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话音刚落,身边的院子忽然冒起浓浓白烟。
“着火啦!着火啦!”打更人高声呼喊,并猛烈地捶打院门,奈何无人回应。
火势愈演愈烈,热浪直逼他的脸颊,他才落荒而逃。
着火的是暗器唐门,火舌直窜长空,将夜色映得血红。
城中火光摇曳,来往之人四处逃窜,哭天喊地的叫嚷声声不绝。
三娘很快便收到消息,连夜敲开景潇山庄的大门,正值沈幸雪与卢止戈等人在房中议事。
“庄主!唐门三娘求见。”
沈幸雪忙道:“请进来。”
“她倒是来得快,你可想清楚了?三娘是出了名的急脾气又长舌,如今星神教欺负到她头上,她此番定是要你给个说法的。你若是不为她出头,她会说你不配做武林盟主,你若是为她出头,她会让你即刻出发,讨伐星神教。将她请进来,你怕是难得闲,可能连给沈景瑜的丧事都抽不出空来。”
紫逸话音刚落,三娘便从外疾步走来。边走边叫道:“盟主!你可得给三娘做主啊。盟主……”眼泪瞬时便落了下来。
沈幸雪赶紧扶她坐下。“三娘莫急,你的来意我明白。你放心,我断不会坐视不理。”
三娘刚坐下又站起来:“星神教个天杀的!心狠手辣!毫无人道!我要灭他满门,报仇雪恨。还请盟主做主,即刻讨伐星神教。”
紫逸嘴角一扬,一副你看我说什么来着的模样。
沈幸雪几番想开口安慰,刚一开口就被三娘打断。“即刻出发!灭他满门!”
沈幸雪颇有些束手无策,此时卢止戈端了杯茶,递给三娘。“三娘喝口水。”
这才得了个空档,沈幸雪道:“三娘,你且听我一言。星神教久未动作,绝不只是放个火这么简单,我们若是贸然进攻,怕是正中他们下怀。”
“什么叫做放个火这么简单,唐门连着受唐门庇护的几个人家,尽数遭劫,我们是命大,因着参加武林盟主选举,逃过一劫。可家中上百人无端丧命,在你眼中竟是个简单之事?好你个沈幸雪,选举盟主之时,说的天花乱坠,如今当上盟主之后,却畏首畏尾。你若是不想出头,就直说,何必如此假心假意。”
“三娘……”
“别和我说话,你不帮我,我自有办法!豁出这条命我也要与星神教同归于尽。”
三娘不仅话语上不饶人,动作上更是粗鲁,一把将沈幸雪推开。
卢止戈与花自量双双上前,卢止戈从后扶住沈幸雪。
花自量便朝三娘靠近,邪魅一笑。“三娘好魄力,我愿随三娘共伐星神教。”
三娘闻言,顿时觉得深受鼓舞。“花二爷才是真男子!”
花自量依旧笑着问三娘:“可是即刻出发?”
“即刻出发!”
“三娘有多少人手。”
“唐门能打的都在,有百来号人。”
花自量露出钦佩的眼神,夸赞道:“索性唐门能手都在,要不可损失大了。”
“谁说不是呢!”
“那这场大火唐门损失了什么?”
“无非是些财物罢了。”三娘仔细一想才觉着不对头,再看花自量,他不再接话,只是笑而不语。
星神教难道不知武林盟主选举之事?他们弄出这么大动静难道只是想烧毁唐门的财物?
如此显而易见,三娘稍作思索便想明白。
沈幸雪趁机开口:“三娘,不如我们坐下商讨一番,再做定夺。”
三娘早没了方才的冲动,依言坐回位置上,但嘴上不依不饶:“说什么也要给我,给唐门一个公道。”
“这是自然。”
星神教起初,暗地里相继瓦解了崇山派,逍遥门、燕山宗,卢家堡险些惨遭毒手,此四门派地处中原要塞,破之可使中原武林分散,难以聚合。
可卢止戈继任卢家堡,随后又接手了崇山派,救出燕山宗宗主,致使星神教原计划破灭。但星神教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反而让武林盟主选举顺利进行,武林盟主大会成功聚集中原各大门派,于星神教无异于是件坏事。
星神教忽然火烧唐门,背后定有阴谋。
唐门究竟有什么东西,是星神教非要毁掉的呢?
念及此卢止戈与沈幸雪相视一眼,顿时了然。只见沈幸雪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卢止戈莫要声张。
“三娘,现如今江湖各大门派齐聚渝州城,只要我一声令下,便可直攻星神教,但妖怪山地势险峻,莽撞攻教不是良策,我已派弟子前往查探地形,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到时我们再攻上山去,将其一举歼灭,定为您讨个公道!”
三娘闻言,眼中泛着泪光,激动地看着沈幸雪,直道:“沈盟主深思远虑,实乃江湖之幸。三娘我……别的不多说!用得上唐门之处,还望盟主尽管开口。”
沈幸雪几番承诺,才将唐三娘劝退。此刻她已是疲惫不堪,却不敢懈怠,仍有许多事等着她去处理。
“紫逸,紫飞楼消息灵通,你可知星神教之后的动作?”
