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人組駕到
九月一號，開學日。
一輛巴士正行駛在高速公路上，跑得飛快。
“本校矗立於繁華的市中心，前望宏偉的鐵路高架橋，後擁125度遼闊翠綠山景，正處於大自然與現代文明的交匯處，優越的地利位置非一般中學可比。附近交通設施完善，便利非常，並毗鄰本區數一數二的大型商場，超過三百間店舖和食肆任君選擇。本校同時擁有豪華的配套設施……”
婉瑩盯着手中的宣傳單張，還想讀下去，就被一把聲音打斷了。
“好啦，不要讀了，聽起來就像樓盤廣告。”歐陽小倩托着腮幫子，盯着巴士窗外不斷後退的街景，評論道。
如果只保留第一眼印象的話，你可能會認為歐陽小倩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瓜子臉孔、不胖不瘦的身材、不高不矮的身高、不大不小的眼睛、不卑不亢的脾氣，除了那頭天生棕色的頭髮說明她有幾分異國血統外，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她和全香港數以萬計的十七歲女生有什麼實質分別。
但事實上，她與別不同。
她是一個名偵探。
當然，她過去的故事在這裏就不贅述了，因為把她以前的案件都談一遍的話，字數足夠湊成五本書了。大家就饒了我吧。
但就是這麼一個屢破奇案的歐陽小倩，現在卻對自己生活的巨大變化感到束手無策：她轉校了，但她覺得自己無法適應新的學校生活。
和感情深厚的老師同學們告別，離開那個待了整整兩年的可愛地方，然後一頭栽進另一個陌生的環境，面對完全不可知的命運……這就是倩倩現在所面對的情況。要不是為了和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讀書，她寧願大冬天在維港兩岸來回游六七圈，也不肯到新學校做插班生。
“別這樣啦，歡送會都是兩個月之前的事了，到了現在還放不下？”婉瑩歪着頭說，“高興起來！新學校隔壁的大型商場什麼名牌都有。午飯時間不愁沒地方逛了，啊，真不愧是名校啊！”
婉瑩對名校的標準似乎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倩倩聽後不禁歎了一口氣。
倩倩隔壁那個顯得很興奮的女生，名叫趙婉瑩，是她的老同學和鄰居。如果說倩倩比較收斂的話，那麼婉瑩就肯定是鋒芒畢露、不成眾人焦點誓不休的那種類型了。模特兒般的身高、明星般的甜美樣貌，還有一頭閃亮的金髮（染的），婉瑩走在街上回頭率絕對是百分之百；而且在時尚潮流方面，她也擁有非常敏銳的觸覺，和倩倩這個平時只懂穿T恤牛仔褲的女孩比較起來，婉瑩可以說總是站在時代的最前沿。
雖然兩人的性格極端不同，但婉瑩仍然是倩倩最好的朋友。事實上，倩倩之所以會轉校，也是因為她的原因。幾個月前，婉瑩的父母決定讓婉瑩轉校，美其言曰“換個更好的學習環境”，事實上大家都心裏有數，這是因為以婉瑩那讓人絕望的成績，她實在是無法在原校呆下去了。
為了能和好朋友一起讀書，倩倩也只好忍痛告別自己熟悉的同學和老師，跟隨婉瑩一起轉校。
當然，和她們一起來的，還有婉瑩的弟弟均均。對，那個均均。
“呃，各位，”坐在兩人後排的均均神情凝重，把頭湊到前面兩個女生之間，“我要宣布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你們交給我保管的作為早餐的三個菠蘿包，突然被不知從哪裏來的大批老鼠搶走了！全不見了！”
兩個女生回頭白了他一眼。
“好吧，其實是我肚子太餓所以全吃掉了。”均均立即把頭往後縮去。
均均僅比她的姐姐婉瑩小一歲半，但心理年齡估計還停留在孩提時代。“淘氣”是可以用在他身上最接近誇獎的形容詞了，糟糕一點的有“沒大沒小”、“不分場合”、“無法無天”，諸如此類；有趣的是，他的成績可比婉瑩要棒多了，在某些方面可以被稱作天才，甚至厲害到連跳兩級，在新學期裏和他姐姐就讀同一個班，可謂聰明絕頂。問題是，這傢伙經常依靠自己的聰明才智來搗亂，在一個月前他才闖下瀰天大禍——詳細情形就不談了，只可以說其中涉及到一架遙控直升飛機、兩個彈射器和二十六個網球。
他是一個優點和缺點同樣明顯的男孩……事實上，均均之所以會跟隨“大隊”轉校至此，也是因為整個宇宙只有倩倩和婉瑩能管好這個淘氣鬼。
