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七夜谷之失魂
误会造就了此次的争斗,一意孤行导致三人各自昏迷,各有损伤。
这个误会本不该发生。
岳平峰遇袭与轮回珠失窃的时间点,鹤子墨是与晏无痕在一处的,理应来说他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只不过,在晏无痕提到过他收到飞羽传信前在鹤道人处时,本身就对鹤道人有意见的凌渊心中有了怀疑,尤其是除了鹤道人外,其他人在调查中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时,怀疑更深了。
案发现场的灵力残留对不上任何符合条件客人的灵根属性或灵力特性,唯有鹤道人出山即为大乘,而大乘期可化天地灵力为己用,能遮掩灵根属性和灵力特性,嫌疑再度提升。
事发次日,多日闭门不出的鹤道人在夜阑城与长留道人会面,并特意去了他所开设的武馆,仿佛是在向他挑衅。
凌渊问剑,问心,无法抛却怀疑与愤怒,于是提剑而来,以剑问道,问人。
他虽有杀意,并无杀心,只为逼鹤道人毫无遮掩的出手——却没想到等到的是玄妙至令人生畏的空间法则,而他的灵根属性,仍然隐藏在天地灵力之下。
——
无垢剑似乎全然不知空间在重铸中一分为二,缓慢的提升高度,等升到一定高度,鹤子墨的衣袍不再及地时,才慢悠悠地往顾明的方向飞去。
途中,无垢剑剑尖凝出了一点针尖大小血色刺向空间壁垒,壁垒如纸般被轻易戳破出一个口子,口子在血针的腐蚀下迅速扩大,就像是小石子砸入的湖面,乍起了一圈圈不断往外扩散的涟漪。
无垢剑掠过了顾明,又飞过了凌渊,承载着人送到了门前,在即将把人放下的时候,它像是想到了什么,改变了方向,将背上的人放在了顾明不远处。
办完了事,无垢剑转了一圈确认无误,便十分干脆的往主人手边的地上一躺,装起了死来。
……
这一场荒诞无稽的架里鹤道人消耗巨大,连着鹤子墨也昏昏沉沉地从梦里醒来,像是还没有从濒临死亡的感触中回过神来。
“鹤子墨?”
“鹤子墨!”
“鹤……”
“……鹤泽!”
鹤子墨下意识地看向了佚名。
佚名懵了下,虽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喊出鹤泽这两个字,但看到鹤子墨有反应,立刻问道。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鹤子墨没有反应,他脑子里依旧昏昏沉沉的,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只是愣愣的看着佚名所在的方向。
“鹤,泽?”
佚名又喊了一遍。
这次鹤子墨不像之前有动静,仍然没有其他反应,像是丢了魂。
佚名不敢怠慢,他持续喊着对方的名字,等待对方的回应。
只不过,喊的不是突兀出口的鹤泽,而是鹤子墨。
……
混沌的意识里。
梦里,顾明声嘶力竭地喊他。
梦外,佚名也在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他们像是在叫魂,把他的魂魄喊回身躯里。
就像是……寒池之下,无形的咒,锁住了日渐脱离身体的魂魄。
梦境与现实的界限更加模糊了。
这不是一件好事,但鹤子墨又觉得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倘若梦境与现实之间并无区分,那么——他并非是被未知的自己取代,只是未知的记忆在复苏。
鹤子墨就是鹤道人,没有彼此之分,从来都是同一个人。
多好,他要救的,就是自己。
呼唤中,佚名看着鹤子墨又闭上了眼,似坠梦境当中。
佚名打开了收录了梦境实况的app查看,发现静止的画面忽然动了,便知道鹤子墨又入梦了。
画面稳定,锚点完好,人物角色正常,看来是缓过来了。
佚名给鹤子墨补充了用于辟谷的灵力,便悄悄退了出来,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他要去裁剪今天应该发放的直播,并且要提前应对剧情空档期可能出现的弹幕。
毕竟,他的目的只是唤醒鹤子墨的记忆,补全对方的神魂,而不是影响对方本该拥有的人生,这也是写意江湖系列之所以诞生的主要原因。
——
发现武馆空间异样的是之前在武馆聊天的几名七夜谷弟子,因担心事情牵连他们自身,上报了上去。
来的是谷中负责后勤的钟磬,在长老组中地位不高,常居于幕后,戴着特制的面具,鲜少露面。
他也在继任大典前的那场突袭中遇刺过。
据说他活下来的原因是他正好摘下面具泡了个温泉,刺客分辨不出水雾当中的人是何身份,又难以在雾气中一击必杀,为免打草惊蛇便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但钟磬是水灵根,又擅音律,对声音很敏感,很快就察觉到了屋内有人,便以水声掩盖自身行动,突袭之下险胜刺客。
这番说辞信的人很少。
——因为钟磬的水灵根生性柔和,适于温养疗愈,杀伤力在长老中排最末,又是刚晋大乘期,他们很难相信钟磬能反杀大乘后期的刺客。
于是七夜谷之中,原本忙于各种杂事的钟磬就成了事务最闲的。
事情上报后,本在助岳平峰养伤的钟磬被打发过来处理这烫手的山芋。
且不论发生了什么,当事情牵扯到定武长老的时候,事情就是棘手的。
定武长老的性子犟,一般不惹事,一惹就惹大事。
更棘手的是——这场面一看就像是起了争执,打了一架后的情景。
钟磬边想边确认空间是否处于稳定状态,并对于定武长老的战斗力表示怀疑,没想到他还有一天一打二还能打平。
昏迷中的凌渊:……
钟磬询问道:“长留道人和鹤道人是何时来的?”
