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聽同伴傳經
升入中四，忠仁有了一種寂寞感。一些從小學就已是同學的小伙伴大多進了理科班，經常能泡在一起的朋友少了。班上大部分是新面孔，有些是以前同級不同班的，有些是新生，同學之間熟悉起來總需一段時間——這是最難熬過的過渡階段。
十五六歲的孩子是很渴望有伴侶的。有些話有些事不會對爸爸媽媽講，卻能向要好的同伴傾訴。忠仁有個哥哥，按理說應該更多的和哥哥交談，可是因為兄弟倆的性格不太一樣，而且哥哥已經進了大學，功課多，活動多，沒有好多時間和他聊天，所以忠仁還是與中學的幾個同學更知心些。
忠仁的死黨朋友阿輝、阿喬、明仔、矮仔等幾個，這學期也都轉到了理科班，只是他們在周末還是常常見面。
阿喬早就有了女朋友，這是大家早就知道了的，其他幾個卻一直沒聽說有什麼「緋聞」。
這個星期六，他們約好三點鐘在街心公園聚會。三點左右，大家都陸陸續續來到，只有明仔還沒露面。
「怎麼回事？明仔一向是不會遲到的，怎麼今天還沒來？」忠仁不耐煩地問道。
阿喬神秘兮兮地笑着說：「情況不同了呀，你還不知道嗎？」
「怎麼啦？明仔有些什麼新情況？」忠仁急急的追問。
大家都笑而不語，忠仁更急了：「快說呀，你們都怎麼啦？」
阿輝悄聲說：「明仔開始拍拖了，所以他現在變忙了！」
忠仁也笑了起來：「啊哈，我們的博士生也不那麼正經了！」
「是啊，和尚也開戒了！」大家哈哈大笑。
明仔一向比較古板，為人拘謹，學習成績很好，所以大家常叫他「博士」、「和尚」。
「對方是誰呀？是你們的同班同學嗎？」忠仁問。他們幾個都在同一個理科班。
「你猜猜，是你認識的！」
「是嗎？這可不好猜。」忠仁把以前班裏轉到理科班的女生在腦中排了一遍，實在想不出是哪個姑娘會跟「和尚」好了起來。
「我知道你猜不出，是李明慧，我們的副班長！」阿輝揭開了謎底。
忠仁驚呼：「李明慧！真是想不到。她那時不是常常找明仔的岔嗎？兩個死對頭怎麼會走到一起了呢？」
「嘿，這叫做不打不相識，不打不相愛呀！別看他們那時常常打打鬧鬧的，其實心裏都早就有意思了呀。」矮仔說。
大家正在哄笑時，明仔急急趕到了。他取下眼鏡擦了擦汗，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來晚了！」
忠仁笑着問他：「剛剛拍拖了吧？我們這晚點來沒關係，小情人可是不能得罪的呀！」
明仔連忙分辯：「不是那回事，是我家……」
「得了，得了，別裝了，拍拖是光明正大的事，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阿喬說。他當然會這樣說，因為他是過來人。
「真的不是在拍拖……」明仔一本正經地試圖解釋，但更惹得同伴們一陣大笑。
「別解釋了，你這是好事呀，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醜事，不用那麼緊張！」忠仁安慰他。
「嘿，你倒也不用道什麼歉，」點子多多的輝仔出主意說，「你這個和尚破了戒，那麼，你應該向我們現身說法，說說你的經驗吧！」
大家都嬉笑着起閧：「對，對，傳傳經，傳傳經！」
明仔紅着臉嘀咕：「說什麼呀，沒什麼可說的……」
忠仁說：「談談你的故事吧，李明慧本來不是老找你的茬嗎？那你們是怎麼好起來的？」
「是啊，冤家是怎麼變成親家的？」阿喬問道。
大家豎起耳朵安靜地聽着。
明仔期期艾艾地支吾道：「我自己也弄不明白……吵着吵着，後來覺得她很有意思，捉着我的錯的地方，也正是我做得不對的……所以從心底很佩服她，不覺得不服氣了。」
「那她那方面呢？你怎麼知道她對你有意思呢？」阿喬又追問。
「這也是慢慢才體會到的，」明仔說得順暢些了，「後來我自己問自己這個問題：為什麼她總能抓到我的錯處，而對別人沒這樣？有一天，我就這樣直接問她了。」
「你自己去問她了？真夠膽的啊！」忠仁半是開玩笑半是羨慕地說。
「當然這也帶有點試探的味道，我想試試她的態度。」明仔老實答道。
「這一試探就成功了？」
「我這樣一問她，她臉紅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這麼着我就明白了，她捉我錯，其實是關心我，要我好，是對我有意思的表現呀！」
「對，對，對！分析得不錯！」大家都同意。
「這樣就好起來了？」忠仁問。
「再後來，我約她出去玩，她都同意。我們就接近起來了。」
「哈哈哈，真有意思！」忠仁說。
「阿喬，你最先拍拖，說說你的經驗！」突然，忠仁把話題轉到阿喬身上，看來他是真想取經呢。
「對，你從來沒談起過你的女朋友呢，今天也給我們說說吧。」阿輝附和。
「我的很普通，沒什麼特別的……」阿喬說。
