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栓柱再婚
疙瘩身上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头皮上，慵懒地无精打彩地过活着，树活皮，人活脸，这人也走不出去，脸也没地方搁，心也没地方放，那该死的冤家，平时嘴上抹了蜜，什么好听的话都说遍了，搞大了她的肚子，闹出了事，躲着不见影了。
疙瘩把一碗饭和一个馒头送到东屋，给爹吃。关老汉已经有些日子没下炕了。他跑了大女子，死了老婆，二女子又私订终身，满村风雨，人人皆知，本想多收点聘金，多卖点钱，为他养老送终，可这希望也破灭了，二女子也成了倒贴货，他的脸皮被老婆和女儿揭了，他的心靠那未来卖女儿的钱支撑着，这“到手的鸭子飞了”，他的心软塌下去，他的身子己被劣质的烟酒腐蚀了，没有规律的生活和劳动整垮了，终于在一个下午躺倒了。但他的一双眼睛经常出现在窗子那儿，盼着有奇迹出现，有人来提亲，多少得些银子。她屏着呼吸走进那间带有臊味儿的屋子，把粥和馒头放下，把炕下的屎盆端到院子里，再把屋子草草收拾了一下，就逃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关老汉端着碗喝粥说：“疙瘩，这饭生生楞楞的，一点滋味都没有，这些日子怎么饭有点儿变了。”疙瘩说：“饭就是饭，能变嘛味儿啊。”关老汉说：“我老是尝着变味儿了，我嘴里一点儿味都没有啦。”疙瘩把勺子往锅里一摔，她说：“那是你犯病了，你的嘴越来越尖馋了，你这越来越老了，也会挑食了，这里费劲把力地给你烧熟了，你还说变味儿。”关老汉说：“疙瘩，你的脾气越来越坏了，等我闭了眼，看你往那里能去。”
真真是瞌睡遇了枕头了，癞蛤蟆掉进石窝子，正合适，关庄的关月梅多年前嫁到倪园，回娘家走亲戚，知道了疙瘩的情况，念想着五爷对大家的好处，拴柱死了老婆，这两人凑在一块，针尖对麦芒，不是刚好吗，两边撺索，牵线搭桥，聘金讲到三千元，关老汉原来心劲大，吊的胃口高，对外放出风彩礼不能少于2万，可二女子不争气，伤风败俗，现在能嫁出去，有三千元也是烧高香了。
可是疙瘩不愿意，关老汉就是骂口不绝，把女子诅咒得体无完肤一塌糊涂，他拎着鞋底子几次想奔过去狠揍女儿一顿，都被大家拦上炕去了。大家的耳朵听腻了嗓子劝哑了，说过来听过去就那么些事那么些话，再说就没一点意思了。关老汉也觉察到了大家的情绪，只好就着台阶下了，最后给疙瘩撂下话说：“你不要脸，我的脸叫你也臊完了，有张五爷家里说好了，你去就成了，走的远远的，少给我眼窝洒辣面子，我给你也没啥嫁妆可陪送的，往后你是张家的人，死了也是张家的鬼，把我不用再喊爹了。”
疙瘩匆匆忙忙去医院打了胎，休息还不到一个月，披红挂绿，被送到五爷家。吉时已到，褐色的木梳从黝黑发亮的发间滑过，静谧的房间响起古老而又深情的祝福：“一梳梳到尾；二梳我的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新人登场鸣炮奏乐！
疙瘩的视线就被红盖头遮住，这时，外面的喧哗声更大了，炵、炵、炵三声炮响，接着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疙瘩虽暗地里伤风败俗，但结婚，仍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心脏咚咚咚地要跳出胸膛，红盖头不但挡住了视线好像也隔绝她和外面的人的联系，他只见过拴柱一面，现在脑海里有红兵和拴柱俩人的形象交替，红兵使她羞愧，拴柱更多的是茫然，她的脑袋被婚礼现场的噪杂搞得翻江倒海，她的思绪还粘在红兵身上，藕断丝连，有想念、有悔恨、有回忆、有离别，她在心里骂着自己，人家早跑的没影了，贱，好贱，为什么还想他。但是，她此时却害怕的发抖。自己就要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恐慌无助，在心里苦笑，她陷入慌乱的迷茫，听不见外面震耳欲聋的鞭炮，听不见旁边人的贺喜…
执事人用当地土话喊着，这是才子配佳人，织女配牛郎，针尖对麦芒，王八对上绿豆眼，诙谐地打趣，花好月圆，地久天长！接下来进行第一项 拜天地
一鞠躬，夫妇是前缘，善缘恶缘，无缘不合；
二鞠躬，念念不离心，心心不离情，打成一片；
三鞠躬，满腔欢喜，笑开天下古今愁；
常言道：水有源，树有根，儿女不忘养育恩，成全儿女终身事，了却爹娘一片心。新娘和新郎如今已成家，真的要感谢父母的生养之恩，
接下来是第二项 拜高堂，请父母入座，
一鞠躬，养育之恩，终身报答，早生贵子，因因相报；
再鞠躬，儿女原宿债，讨债还债，有债方来，孝敬父母；
三鞠躬，修德种因，喜成新家，不忘爹妈；
发红包，改口叫爸妈，今生有钱花，爹妈叫得好，红包是一定少不了。
