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補習男神教減廢

——太多垃圾是負累

世上有完美無缺的人？

世界上有完美無缺的人嗎？當然沒有吧！雖然我身邊很多人都擁有一些令我敬佩的優點，但毫無例外地同時有着十分明顯的缺點，沒有一個稱得上完美的。

我可以舉幾個身邊的例子給你參考。

不完美例子1：我的老竇

第一個例子是我老竇。我最佩服老竇的地方是他脾氣超好，凡事遷就人——你看他可以和我阿媽相處幾十年也相安無事就知道了。

我阿媽心直口快，說話往往不理別人感受。例如，她常在親戚面前“踩低”老竇，說他無用呀、優柔寡斷呀，什麼什麼的，又說這個家沒有自己不行云云。我每次聽到她這樣說，都會在心中為老竇抱不平：“阿媽，什麼叫‘無用’呀？老竇這麼辛苦養起我們整頭家，你口口聲聲說他無用？人要面樹要皮，你給回老公一點面子行嗎？”不單對老竇如此，她對我也是沒一句好話說，兩年前我就是忍受不了她口沒遮攔，一怒之下搬出來住。

有時我想，為何老竇可以默默忍受阿媽幾十年呢？難道他心裏真的一點火也沒有嗎？我漸漸相信，他只是為了避免衝突、息事寧人，勉強壓抑自己的情緒而已。老竇的和善，其實已到了“怕事”的程度，所以我雖然敬愛他，但絕不認為他完美無缺，也決不會學他那樣懦弱——如果將來我的老婆句句頂心頂肺，我必定“休”了她！

不完美例子2：我的女神

第二個例子是我大學時代遇到的夢中女神Tracy。（之前不是說過自己沒考進大學嗎？看下去自有分曉。）

我是在十五年前於中大的心理學課堂上認識Tracy的。我第一眼見她就被她迷到三魂不見了七魄，五個字足可以概括她：樣靚身材正。然而，跟她稍為接觸，就會發現她的缺點：冷淡、經常苦口苦面，恐怕見到地上有金也不會笑；跟她說話，你問十句，她才答你一句，讓你覺得很“無癮”。

當年我和Tracy接觸了幾次便失去聯絡，往後沒有再見過她。她十多年來穩佔我心中的“女神榜”第一位，但那副“嬲了全世界”的態度實在要扣分，所以她跟完美無缺還有一段距離。

不完美例子3：我的好友

第三個例子是我的中學同學兼好朋友李世強，也就是上星期我夢見的那一位。在高中時代，世強對功課很緊張，每天放學後，哪管其他同學去相約打球、吃東西，他仍是不為所動，往往立即回家溫習。他將勤補拙，結果每個學期都如他所願考第一名。雖然我一向不重視學業成績，但對於世強這種能耐，還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到底一個人怎麼可能每天都乖乖的坐在書桌前溫習？難道他字典中沒有“悶”字嗎？莫非讀書是唯一能讓他找到滿足感的事情？

“讀書叻”是世強的優點，可惜也是他唯一的優點：除讀書外，他似乎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他性格孤僻，甚少和同學一起玩，經常離群獨處，從不參加課外活動，有同學給他改了個花名：“古肅強”。要不是我倆自小相識，他可能連我這個朋友也沒有。

我認為世強最致命的缺點，是妒忌心重，經常鑽牛角尖。當時，長期考第二名的，是班中的風頭躉Norton Chiu。雖然讀書成績一直超越不了世強，但Norton勝在“周身刀”：他幽默健談，高大健碩，又曾代表學校贏了校際籃球比賽，是女同學心中的男神、男同學眼中的溝女王。對此，世強總是不服氣：“考第一的明明是我，為何所有人都只喜歡他？”這樣小心眼，個性又孤癖，他考得再多第一，也難稱完美。

