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七夜谷之火色
等鹤子墨到冶炼台的时候,台上已经躺了数十具尸体,有七夜谷弟子,也有不明来历身份的黑衣,他们身上的伤痕大部分还残留着灵力,还有小部分被利器所伤,仅剩一丝微不可查的锐意。
下一刻,场中心爆发出的火灵力震开台上无所依的尸体,坠下去的尸体无论敌友皆被冶炼台之下的冰层所托住。鹤子墨无意去探查冰层的灵力来源,视线落在了场地中心。
场地中心的是晏无痕,那股突然爆发的火灵力也来源于他。
他红眸中跳动着炽热的火焰,双手引动起火红色的灵力,与他一身蓝白祭服截然不同的色彩骤然击向他周身的敌人,将其击退。
那只前来报信的羽鹰王正低空盘旋在晏无痕上空,见此,又俯冲下来,落在了晏无痕肩上,用它的那一双鹰目冷厉地扫视着周遭的一切,沾了血的爪子牢牢抓着晏无痕的肩膀,不让自己被其剧烈的动作甩下去。
大乘期修士距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肉体已在雷劫的锤炼下坚如磐石,羽鹰的动作并不能伤得了晏无痕,不过利爪磨肉的痛感还是会有的。
鹤子墨观察了下晏无痕的神色,看出对方根本不在意这点痛,观察了下局势,略微思索了下,将视线转向了位于冶炼台边缘的寒奚身上。
寒奚身上有很多伤口被利器划出的伤口,上面残留着不少灵力痕迹,需要用灵力慢慢祛除才能愈合,不过这些大多都是小伤,唯一严重的伤是左手手臂上一道几乎半米长的伤口,伤口之深险些斜切断整只手臂——就算修仙者能够肢体重塑,也需要花费些时间。
冶炼台边缘并不安全,时而有范围性的法术余威扫过来,被寒奚右手持剑挡下。
好在战场主力除却大乘期的晏无痕外,基本都在分神期往上,寒奚不过合体期修为,无人顾及他这一小卒,倒是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鹤子墨见寒奚并无性命之忧,便在浮石边缘停了下来,冷眼看着七夜谷与不知名势力之间的打杀。
他的行为与这场战斗格格不入,自然也被许多人注意到。
不速之客们自然乐得鹤道人不插手,晏无痕扫了他一眼,没有管对方的袖手旁观。
来者是冲着七夜谷继任大典来的,对方不针对七夜谷之外的人,他也没有必要强行拉着他们参战,何况……鹤道人也帮了七夜谷不少。
寒奚也看见鹤道人了,剑横在身前警惕周围的攻击余威,侧着身缓缓挪步过去。
鹤子墨注意到了这一幕,视线停在了他身上,平静地看着他缓慢挪动。
寒奚移动的速度虽然缓慢,但在高阶修士的神识下无所遁形,哪怕有打得兴起的敌人注意到了寒奚,也因为鹤道人的视线,特意避开了他,避免第三方大乘期修士下场。
鹤子墨看他挪到了自己面前,思索了下,答道:“约是佯攻,伤亡不大。”
寒奚本不是想问这个,他有些在意鹤道人的脸色是不是有些不对,但近看也没发现什么异样,顿了顿,认真道:“多谢。”
若不是他愿意出手,炼器室那头想来也没那么快能解决,支援能来的这么快,有鹤道人的一份功劳——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鹤子墨没有说话,他确认寒奚的状态还行,便看向了战场中心。
那里充斥着狂躁热烈的火灵力,破坏力极强,将能够承载岩浆的浮石表面炸的龟裂开来。
论火灵力的破坏力与杀伤力,晏无痕无疑是发挥到了极致。
极致之下,还余有对自身灵力的掌控,拘束着不稳定的爆裂灵力集中在一定的区域,单单只让秋风如炙夏般炎热焦躁。
比之其恶劣的性格,晏无痕的能力倒十分是出彩,不过晏无痕的对手,比之他更胜一筹。
那人戴着银白面具,整张脸都藏在了面具后面,唯一露出的一双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那种空寂之感,让鹤子墨有种对方是同类的既视感。
除此之外,对方还是木灵根,以木灵力对抗天然克制他的火灵力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能借风驭火击退一波欲偷袭他的人。
见此,鹤子墨随口问道:“可知晓对方的身份了?”
寒奚摇了摇头,“送来的信中只有一句警示,并无其他。”
他边说边停止了祛除伤口灵力痕迹的动作,从储物袋中取出丹药,试着询问道:“鹤道人,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吃个丹药调息一下?”