新娘：爹
执事人：喜公公，您的儿媳妇叫得甜不甜？
喜公公：甜！
执事人：掏钱
执事人：喜公公，您的儿媳妇叫得妙不妙？
喜公公：妙！
主持人：掏钞票！
新娘：妈！
执事人：喜婆婆，您的儿媳妇叫得亲不亲？
喜婆婆：亲！
执事人：发奖金！
主持人：喜婆婆，您的儿媳妇叫得满意不满意？
乐喜婆婆：满意！
执事人：拿人民币！
好，接下来是第三项 夫妻对拜，两位新人面对面站好，夫妻对拜我们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就是一拜要头发梢要相互碰到，这叫结发夫妻百年恩；再拜要鼻尖要相互的碰到，这叫同呼吸共命运；一拜再拜都碰了，这三拜该碰哪儿呢，新郎倌知道吗？三拜不是亲嘴，是脸贴脸，这叫幸福生活到永远。
一鞠躬，绵羊山羊分开走，自己的对像自己瞅；
再鞠躬，风尘尘不动树梢梢摇，相思病害上好不了；
三鞠躬，前半夜想你点不着灯，后半夜想你翻不转身；
各位亲戚乡党，新婚庆典议式结束，新郎新娘入洞房，来宾请入座客厅，婚宴马上开始，请大家开怀畅饮，祝大家吃的满意，喝的开心！送我们新郎新娘一副对联。
上联：老活塞新缸筒压缩正常。
下联：老司机开新车喜气洋洋。
横批：注意保养。
那么最后呢，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上人稀，请吃好喝好！洞房耍好！
等她恢复神智时，她已经坐在新房铺着大喜床单的新床上，婚礼的过程犹如镜中花水中月，在记忆里一片模糊，还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嫁人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到了这种关键时候自己还是胆怯了。
地分了，人闲了，有钱了，温饱思淫欲，可农村的文化娱乐活动呆调，满足不了人们的需要，村人把婚丧嫁娶当热闹玩，五爷人好，面子大，来的人多，一伙人开始耍公公和婆婆，杜占奎还扮演最滑稽的堂官，脸用墨汁涂黑，扮成丑角，衣服上挂着西瓜秧带叶子，朝珠用算盘珠代替，帽子顶上用红萝卜和大蒜做成顶戴花翎，旁边还站立着几个坏小子当差役。一声令下，把新郎新娘和公公婆婆四人带上堂来跪下，堂官下令公婆二人当众教新人以房术，就是要讲明男女结婚要怎样啪啪啪。公婆二人讲完，还要叫两位新人复述一遍。一群参加婚礼的人，笑得前仰后合，闹翻了天。在农村，男性由于接触社会，性教育往往于自然而然之中完成，看着牛扒背，狗连蛋，懂得了其中的微妙，而对于女性就不那么容易了。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原则下，很多女孩子到了要结婚的年龄，对性的问题仍然所知甚少，甚至一无所知。这种情况下，临近结婚的日子，在新娘这边，其母亲就要对她进行性问题的说明了；在新郎这边，由其父来承担这项任务，或者通过今天这样的闹公公婆婆和闹洞房，来进行性启蒙教育。
疙瘩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发现手被硬物硌到，随手掀起褥子，透过盖头一看，嗬，核桃、红枣、花生还还不少，想到这些东西的寓意不由得脸上发烫，好像烫手山芋一般扔到一边，重新坐直身体，好奇的打量房间。房子不旧，房间比自己家的大，屋里摆着衣柜、三截柜、五斗橱等家俱，都贴了喜字也，堂尾方桌子上面放了四个喜盘，放着花生瓜籽糖块，疙瘩偷偷地看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疙瘩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收回四处打量的视线。“哎呀，人家拴柱成亲你们几个臭小子凑什么热闹？赶紧给我滚！你们闹了公公婆婆，还耍的不够呀？”捏着嗓子说话的是秋子，看着这几个光棍就头疼，“我呸，我还不知道你们几个的鬼心思，赶紧闪开，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耽误的起吗？”秋子的涶沬差点喷在他们的脸上，她当了这么多年喜娘还看不出来这几个小子的心思，无非非要来凑热闹，趁火打劫，揉摸新娘，占便宜，赶心荒。“你们个小混蛋可不能胡闹，否则以后你们看亲的时候偏找那些厉害的，看你们敢闹腾不。”“不敢，不敢……”耳边传来门打开的动静还有嬉笑打闹的声音，疙瘩双手紧紧抓住红色的棉袄，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眼前一亮，习惯性的抬头一看，一张陌生的脸就这么突然撞进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