“你！”婉瑩半轉過身去，指着弟弟，“聽好！爸媽叫我看好你，讓你不至於在開學第一天就被校長趕出校。你知道，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份工作，所以別讓我有藉口用拳頭修理你！”
“哈，我一點兒也不怕。”均均囂張地大笑道。
“你再表現出這種態度，我就接下來整整一個星期都親自下廚煮晚飯！”婉瑩使出自己的殺手鐧。
“對不起！姐姐，我以後不敢了。”均均慌張地用手拉着耳朵。
“你姐的廚藝還是那麼糟嗎？”倩倩不禁問他。
“不。更糟了，已經達到生化武器的級別。你看！”只見均均從書包裏拿出一瓶綠色的不知名飲料，“我姐姐堅持要我今早把這個喝光。”
“呃，那是什麼東東，怎麼是綠色的？”倩倩一臉厭惡地說。
“那是我親自製作的“牛奶生菠菜汁”，喝後身體會強壯百倍！”婉瑩則道。
“喝後會拉肚子拉得無比虛弱才對吧。”均均一副要作嘔的表情。
“你無論如何都得喝個清光。好吧！不要再提了。看！”婉瑩指着窗外，“我們的新學校。”
馬路盡頭，一棟六層高的白色建築物出現在三人眼前，這就是新學校的校舍。它的設計簡單而傳統、四平八穩，校舍低調地坐落在馬路旁，旁邊則是籃球場兼田徑運動場。學校前面就是車來人往的公路，後面則是一大片深綠色的山林，整棟校舍就儼如人類文明和大自然的分隔線。
一個恬靜的地方，儘管不太引人注目。
“秋之楓中學。”倩倩情不自禁地讀着校舍上的金色浮雕字。
從這一刻開始，倩倩、婉瑩和均均迎來了他們新的校園生活。
“下車啦！”巴士還沒停下，均均便已經一溜煙跑到下層去，把兩個女生丟在身後，一副看起來非常興奮的樣子。
“他怎麼了？”倩倩奇怪地問婉瑩道。
“他已經期待開學好久啦，前幾天他高興得連睡都睡不着。”
“我不知道他這麼喜歡讀書……”
婉瑩無奈地打斷了倩倩的話：“什麼喜歡讀書，還不是因為他終於找到新的搗蛋場所了？你知道他在舊校制造了大量的麻煩，對吧？包括用學校影印機來影印漫畫、在圖書館藏書上亂塗亂寫、在廁所坐墊上塗膠水、在整班同學的抽屜裏放橡膠蛇、周會時用釣魚竿把校長的假髮釣走……所以班主任罰他留了一個學期的堂，而且嚴加監管，甚至小息的時候沒有老師批准便不能離開課室。這下轉校之後，他終於自由了。”
“自由啊！可愛的自由！”巴士下層傳來均均的歡呼聲。
“這下，你知道我為什麼得好好看住他了吧。”婉瑩邊說邊順着樓梯走到巴士下層，“媽媽說了，在家裏是她作主，上學的時候就輪到我作主了……嘿，均均，我想這是你的飲料。”
只見婉瑩把均均“大意地”遺留在座位上的菠菜汁飲料遞回給他。
均均站在後車門前，不敢去接。
“你拿自己的親弟弟來做生化實驗試驗品，實在太沒人性了！”他連忙抗議。
婉瑩伸手就把飲料的蓋子打開，說：“喝了它！你每天淨是吃肉，一點青菜也不吃，太不健康了。現在給我乖乖把這瓶生菠菜汁喝光！”
正當婉瑩訓話之際，公路上的紅燈突然亮了。
司機一踩剎車，巴士便吱吱喳喳地尖叫着停下。但是一手拿着飲料一手指着均均鼻子的婉瑩卻敵不過強大的慣性，“啊”的一聲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前衝去，好不容易閃過幾個慌忙躲避的乘客，卻和一個女生重重地撞在一起……
“哇，那肯定很痛。”緊握扶手的均均閉着眼睛說。
婉瑩掙扎着站穩，剛想向被自己撞中的人道歉，沒想到一隻充滿力量的左手突然揪着她的衣領，幾乎要把她整個人提起來。
“不知好歹的傢伙，看你對我的校服幹了什麼！”同時一把聲音吼道。
倩倩和均均看見情況不太對，連忙跑到糾纏着的兩人身邊。
只見正在為難婉瑩的是一個高個子的秋之楓中學女生，頭髮剪得很短，臉圓圓的，兩條眉毛皺得幾乎要碰在一起。要知道，180cm高的婉瑩已經算是“高人一等”的了，沒想到她的對手竟然比她高了半個頭；這個女孩雖然看起來並不算很壯，力氣卻大得驚人，婉瑩連拉帶扯，一時間竟無法從她手中掙脫。
“嘿！放開我，我道歉就是了。”婉瑩皺着眉說。
“要我放過你？可以！先賠我新校服！”高大女孩一臉兇相，用右手指了指自己肩膀上的一塊硬幣大小的污漬。仔細一看，沾在衣服上的正是瓶子裏的“菠菜汁混合物”，估計是婉瑩撞上女孩時不小心潑上去的。
“哇，等等，”婉瑩不甘示弱地反擊，“這種程度的污漬拿水洗洗就沒了，憑什麼要我賠你整套校服？你這和搶劫有啥分別？”
“弄髒我的衣服還這種態度？看來我非教訓你不可！”
“你打我試試！信不信我報警……”
