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农村土娃子的生活

村落中间有一眼老井，几个石碾子，三五株茂盛老树，麻雀和喜鹊在枝上飞跃鸣叫，女人们围着井边洗衣，姑娘的笑声，老人们晒太阳捉虱子，抽烟谝闲传，水槽里老牛的喝水喘气声，小女孩在树下玩过家家，男孩子掏鸟蛋，躲猫猫、捉迷藏，扮演警察、小偷，颠来跑去，一刻不停。傍晚，日落西山，彩霞西坠，大人们牵着牛，扛着工具，沿着田埂，呼喊着各家孩子的名字一起回家，不一会村落炊烟升起。这是自然刻画出的一幅乡村山水画。童年，时光是那样漫长，缱绻绵延，梦也多，梦里飞跑，张着没有翅膀的双臂，奋力扑腾，煽动但跑不快，飞不高，很着急，盼望长大，期盼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拴柱和同龄小朋友像几片羽毛在在自然中轻轻飘飞，在自然的梦里微笑。

五爷领着拴柱也从田间回来了，太阳快坠入地平线的西头，土房低屋的顶上，家家烟窗炊烟缭绕，这是个穷地方，没有肉味，也没有冒出油的香味，连那烟都是白的轻的薄薄的，透着素淡，贫脊，拴柱母亲翠竹做饭，从房子后面的柴火堆里抱来一把子干枯的麦柴和麻杆，噗地一声扔在灶台边，泥砌的炉子，上面架着一口黑铁锅，相连着木案板，旁边是粗制的泥胚胎烧大水缸，先用文火将麦柴点燃，再将长长的麻杆两手抓了折断，枯枝发出咯吧断裂的响声，扔进黑乎乎的灶膛里，火就在灶膛里噼里啪拉地燃烧起来，这一带人们不用风箱，那麻杆、高梁杆、枯树枝、秋叶都是烧火料，易燃火大，做饭有天然的香味，焖米饭压点灰，火就下了，下面条、饺子，炒菜，拿个柴棍在灶膛里一拔拉，火苗子腾地窜了上来。饭做完了，在余火灰堆里扔几个土豆和红薯，烤的皮黄内酥，吃着由外到里的香。五爷抽着烟，看着拴柱在院子里玩儿。院子有三间正房，东西两间耳房，附带着一个仓房。院前有土坯基子砌的猪圈、羊圈，木条搭的鸡舍，房前屋后稀稀落落地长着杨树、榆树、杏树，杨树也叫窜天柳，直楞楞像旗杆往上窜，高过房子十几米，太阳光斑驳陆离地洒在院内。菊花家在他家西南头，离的不远，她端着一碗汤面条，来与栓柱比试，她这碗饭虽然没油水，但是她母亲特意加了些酸菜、土豆丁和萝卜条，她己多次输给拴柱，等了他一小会，他也端了碗面条过来，碗里汤面上飘着几滴晃悠悠的油花，碗一倾斜溶成一小片，筷子一搅又成油星星，菊花撅着小嘴说：“这一项不能比，谁让你爹掌管油房呢？”看碗里，也有酸菜和土豆，却又比她多了几颗嫩绿的蚕豆，菊花眼里冒着泪花沮丧地吞咽着，拴柱高兴地拿蚕豆在她面前嚼着，炫耀着，五爷喊菊花过来，从他家大锅里寻着捞出几个蚕豆，放在她碗里，她才破涕为笑，心才算扯平。吃完饭正要起身的时候，几只小麻雀，从房顶飞下来，落在他俩刚才吃饭的地方快速啄食。小麻雀也很警惕，身子像翘翘板，低头猛啄时，尾巴翘起来，赶紧抬起头来，四处观察时，尾巴又落下去，然后再低头啄食。拴柱好心扔过去一块馍渣，那几只小麻雀就惊了一下，扑打着翅膀飞起来，落在屋檐下，菊花往回走时，看到麦柴垛上落很多麻雀，一只只地飞起来，又在树枝上落下去，或者向河边掠去，她就犯了魔怔，幻想着自己要是一只鸟多好，天上地下的飞，多能耐，穿河越房，多自在，田间地头，树上草里，寻着自己爱吃的东西，多快活，想着，她的心就跟着麻雀跑了，在马上就要成熟的麦穗上飞快地啄一口，又落在麦地里。再到下面的河沟里，对面的林子里，还有很多鸟儿，呱呱叫着飞，你一声我一声地叫。

