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舟山(4)
郝远说:“我也喜欢你关于答案的那套说法,人生根本没有答案,而我们都执着于答案。不过有钱能提升幸福感,你这么有钱还这么作,过去得是多可怕。”
Lena说:“你很爱说过去,连离开的理由都是过去的人,我比你好,我从来不看过去。”
“那一定是陷得不深,现在这么苦恼,正是因为那么多年都是浅尝辄止吧。”
Lena托着下巴,对郝远的话兴趣很浓。
“搞出这么幼稚的七宗罪,想让自己活得深刻一些,却只是没有血和肉的骨架,不管因为自己还是想了解我,都没有意义。”
Lena说:“你现在是想尽办法离开了?”
郝远摇头,“三天还是七天有什么区别,该走的总会走,该遇的还会遇。”
Lena笑了笑,“真是无可辩驳,你说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郝远停顿了一阵,“应该不会了,相遇这件事就像拍蚊子,要搓一搓才愿松手,有的时候根本没有拍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Lena点点头,“能记得已经很不容易了,一生很短、遇见的人很多,和一个对的人有交集很奢侈,但又要用很长时间去验证遇见的人对不对,如果最后发现并不是理想的人,很长的年华就浪费了,何必要冒这种风险。”
“有点像你的自白。”
“可我有点后悔了,我想用力一点,就像真正学好吉他还是钢琴,但我没有信心了,这些年像一摞厚厚的图纸,我扔掉它们就什么都建不起来了。”
“没想过就这样活下去吗?全力爱过也会有全力伤害的风险,根本没有普世法则。”
“劝别人一套套的,你要是能劝好自己,也就不会去找什么白龙塔了。”
“人总要有点信仰。”
“你也太小瞧信仰了,没有信仰的人才会这样骗自己。”
郝远沉下脸,Lena笑说:“看来每个人的痛感都是一样的。”
“你不是想用力吗,那就用力喝吧。”
“是不是想把我灌倒乘机溜啊。”
“说得你这里比监狱还森严。”
第二车终是没有动,喝了五六个小时,终于喝不动了。
Lena满眼迷离,闭上眼睛很久,眼珠转一阵子才能张开,嘴巴微微撅着,不住地下咽。
郝远在沙发上瘫着,张着嘴呼吸,Lena一点点挪到郝远身边,抓住郝远的胳膊,“人们做什么,我们也从来不知道。我们做什么,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对吧。”
“做什么。”
Lena爬到郝远身上,手指捏着扣子,怎么也解不开,随后用力扯也扯不动。她抻着脖子把嘴唇靠近郝远,靠着靠着,手忽然撑不住了,吧嗒倒在郝远身上。
第二天,Lena醒来,郝远坐在她旁边。
“怎么没走?”
“走到码头又回来了。”
“忘了什么吗?”
“没忘什么。”
Lena面色朦胧,像刚睡醒的猫,她的头发像是彩虹。
郝远说:“我走了。”
Lena翻出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
郝远问:“要加吗?”
Lena说:“加上吧,反正也不占地方。”
郝远背着吉他,抓着祁佳丽的包,“以后再遇见别人,不要再玩什么七宗罪了,幼稚得过分了。”
Lena笑说:“你真的以为我见一个人就七宗罪啊,你是第一个。”
“走了。”郝远走到门口。
“你叫什么名字?”Lena问。
“如果可能的话,微信上说吧。”
Lena目送郝远,她抱着沙发垫蜷缩着,把下巴扎了进去,眼睛直呆呆看着已经关上的门。
她抬起一只手臂,嘴巴咬了下去,气息横流在整条手臂。
郝远在一艘小船上,四边都是青蓝的海水,他想起Lena的那首《都是大海》,想起歌词中那份纯真而隽永的爱情。
那首歌是她的愿望吧?
以后她会遇见心爱的人吗?
她还是无从用力吗?
她会一直在东极岛吗?
谁知道呢?
手机响了,有些意外的是沈晴发来的几条信息。
郝远打开一看,居然是几段录音——
“你什么意思?他怎么死的你会不知道?他喜欢沈晴又喜欢你,自身无法开脱,他还有先天的抑郁,借了点酒做出傻事。”
“这是我当年告诉你的,你怎么一点都不怀疑?就不想想是不是我把他从楼上推下去的?或者……叔叔阿姨给他打电话说了什么?总之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你不能不去想,你可是他的亲姐姐啊!”
“人都死了,还追究什么?”
听到这些,郝远就像陷入冰窟一般,只觉得自己的对面站了一排人,他们拿着棍棒与刀枪,像一群侦探遇见了真相大白。可让人不开心的是,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郝远都很熟悉。
沈晴发来一行文字:郝远,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郝远颤抖着,用了两三分钟才打出一行字:你们都是高手,你们都深藏不露,别再联系我,我也不想理你们。
沈晴说:“郝远,我走出来了,不管你隐瞒过我什么,这一页都该翻过去了。我没有让她调查你什么,我也不知道这些录音为什么会到我手里。”
郝远回过头,看着那栋小楼,看到了阳台上的Lena,隔得很远,但那霓虹一样的发丝是那样夺目。
郝远哼起来——
假如你曾遭遇背叛也背叛别人,
虚伪地向很多人狂奔,
假如你心有所向却总找错了门,
不曾相遇却受够了离分。
来吧,朋友,我们去白龙塔,
在白龙塔消去所有的恨,
去安放我们的灵魂。
……
青蓝的江水、孤独的舟,谁的皮包、谁的吉他。
假如你曾遭遇背叛也背叛别人,假如你不曾相遇却受够了离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