几个七夜谷弟子对视一眼,一人出面答道:“回长老,当时约在正午时分,三个时辰前。”
正午时分?那个时候恰好是七夜谷结界薄弱时,定武长老需要巡视周边,至少那个时候还没有打起来。
看来定武长老是专门找上他们的,打成这样,也不知道是定武长老的不是还是他们之间本就有仇。
这么想着,钟磬走到凌渊身边,蹲下身来正欲把脉,寒凉悠长的剑鸣声制止了他。
“嗡——”
是凌渊手里握紧的剑在震颤。
行,我不动他。
钟磬起身,低头观了下凌渊面色,气色倒不错,就是眉心有一抹难以查明的浅红若隐若现,不知是从哪惹来的因果。
看完凌渊的情况,钟磬还没朝里走几步,就察觉到凌渊醒了。
绵长规律的呼吸声紊乱了,略有些急促,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声音微怒道。
“武馆已闭,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钟磬:“?”
他回头看去,凌渊已经站了起来,空间外站着的几名七夜谷弟子像是被拔光了毛的羽鹰一样焉焉地低着头,不安地站在那。
凌渊浑身低气压,“一个个都哑巴了?连句话都不敢说?”
“长,长老,是我的错,我对空间之术略知一二,感觉跟以往闭馆没什么大不了,就……把门开了。”
“是我非要现在来的,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
几人争相揽责,说着说着根本停不下来。
凌渊拂袖,朝他们脸上各打了一道不痛不痒的水流,把人都淋懵了。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凌渊扫了眼地上的两人,视线触及鹤道人时眸中有微不可查的忌惮。
他看向钟磬,“来的人怎么是你?正好,这几人多次擅闯武馆,你把人带下去按罪论处。”
钟磬:“……”
钟磬意有所指,“凌长老打算怎么处理?”
凌渊把剑狠狠地归鞘,眼中盛着寒意,“怎么,钟长老对我私下与人切磋一事有意见?”
“……不敢,既然是凌长老的私事,那便不叨扰了。”
钟磬说完带着惹事的弟子们离开。
凌渊冷哼一声,将空间敞开的门关上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
他虽昏迷,但昏过去之后仍有意识,能感知外界的动静。
一个险些走火入魔,一个不像是被空间反噬,却受了重伤濒临死亡,还有灵剑护持。
长留道人心魔为何发作他不知道,但鹤道人……
凌渊着实难确认这个人是不是昨夜的始作俑者。
鹤道人与邪物一战后应当是受了内伤在养,受伤的情况下行事疯狂又有以濒死为代价维持的分寸,令人怀疑起他究竟是理智的做着这疯狂的一切,还是疯狂之后忽然的理智终止了他的疯魔。
他确实没有做下这一切事情的理由,可他行事无常,也说不准有没有在这件事里有所掺和。
最让凌渊生疑的是——晏无痕提到飞羽传书的时候鹤道人在场,却无法讲明白在这之前鹤道人有没有离开过。
种种疑点加上他当时感受到的畏惧与不可深究的危险,凌渊敛去周身不自觉外放的杀意,原地调息。
左右这件事已经有了个了结,他败了,昨夜之事与鹤道人再无干系。
可这斗法之中莫名沾了因果,又被影响了心境,还是自己自找的缘故,他找鹤道人算账都不合适。
凌渊心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