漂亮！”大家异口同声。
“这是我男朋友送的，我脱单了，大家祝贺我吧！”她小麦色的皮肤罩上了一层奇异的色彩，让她更加光彩夺目。
“你男朋友是谁？”
“什么时候的事？”
像这样公开宣布恋情，在他们学校是及其少有的，平时大家都只能偷偷摸摸交往，偷偷摸摸讨论，所以大家的热情被大大激发，七嘴八舌问个不停。
“大家不要急，这些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们，但有一点，可不能告诉老师去。”
“那当然！”
然后，李若雨转过身，面向曾伟生说：“伟生，你还没祝我生日快乐呢。”
李若雨刚刚发布的新闻让曾伟生有点五雷轰顶的感觉，但现在他只能尽力集中意识，将沉重的如铅块一般的录音机递给李若雨，无力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然后颓然的退回去，坐下。
“继续派送礼物……”青梅适时地续上了刚才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