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與地獄

由於日本所處的地理位置，注定她要經常面對自然災害的威脅。日本處於四大大陸板塊的交界，不但是地震帶，而且國內有很多火山，總數約二百多座，其中有三分之一還是活火山。例如位於九州的阿蘇火山就十分活躍，近年也爆發過，根據資料顯示，1973年亦曾爆發，多達千人罹難。日本人之所以具有刻苦耐勞及團結的民族精神，恐怕就是因為要長期面對火山爆發和地震等自然災害而慢慢形成的。

雖然火山威脅人的生存，但火山也有它的好處，那就是溫泉——火山的副產品。而火山附近總會有命名地獄的地方，這些所謂「地獄」其實就是溫泉地帶，從硫磺孔冒出來的煙霧和怪聲，的確令人懼怕，加上刺鼻的硫磺味，彷彿真的置身於地獄之中。說實在的，我真的很喜歡這種荒涼的境地，也很欣賞日本人敢以「地獄」來稱呼這些地方。當然，命名地獄是受到佛教思想的影響。別府的溫泉群就稱為「別府地獄」，多數是「溫泉式」的地獄，但我還是較喜歡奇岩怪石、寸草不生的地獄谷。然而，在地獄谷寫生有一定的風險，通常地獄谷會有一條用木造成的架空行人道，讓遊人可以安全地遊覽地獄谷，但為免阻礙他人，我會走到行人道以外的地方寫生，也意味着我離開了安全地帶。一般來說，寫生要花好幾個小時，單是硫磺味已經不好受了，有時嗅到一些異常的氣味，還要趕快離開。

談到火山與地獄，不期然想起日本名導演黑澤明的晚年作品《夢》，電影有八個故事，其中第六和第七是有關連的，第六是「赤富士」，第七是「哭泣的精靈」，富士山變成赤紅色，看似是火山爆發，但其實是核電廠爆炸，輻射污染了環境，人類基因也產生突變，變成長了角的吃人怪物，互相殘殺，真正是人間地獄。「地獄」之名，看來正反映了日本人的潛在恐懼，不是嗎？地震、海嘯、颱風、火山，過去有原子彈，現在有核輻射，這實是集體潛意識的反映。但從另一個角度看，也可以說日本文化能正視死亡，很多日本電影都有這方面的主題，例如前幾年的《禮儀師奏鳴曲》，就是一部探討死亡的電影，主角從禮儀師的工作學懂面對死亡的豁然態度。很久以前黑澤明有一部電影叫《流芳頌》，故事講述主角因身患絕症而反省自己的人生，最後明白生命的意義，坦然接受死亡。相比之下，中國人就顯得十分諱忌死亡。

如果真有地獄的話，那麼宗教信仰就是一種保障；正如很多人都有買人壽保險，相信宗教就等於買了來生保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