趙婉瑩本來脾氣就好不到哪裏去，這下遇到脾氣同樣火爆的人，情況就自然而然地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兩個女生之間的罵戰一直持續着，直至兩人都下了車，站在人行道上的時候，仍然未分出勝負，誰也不讓誰。而在旁邊觀戰的倩倩和均均就連半句話也插不進來。
“你白癡！”高大女孩指着婉瑩的鼻子喊。
“你才白癡！”婉瑩則回敬道。
一旁的均均用手肘撞了撞倩倩，說：“實在太精彩了，我從來都沒見過如此行雲流水、揮灑自如、爐火純青、登峯造極的罵戰！”
“你無恥！”只聽見高大女孩說。
“你才無恥！”婉瑩也接着回答。
倩倩歎着氣對均均說：“對，真的非常專業。”
“好啦，她們這樣罵下去也不是辦法，”均均整理了一下衣襟，“得有一位男士出馬，勇敢地結束這場爭執。就讓我來吧！”
於是，這小子便昂首挺胸地走到交戰雙方面前，擺起“和事佬”的架勢，招手道：“咳嗯，你們兩個一人讓一步……”
“閉嘴！”女孩和婉瑩同時向他怒吼。
均均嚇得膽子馬上破了，只好嘟着嘴、眼含淚花回到倩倩身旁。
“你真是膽小鬼。”倩倩盯着打了敗仗般的均均說。
沒想到，這個時候，真正的“和事佬”出場了。
“温學晴，你又在到處惹麻煩了？”一把聲音傳來。
四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只見一個穿着秋之楓中學校服、背着背囊的男孩正站在人行道上；他的頭髮剪得短短的，眼睛不大卻異常凌厲，舉手投足間充滿了威嚴。他一出現，名叫温學晴的高大女孩便立即顯得不知所措起來。
“我……我沒有！”温學晴有點心虛地說。
那個男孩皺了皺眉，然後望向婉瑩、倩倩和均均：“你們誰能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我我！”看見來了個能管事的，均均連忙彈跳着舉手自薦。
然後，均均便開始了一段天花亂墜、亂七八糟的描述……
“……然後我姐姐“啊”的一聲像炮彈般向前飛去，接着“砰”的一聲撞上了這位同學，料不到那瓶飲料“嘩”的一聲潑了出去，最後“轟”的一聲灑在這位同學的校服上。說時遲，那時快！這位同學好厲害，“吼”的一聲運起了氣來，“嗖”的一聲伸出手，然後“啪”地抓住我姐姐的衣領……”
“好了好了，太多象聲詞啦。”倩倩看見均均描形繪聲的像在做廣播劇，連忙制止道，“我想這位同學已經知道大概情況了。”
男孩聽後望了温學晴半晌，才說：“我想，這只是一場誤會而已，只要這位同學真誠地向你道歉，那就扯平了。”
“不！這可是我新買的校服，而她竟然把這黑黑的液體潑到上面去，”温學晴忿忿不平地說，“就算這個金毛小丫頭不肯賠償，至少也得給我洗衣費吧！”
“夠了，”男孩冷靜地說，“忘了你已經被記了多少次小過嗎？如果你再惹麻煩，到時候被踢出校的話可不要怪我。”
温學晴怒氣沖沖地望着他，似乎想反駁，但最後她還是“哼”了一聲，便調頭往學校大門的方向走去。
“你們給我小心點。”她頭也不回地喊道。
而婉瑩則飛快地向她吐了吐舌頭。
事情圓滿解決。
“謝謝你的幫忙。”倩倩對男孩說，“我們都是中四B班新生，如果沒有你，我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太巧了，”對方木無表情地回答，“我和你們在同一個級，但我讀的是A班，請問你們的名字是……”
“噢，這位是趙婉瑩，這位是趙均均，我的名字叫歐陽小倩。”說着，倩倩向他伸出了手來，“很高興認識你。”
“歐陽小倩？”聽見倩倩的名字後，男孩瞪大了眼，毫無表情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驚訝的樣子。但眨眼間，他的表情就恢復正常。
“我叫程傑。”他並沒有去握倩倩伸出來的手，看了她一眼後，便轉過身去，“上課鈴快響了，你們也別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再見。”
說着，他頭也不回地往校門走去。
婉瑩一臉疑惑地說：“好冷淡的一個人。嘿，倩倩，剛才看他的表情，他似乎知道你的名字哦。”
“哈！”一旁的均均叫道，“倩倩姐姐，你可是大名鼎鼎、德高望重的名偵探啊！大家當然都認識你……”
“別管這個了，我們快走吧，你不會是想新學期第一天就遲到吧？”倩倩拉着兩人往前走，心裏卻在不斷想着程傑剛才那帶點敵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