紫逸默不作声,看着沈幸雪嘴角一扬道:“你嫁给我,我们夫妻一体。往后紫飞楼所有的消息可供你随意调配。”
沈幸雪剑眉一凛,顷刻间屋内仿若冰窟,紫逸不由得收敛嘴角。
“我绝不会嫁给你。”
紫逸料到她会拒绝,反观她冷若冰霜的模样,更美。“武林大会上,你与我定下婚约,整个江湖都可以作证,你身为武林盟主,想出尔反尔不成?”
泼皮无赖大抵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她不会嫁给你。”卢止戈站在沈幸雪身前,迎上紫逸的眼光,武林大会上,他一时犹豫,让沈幸雪伤了心,这一次他决不允许。
紫逸明白论拳脚他敌不过卢止戈,但卢止戈想要的东西太多,弱点自然就多了。
“沈幸雪若是嫁给我,紫飞楼便是聘礼,她若是不嫁,你们休想从紫飞楼知道任何消息。”紫逸把心一横又说道:“紫飞楼的消息向来是价高者得,若是星神教出得起钱,他们想要什么也未何不可。”
“紫逸,你置江湖安危于何地?”
紫逸往外退了退,他与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他们想江湖地位,想要名利,而他想要的只有沈幸雪。
“紫飞楼自建立起,不知看过多少江湖更迭。江湖安危于紫飞楼不过是一场变化,兴衰成败与我何干?沈幸雪,你若是想明白了,紫飞楼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紫逸话音刚落,便如雾一般消失在夜色中。他早料到今日之事,连退路都准备妥当。
卢止戈紧紧牵着沈幸雪的手。
前路未明,索性有一人能相伴左右,前路再多艰难险阻,想必都能一一化解。
昏迷许久的白潇潇终于醒来。
花自量替她细细把了把脉,脉象平稳,余毒已清。
白潇潇的眼睛在屋内来回寻找,沈幸雪在床边轻抚上她的手。“娘,你在找什么?”
白潇潇将目光落在沈幸雪脸上,眼中的哀伤一点点地淡去,她微微扬起嘴角,如往常一般,温柔道:“我什么也不找,我的女儿在这。”
她伸出另一只手抓着花自量。“我的儿子也在这。我什么也不找。”
如果娘问起爹,如果娘问起格桑,沈幸雪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可娘一句也没问。或许娘什么也不想知道,又或许她什么都知道。
“白姨!”花自量亲昵地蹲在床边。“您要收我做儿子,可不是白收的。怎么得拿出压箱底的家当才行啊。”
白潇潇笑道:“就数你最机灵。云儿,将我箱子里那两只金锁拿来。”
这两只金锁是沈幸雪出生之时,花家送来的贺礼,意喻着好事成双。
“今日一只给幸雪,一只给你。这些年,苦了你了。”
花自量看着金锁有些发痴,他明白白潇潇的用意。
她想弥补沈景瑜对花家所做之事,白潇潇十几年来待他疼爱有加,是真将他当成儿子在养育,此等恩情他无以为报。他若接了只金锁,便是放下了两家仇恨,便是与幸雪真真成了兄妹。
“这金锁也太小。您未免太小气了些。娘。”
白潇潇和沈幸雪均是一怔,方才花自量唤白潇潇的,她们都听得真切。白潇潇将沈幸雪和花自量的双手紧紧握在手中,喜极而泣。“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沈幸雪看着花自量,有些躲闪。别人不知,可她最是清楚,是她的爹爹让花自量没了爹娘,他变成孤儿是她爹一手造成的。他敬重了十几年的师父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他疼爱了十几年的师妹,与他有着血海深仇。
花自量见状抬手拍了拍沈幸雪的头,笑道:“从今往后,你得喊我一声哥哥。可不能再与我争谁更厉害,哥哥总是比妹妹厉害的。”
“好,便让你厉害,哥哥。”
此事传入江湖中,无人不恭贺赞许,一段佳话。除了十月。
十月与花自量两人当夜喝了个酩酊大醉,十月忍着哭腔对他说:“你成了她哥哥,今后她便再也不可能是你的。”
“她有卢止戈了。”
“你就这么喜欢她吗?”喜欢到就算以兄长的身份,也要留在她身边。
“今后,你会这样喜欢上别人吗?”
十月痴痴渴求,而花自量早已不省人事。
十月将他安置在床榻上,借着烛光,细细打量他的眉眼。遇见他的那天,十月初冬,恰逢雪花漫天飞舞。但他只记得漫天雪舞,不曾记得初冬十月。
这些年,十月多番试探,多番比较。她相信他们之间肯定是有缘的,只是缘分浅了些罢了。无妨,她相信只要自己拼尽全力,就能战胜缘浅,他们一定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