夏未初秋的田野是富有的，杏黄沙枣甜，瓜果飘香，一切都开始成熟了，夜间摸知了，白天听金蝉鸣，蝈蝈唱歌；捉蜻蜓，逮蚂蚱，树荫下，三五玩伴，玩狼吃娃，最快乐的地方是河塘湾，水缓清凉，黄泥铺地，小鱼漫游，微风细雨燕子斜，晴空银鹰自盘旋，小孩们浑身精光，如泥鳅入水，尽情玩嬉，或浑水摸鱼，蚯蚓钓鱼。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拴柱、菊花、兵兵、刚刚四个小孩按照中午的约定，悄无声息的溜出学校，背着空书包，跨过学校北边操场，沿着田间小路，向西北方向蹑行。时近中秋，走过一片稻田，金黄色的穗子向着风吹的方向弯着头，齐刷刷，沉甸甸，叶子还绿中带黄，不像快要成熟的麦叶那样干硬，也没有麦芒的坚硬扎人，菊花一边跟着走，一边用手抚摩着田梗边伸进路径的稻禾，如抚弄家里的狗尾巴猫耳朵似的，手心里麻痒痒的，刚刚大步向前，用脚像踢球一样对拦路点头哈腰的稻穗扬回去，碰得别的稻谷前仰后合，又走过一片包谷地，将他们掩挡的一点人影也看不到，包谷杆长的小树一样，一行行排列着，叶子密密匝匝，几个人用手拔拉着，开辟处空隙，一步步钻过去，到了中间，拴柱一举手“嘘”了一声，大家停住脚步，围在一起，拴柱是我们的小头目，讲明来意，“今天搞个采摘和烧烤活动”，菊花年龄稍小，还想着小时候他们玩的过家家，随口来了一句：“我当妈妈给大家做饭”。拴柱不耐烦地打住：“谁给你玩小屁孩的把戏，我还当爹哩，今天不回家吃晩饭，来真格的，兵兵去水渠摸鱼，刚刚去挖土豆捋青豆，拴柱和菊花掰包谷，摘沙枣，挖炉灶，刨柴草，东西准备好后在沙枣林集合”，几个人刚要分头去行动，拴柱又补充一句：“不要刨自家的地，谁要偷我家的，我日他先人，隐蔽点，不能让大人看见，回去挨骂”。几个人第一次野餐，分工合作，激动又神秘，胸脯一起一伏，双手篡着拳头，好像去执行一个重要的任务，其实是当一回小贼。

拴柱和菊花连着撕裂几个包谷棒子的外衣，寻找着成熟一点的芯子，包谷棒像个婴儿一样，被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裹着，包的紧紧的，密密的，外皮粗糙厚实，越往里越细嫩光滑，菊花力小，吭哧半天才剥开一个，一看白白的，用手一掐，玉米粒渗出白浆，用手抹在嘴上，甜甜的，像糖浆牛奶一样，很好吃，拴柱不满地催促道：“别磨蹭，快点掰好走人，别让人发现了”。这个季节的包谷正处于灌浆后期，再过半个月，就成了嫩玉米，煮和烤着吃，很甜很香，也有个别成熟早的，籽粒饱满，也还是一挤一粒白浆水，这几个馋嘴猫，急了点，来的早了些，糟蹋了几十个棒子，挫子里面拨将军，寻了相对结实的七个，去了沙栆林。天已经接近辰时了，透过稀疏的树枝，阳光洒在树林子里，树影斑驳。正在这时，啪啪啪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在附近响起，拴柱赶紧抬头一看，只见有两只鸟儿刚从不远处的树上飞走，哈哈，看来可能会有鸟窝。搓了搓手，抱住那颗大树就开始往上爬，菊花不放心的喊着让拴柱小心点，拴柱说了声知道就继续往上爬，看到鸟窝在树枝桠那儿，拴柱轻手轻脚的抓住鸟窝附近的树杆，慢慢地爬过去，伸手摸了摸鸟窝。哇！果然有鸟蛋，而且还不少，好像有七八个呢。心想道：这只鸟还真能生蛋。拴柱轻轻地将鸟蛋拿出来，朝菊花晃了晃，笑道：“菊花，你看，真的有鸟蛋！而且还有不少呢。”菊花在下边担心地说道：“拴柱，你快下来吧！小心点啊！”拴柱听菊花这么说，就把鸟蛋放进怀里，生怕压破了鸟蛋，下树可比上树容易多了。很快就跳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了鸟蛋，交给菊花，接着又爬上沙栆树，树上结着一串串黄橙橙的沙栆，隐映在浓密的碎叶之中，拴柱二话不说，噌噌的爬了上去，菊花摹仿着他的动作，爬二下，哧溜又滑了下来，显得滑稽笨拙，拴柱说：“我在上面捋摘，你在下面捡拾”，沙栆树有剌，采摘要带驴皮做的手套，或等栆树蒂落，用枝条抽打，沙枣会落下来，功到自然成，拴柱显然没想到这一点，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爬树时已挂破了裤子，在摘捋第一个枝时，指头上扎了剌，疼的呲牙裂嘴，当着菊花面呈能，装英雄好汉，不好意思喊出声来，忍着疼继续摘，摘在手里的放在书包里，捋掉地上的，菊花捡拾起来，拴柱像麻雀一样，从这个枝头换到那个枝头，一声不吭，只顾寻食，菊花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跳跃不停。“你让开，我要往下跳了”，拴柱逞能地说，菊花担心地说：“这么高，你好厉害呀？”这话顿时激发了拴柱傲娇的心，升起一丝不屑。“你让开。”拴柱说着，随后朝着下面跳了下去，落地一双脚正好踩在了树根桠上，孬了脚，瞬间失去身体重心朝着菊花的身体上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