寒奚原本过来的用意便是这个,只是中途被打岔,又未发觉鹤道人的不对,但还是遵从直觉试着问问看。
鹤子墨摇头,“不必了。”
回拒的话似乎证明了什么,但又好像只是单纯的不需要。
也是,以鹤道人的修为,手里的丹药未必没有七夜谷特供的好。
寒奚见鹤道人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战场,默默地祛除着伤口的灵力残留。
晏无痕与银色面具男子僵持不下,还总被对方借力打力,伤及自家弟子,情绪愈加焦急,爆裂狂躁的灵力逐渐影响宿主本身。
他就像是一簇本身放在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生出了想要烧灼世界的灵智一般,以极慢的速度,缓缓地踏出了丹炉半步。
就这样的半步,灼热滚烫的温度骤然从中心炸开,炸得那木灵根的天才也不得不避开锋芒。
晏无痕以灵力为媒介喊了一声,“你们去其他地方帮忙,这里交给本君。”
“是。”
七夜谷弟子闻令后迅速撤离,寒奚看了眼在余威中毫发无损的鹤道人,顾不得擦脸上的热汗,也跟着离开了。
晏无痕动了动肩膀,羽鹰会意,也跟着人群一同撤离。
跟鹤子墨一样来看戏的客人们也撤出了浮石,出于礼貌帮忙拦截着跟着撤出来的敌人。
在七夜谷弟子全数撤离的那刻,浮石表层被晏无痕的火灵力烫得炸裂,剥离了朴实无华的石壳后,露出了里头晶莹剔透的黑晶,黑晶的内里四分五裂,缝隙之中到处流淌着岩浆,像是块遍布裂痕的宝石。
晶石层不断传导着高温,温度丝毫没有递减的趋势,反而让周围的空气温度迅速拔高,如位于火山口上空低处,与岩浆只一步之遥。
浮石旁有一条锁链被冰灵力覆盖,这条锁链离战局很近,容易被战局波及,但对鹤子墨来说,怕被波及的是战局之中的人。
他御剑落了过去,踩在锁链上,蹭了‘冷气’后,温度总算回归到了晏无痕灵力爆发前的‘正常’。
——从晏无痕的火灵力来看,只有天灵根配以专门的功法才能达到这种程度,还会有副作用。
鹤子墨侧头往后看去,锁链上只有一位穿着七夜谷长老制服的女子在此,想来就是锁链上冰灵力来源,或许也是冶炼台下冰层的来源。
对方扫了眼他身上的着装,确认不是敌人后就把视线挪开了。
鹤子墨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没有察觉出敌意,便回过头,安静的站在原地看戏。
正午的太阳拂开了身边娇俏的云彩,向天底下的所有生灵展露着自己耀眼的光芒。
阳光撒下,晶石层里流淌着深红刺眼夺目,晏无痕占据场地优势灵力强度再度攀升。
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不占的情况下,面具男子仍未退缩。
泛着绿意的灵力在滚烫的包围圈中,撑起了一片摇摇欲坠的结界。
如此坚持,仍是声东击西之策?
——什么势力敢一次性舍弃掉这么多高阶修士?
鹤子墨欲动神念,却想起自身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便将视线移开,再度落在身后的七夜谷长老身上。
“他处可还有异动?”
越皑闻言,侧头认真打量了一番鹤子墨,才开口答道。
“除那一声巨响外,他处并无异动。”
顿了顿,越皑又道:“前辈也是在想他们是弃子?几番拖延是为了更重要的目的?”
鹤子墨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越皑道:“异样开始的时候七夜谷大阵便启动了,他们进出不得,已如瓮中之鳖。就算他们来七夜谷有什么目的,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闻言,鹤子墨眺望远方,肉眼能及的地方跟平常并无不同,不知道他能用神念去看的话,能不能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等等……对方说的是七夜谷大阵启动时进出不得,以他之见,刻在云中殿上的大阵并没有这样的效果,那么这大阵,布在七夜谷的哪处?
是他们声东击西所要达成的目的吗?
能让对方毫无隐瞒直接告知,七夜谷大阵的作用想必不是什么秘密。
这样一个明面上可以说是核心的牌,冲着它来的可能性很大。
鹤子墨没有贸然提出想法,只是道:“若是如此,吾在想,他坚守在此的意义是何。”
越皑道:“不知道,但晚辈以为,他必然有所图谋。”
有所图谋吗……?
那么,那双荒芜空寂的眼神中,所求能为何?
“嗬——”
晏无痕大喝一声,狂躁爆裂的火灵力冲天而起,化作火凤于半空盘旋。
木灵力撑开的屏障在火凤的威压下还能透出点点绿光,彰显生机。
晏无痕冷哼一声,“本君最后一次问你,你究竟是谁的人!”
无人回答。
火凤长鸣一声,以身为刃,冲向那微薄的屏障。
磅礴的气势下,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那人要葬身火凤之下——因为空气中的温度是那样的灼热,如烈阳坠空,几乎要将此片空间的气体烧尽。
鹤子墨也不太看好对方。
木壮火势,火势燎原之际,他活不下来。
越皑低骂一声,长剑出鞘,擦着禁空阵法的边围着浮石用剑划了一圈。
冒着白气的冰块只凝出来一瞬,便在这高温之下化为水汽蒸发。
越皑高喊道:“晏无痕,你是想把七里海给毁掉吗!”
晏无痕冷声道:“不劳越长老说教。”
火势渐小,晏无痕以为已经事成,收敛了灵力正准备离开这里去处理其他事时,一根尖端磨得异常锋锐的赤红木簪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火气与冷意掺杂,堪比大乘期的木系灵力让晏无痕一动也不敢动。
——对方是真的有能力将他一击毙命。
“晏君!”
鹤子墨因旁人惊慌失措的喊声侧目,注意力停在了那根木簪上。
那是浴火之木——赤木,是木中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