歸納上述幾個例子，我的結論是，世界上沒有完美無缺的人。

但是，今天跟Norton久別重逢，推翻了我這個結論。

Norton的短信

中學畢業後，Norton考進科大，攻讀經濟，邊讀書邊做兼職，一如以往是個大忙人。他有了新的生活圈子，漸漸就疏遠了中學同學；他大學畢業後，我倆也再沒聯絡。

約四、五年前，我赫然在一輛巴士的車身上見到印有其樣子的補習廣告，才知道他開了補習社，後來更成了“補習天王”。不久我在facebook搜尋到他，加了他為朋友，但彼此沒有聯絡多年，我們也沒有在臉書聊天，只是偶爾看到他的動態，就like一下。因此，他大學畢業後到當上補習天王期間，這些年他做過什麼，我是一無所知的。

大概是上星期夢見他的緣故，今天突然心血來潮，想聯絡這位十多年沒見的舊同學。但他現在貴為補習天王兼暢銷書作家，一定日理萬機；即使有空，也未必願意花時間跟我這個多年不見又一事無成的舊同學閒聊。所以我只是抱着一試無妨的心態，在facebook發個信息給他say hi。對於他會否理睬，也不抱太大期望。

出乎意料地，我很快收到Norton的回覆，他說“long time no see”，並問我“how have you been”。

寒暄了幾句，我就直接告訴他，自己最近有點停滯不前，想向他請教成功的秘訣。其實我只是隨便問問，不期待有什麼具體答案，因為向人提出這類問題，對方通常只會說“你太過獎了，我怎算得上成功呢”之類的客套話，而不會給你任何有建設性的東西。

不過，Norton沒說客套話，屏幕上傳來簡短的回覆：“兩個字：減廢。”

減廢？這跟“成功”有什麼關係？我有點摸不着頭腦，但隱約覺得這簡單的答案背後，有着某些不簡單的道理。當我仍在沉思時，Norton再傳來一則信息，說他今天沒什麼特別事情，問我有沒有空到他家坐坐，晚上可一起吃飯聊天。他的邀請令我十分意外，我沒多想也就答應了，只是不太明白，這位名成利就的補習天王，為何會這麼熱情的對待一個無足輕重的舊同學？

女友的貼圖

剛和Norton約好時間，女友阿怡就打來，說想我今晚陪她吃飯。

我跟她解釋：“對不起，剛約了一位很久沒見的舊同學，是補習天王Norton Chiu！他可是個大忙人，難得今晚有空應酬我，我想把握機會向他取經。是我找他在先的，不好意思改期。我們下次一起再吃飯好嗎？”

阿怡沉默了幾秒，然後用不悅的語氣拋下一句“隨便你吧”就收線了，過了幾分鐘，她whatsapp一張貼圖給我，作無聲抗議：

你很忙，忘了我需要你陪。

你很忙，忘了我很寂寞。

你很忙，忘了給我打電話。

你很忙，忘了你給的承諾。

愛情不是等你有空才來珍惜或來經營的。

讀了這信息，我即時無名火起！不知是什麼無聊人，經常弄這些無聊貼圖！我心想：“喂大佬，你成熟一點可以嗎？我已經好聲好氣向你解釋了，你還不滿什麼？我沒做錯也低聲下氣道歉了，你還想怎樣？是否失驚無神打電話來我就要立刻放下所有東西來陪你？常常發這些小姐脾氣，要我哄你，你慳D啦！”

這種女人真麻煩，我真的越來越想撇甩她！

想像中的Norton

前往Norton家途中，我想像着他現在的景況：他的家應該很大，豪華靚裝，滿屋名貴家俬；Norton自不然穿上一身名牌，雖然身型不像學生時代那麼fit，但說話時，神情和語氣會依舊帶點優越感，好像自己高人一等似的……。

這些想像畫面是有理由支持的：Norton在學生時代，已是一個對自己形象和生活質素很講究的人——他不用廉價貨品，也不吃低檔食物；以他這種性格，兼且現在賺到盤滿缽滿，住大屋及吃好東西是可想而知的。他做學生時好勝心強，自信心爆棚；今天成了補習天王兼暢銷書作家，一定比以前更囂——沒辦法，他囂得起，你也沒他奈何。

在我眼中，“囂”可說是Norton的唯一缺點。你可能問，既然他囂，為何還要找他？告訴你，我這些做過保險的，什麼人都見過，有什麼好怕？只要他肯向我傳授成功秘笈，哪怕是一招半式，我不會介意他的態度——只是希望他不要像世強那樣，滿口都是空洞而不切實際的複雜理論就好。