明仔不服氣了，反駁他說：「輪到要你說了，你也會說沒什麼特別的，剛才卻逼着我說！」
輝仔問道：「具體點說吧，你們是怎麼認識的？是有人介紹的，還是……」
阿喬說：「她是我妹妹的同學，常常來我們家玩，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矮仔笑道：「原來是青梅竹馬呀，可真浪漫！」
忠仁裝着垂頭喪氣的樣子說：「看來有幾個姐妹真是有用啊，可惜我沒有！」
大家都笑了。輝仔說：「別打岔！讓阿喬說下去。那麼，你是怎麼邁出這一步，和她拍起拖來了？」
阿喬反問：「你真的想要取經啊？問得這麼仔細？」
「嘿，聽聽故事唄！」輝仔訕訕地笑着說。
忠仁為他解圍：「講吧，我們都想聽呢！」
阿喬倒也不再忸怩，扶扶眼鏡緩緩地說：「說來也真是有些奇妙：接觸多了之後，漸漸地腦中便都是她的形象，心中時時都想着她，覺得她很可愛，便總想見到她，和她在一起……」
「噢，這叫做『感情起了變化，從量變進入質變』！」忠仁一本正經地作解釋，惹得大家大笑。
「這就叫『日久生情』嘛！」明仔在一旁注解，這也是他自己的體會呢。
「那麼，你們是怎麼確定關係的，這很重要，你是怎樣跨出這一步的？」阿輝追問。
阿喬說：「是這樣，是很自然地發生的。要我確切說是哪天發生的變化，我還真的是說不上來。總之，我們兩人之間彼此都有了好感，後來……我約她出去一起看電影，就這樣開始了！」
「看電影？那你妹妹不一起去看嗎？」有人問。
「開始是三人一起出去看，後來我妹妹也察覺出來了，於是她常常推說有事不能一起去，這樣便我和她單獨出去了。」阿喬笑嘻嘻地說。
「哦，你妹妹真識做啊！」忠仁說，「可是，一起出去看看電影什麼的，這樣還是普通朋友啊，你們是如何確定關係的？也就是說，她怎麼同意做你的女朋友的？」
阿喬笑了：「這的確是要開口說的。我覺得我們兩人的感情很好，彼此離不開，於是有一天我就對她說『我很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嗎？』她……」阿喬微笑着不說下去了。
「她怎麼反應？立刻同意了？」忠仁問。
阿喬沉入甜蜜的回憶中，輕輕說道：「她很害羞，起初低頭不說。我說你不用馬上回答我，你考慮考慮吧。誰知她，她卻馬上同意了。」
「她怎麼表示同意的？點頭了？說話了？還是……」矮仔急切地問道。他問得率直，卻都是大家想問的，所以大家都盯着阿喬聽他回答。
「她……她笑着向我靠過來，把手放在我手上，說『我同意！』」
哈哈哈！大家都開心地笑了起來，既感到有趣，又真誠地為阿喬感到高興。
只有阿輝顯得有些憂心忡忡，他問道：「她今年多大了？讀哪一級啊？」
「和我妹妹同年，比我小一歲，現在讀中三。」阿喬老實回答。
「唉，」阿輝輕輕歎了一口氣，顯得有些世故地說道，「年紀太小，恐怕以後會有變故，不一定能維持長久。」
忠仁斥責他說：「你這個人怎麼搞的？剛才追問得起勁，顯得那麼感興趣；現在卻來潑冷水，你什麼意思啊？」
阿輝是他們中間比較老成穩重的一個，好多事情都要由他來出主意，大家也都喜歡聽他的。只見他皺着眉一字一板地說：「我覺得啊，這感情方面的事，實在是很複雜，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簡單。像我們這年紀來談這件事……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樣，我覺得自己還不能應付，所以我目前不想拍拖，真的不想。」
大家聽了阿輝說的話，都不出聲了。阿喬解釋說：「我本來也不想這麼快就對她說這些的，可是，你們看看，我們班上都是一對一對的，進進出出成雙成對，好溫馨啊！我不想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讓人可憐……」
阿輝打斷他的話：「我們幾個不都是這樣的嗎？不也活得好好的？」
明仔支持阿喬，為他辯解說：「身邊有個伴大不一樣，熱鬧得多了。有人關心自己，有人牽掛自己，課餘總有個很聽我話的人和我一起玩，好東西有人一起分享，這種感覺很好的哩！」
大家都被他的話逗笑了，氣氛又活躍了起來。矮仔問：「啊？那麼說，和我們在一起玩就不有趣了？」
「那是不一樣的，完全不同的。」明仔輕聲回答，阿喬也點頭稱是。
大家哪能輕易放過他們，七嘴八舌問開了：「怎麼不一樣？怎麼不同？你和李明慧約會時都做些什麼呀？有沒有這個……嘻嘻！」
明仔說不過他們，只是擺手搖頭逃開：「嗨，不說這個了，不說了！你們這麼多人逼我，欺人太甚了！」
他們都是些老實孩子，當然不會再追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