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七夜谷之背叛
此刻，夜阑城。
保护城池的结界被关闭，人与魔在城墙之上的水域作战，淅淅沥沥的血混在水里，红的黑的，浑浊不堪地往下沉。兵器法术来往的能量冲击撼着水波，时而有身形模糊的人形被水流捕捉，被攻击击落。
不远处，一个嘹亮的声音以冲荡海水的壮阔方式，将海水搅合的更为激荡不息，魔气随着歌声入海，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与此同时，单音调的声音依次在其他方位响起，组成了诡异的歌。
乐族精通乐理，以声音为武器，擅蛊惑人心，曾在上古时期还是人族，后因堕魔长居于魔渊，与魔族联姻，子孙后代体内的人族血脉渐渐淡去，成了魔渊魔族中的一脉。
在乐族合唱的歌声下，海水似被蛊惑了一般，时不时在魔族攻击的时候顺流推进，在人族攻击的时候逆流阻拦，打了七夜谷方一个猝不及防。
极具穿透力的歌声飘入耳中，让寒奚体内的灵力有一瞬间的不受控，险些没躲过攻击。
约定好结界开启的时间还没到，这个歌声必须解决。
他以寒气冻结周围的海水，限制住敌人一瞬的行动，悄然且迅速凝聚出来的两支冰箭从其后穿透了丹田和心脏，击杀了敌人。
寒奚一击即退，在退让的过程中视线投向了声源处。
歌者有五人，在魔气弥漫的黑雾中，他看不清五个人的所在，却能从这阴魂不散的歌声中判断对方的方位。五个人都分散的很开，又处于魔族大军的后方，杀是杀不了的，只能另想办法。
乐族为天生的音修苗子，倘若采用以音攻音的法子，他们当中没有音修，讨不到好处。
寒奚拨动着海水，偶有增大的阻力让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要不要提前开启结界？继续在这里拦截魔族的话……代价他承担的起吗？
杀意忽现，敏锐的感知让还在思考的寒奚下意识避让，身体本能的驱动灵力，冻结敌人。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还未看清敌人，就在冰层破碎时，化水为冰，聚冰为箭，刺向敌人。
这一刺，刺了个空。
浑浊的魔气在碎裂开的冰层里四散开来，留下两支杀敌未遂的冰箭。
杀意又现，寒奚反射性的出手，依然未能命中敌人。
临时布下的警戒阵法忽然嗡鸣作响，一连串的嗡鸣声音冲散乐族诡异的歌声，响得寒奚大脑空白了一下。
早已准备好的传讯灵符被他抖着手塞进了法器里，还未驱使着灵符远去，冰冷寒意忽然禁锢住他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动作。
“师兄，别动。”
熟悉的声音以不同于往常的冷漠在耳边响起，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股尖锐的寒意，似威胁般抵在了他的丹田处。
一瞬间，寒奚想到了很多可能，但却不能想到原因，也难以置信为什么会是这个人。
但最后，他似乎明白了当下的处境，十分平淡的喊了一句，“齐归。”
冷静到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或许是早有所觉，或许是根本不在意，总之，他的情绪没有起多少波澜。
——唯一剩下的情绪，大概就是惊讶，惊讶于原本只有筑基期的齐归能够限制合体期的他。
这样冷漠的态度，让齐归心怀不忿。
“师兄，你为什么不生气？！”
在他情绪出现波动的那一刻，寒奚挣脱了禁锢，法器保护着传讯灵符飞去，在黑暗中划过一尾冰蓝色的光。
齐归视线落在那一尾消失的光，神色莫名，“师兄，这是你自找的。”
同一时刻，尖锐的刺被妖力驱动着往里推进，刺进了寒冷的冰里。指甲化为尖锐的利刃，朝着寒奚胸膛掏去。
寒奚侧身避开，单手握住齐归一只长着毛刺的手腕，冰灵力附在他手上，封锁住齐归这只手的动作。
应对的很轻松。
对方的境界是一朝之间突然提升的，攻击毫无章法——不匹配的强大实力，是付出了什么代价？
“齐归，七夜谷并不是容不下半妖。”
寒奚顿了下，正准备开口解释缘由，眼前的人彻底妖化，尖锐的毛刺突增，挣脱了禁锢。
像是察觉到自身与寒奚之间无关修为的差距，齐归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退了几步。
他说道：“寒师兄，七夜谷容不容得下半妖，既不是你能做主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大师兄，这些魔族的目标是你们，但还有一个人，他的目标——是裴玉，你会作何选择？”
语毕，齐归趁着寒奚愣住，迅速把自己团了起来，如一个浑身长满刺的球，迅速朝更深的海底弹去。
裴玉？！
寒奚愣了下，看向夜阑城大阵中心的方向，遍布周围的神识凝聚成一条线，直直的探了过去。
还未看清那个方向的事物，就被不知名的庞大神识给打了回来。
他的脑袋因为神识受损隐隐作痛，灵力也被影响的难以运转，有些不受控的释放着，冻出了一些灰白的颗粒，又顺水扑簌簌地落下。
这种强度的神识……无论是不是专门修过神识相关术法的，修为一定在他之上，更在裴玉之上。
赶回去吗？或许有机会帮裴师妹拖延出一线生机，但他是主阵眼，是支撑这道防线的核心，他不可以走，也不能走。
——他是七夜谷的大师兄，是晏谷主的师兄，是此战的精神支柱，他绝不能抛下七夜谷的师弟师妹们，也不能抛下裴师妹。
当尽力而为，不负初心。
心下一狠，寒奚逼出一滴心头血，大量的冰灵力灌注于心头血里，包裹着它往夜阑城中心飞去。
心头血逼出，他脸色苍白如纸，目光却炯炯有神，好似一簇火焰燃起。
北斗七星阵一向是修仙界中的常用阵法之一，它变阵灵活，稍加改动就是另一种效果。
此战中，由八十四人所组成的北斗七星阵最开始的效果是连接每一个人的灵力，互通有无，守望相助。可当主阵眼灵力骤然虚弱下来，便会自动变阵，以所有人的灵力供给主阵眼一人，以聚众合一之力进行一击必杀。
——这也是晏无痕能以一己之力，用灵力升温整个七夜谷的原因。
可惜阵法虽灵活，但对主阵眼的要求极大，身体、灵识与灵魂的强度，都必须承受得住吸收与输出的过程，承当得起作为庞大灵力的中转站。
是九死一生之法，但不得不用！
在阵法转变的瞬间，寒奚的眸色由浅黑色迅速转变成冰蓝色，黑发也被发根处蔓延上来的灰白所侵蚀。
与此同时，极寒的冰如同扣下来的大碗般封锁了整个夜阑城。
寒冰领域内，魔气被洗荡的一干二净，令夜阑城如同黑暗中的一盏幽蓝色的明灯。
明灯照耀之下，所有看得见的看不见的魔族皆被冰封，惊慌失措的游鱼甩尾出的水流轻轻一碰，冰块霎时间碎成了粉末。
‘咔嚓嚓’。
一个个人形冰块碎成了齑粉，在水流冲荡中失去了唯一留下来的存在。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轰然倒在了地上，眼眸即将闭上的那一刻，夜阑城原本的结界覆在了即将消散的寒冰上，好似吞噬一般代替了冰碗扣在了夜阑城上。
看来裴玉没事……真好。
恍惚中，他好似看见火红的光照进深海，看见赤烈的火凤遨游天际。
也不知晏谷主，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