家居減廢

到了Norton的住處，發現這裏不是什麼豪宅。一開門，Norton就熱情歡迎我，給我來一個擁抱，然後請我進去坐。雖然有點不習慣，但我感到他的熱情是自然流露，不是刻意造作，這讓我覺得自己仍是一位他很重視的朋友。

我環顧四周，眼前的畫面，跟我想像的完全不同！

Norton的家只有三、四百呎，裝修和家俬都樸實無華。而且，屋內陳設非常簡單，不見任何雜物。

我的房子亂七八糟，周圍都是雜物，好像“垃圾崗”，所以對他房子的整潔和清簡讚嘆不已。我問他是如何做到的，他回答說：“兩個字：減廢。”

我請他解釋得具體一點，他說：

一，不買廢物回家；

二，清理家中廢物。

家居簡潔，原來真會令人輕鬆一點，做事都起勁一點！

身體減廢

跟我想像不同的，除了Norton的家居，還有他的衣著和身型。Norton穿着樸素的便服，沒有一件是名牌。更令我意外的，是他雖然快三十五歲，身型仍像學生時代那樣fit，一點贅肉也沒有。

我向他展示自己的肚腩，告訴他我近年已提早“發福”，我問他是如何維持得那麼fit，他不厭其煩再重複：“兩個字：減廢。”

我請他解釋得具體一點，他說：

一，不吃廢物落肚；

二，清理體內廢物。

沒想到，“減廢”這概念還可用在身體上！傾談中，我還發現Norton是吃素的。我聽了很驚訝，以為他想做和尚。我問他為什麼吃素仍可這樣精神，他精簡地答：“無毒一身輕”。他還說，素食者往往在社交飯局中多了一個話題，因為很多人對他們很好奇。

這傢伙連日本和牛和三文魚刺身等人間美食都不為所動，我實在覺得他很……“型”。

心靈減廢

除了家居、衣著和身型，Norton教我意想不到的還有其態度。可以說，他以前自信得來有點“囂”，現在自信得來卻很“謙”。或許，他以前那種其實不是真自信？

Norton傳授他的“減廢”哲學時，毫無“高人一等”的架子，令我完全感覺不到他在對我說教。我本打算探聽一下他大學畢業後的事跡，但傾談中，我卻不知不覺地訴說了一大堆自己的問題，反而未有問及他的往事。無論我講到自己什麼“唔掂”的地方，他都沒有批判我，也沒有急着發表自己的高見，只是用心聆聽着，不時點頭表示明白，這讓我很放鬆，願意對他敞開心扉。

記得以前一位老師說過，“聖人”的“聖”字，先寫“耳”，再寫“口”，原因是他樂意站在別人的角度看事情，不會把自己的意見強加在別人身上，所以先聆聽（耳），後說話（口）。難道，Norton已經超凡入聖了嗎？

談起高中的事，我好奇問他，當年每次考試都屈居第二，有沒有耿耿於懷？他笑着說：“當時好勝心強，籃球得第一，考試得第二，心裏總覺美中不足；後來才明白做第二的好處：沒有壓力，瀟灑做人，往往發揮得更好！”

我問他為何變得這麼豁達，他再次回答：“兩個字：減廢。”

這回我猜到他的意思了，便搶先解釋：

一，不放廢物在心；

二，清理心中廢物。

Norton聽了，讚我轉數快，並補充說，“減廢”的概念應用在心靈上，比起應用在家居或身體上更根本，實踐起來難度更高。他謙稱自己在這方面只是初哥而已。

結論：Norton完美無缺

有些人以為，盛氣凌人，就叫做強者風範；我今天見識到，真正厲害的人，樸實無華、謙恭有禮，所到之處，無不使人歡喜或振奮。他們享受簡單生活，不讓廢物破壞家居或身心的祥和。

我以前不相信世界上有完美無缺的人；但今天重遇Norton Chiu，令我打破了這個多年的迷思——不知何故，我只能用“型到震”三個字來形容他。本來大家男人老狗，又不是“搞基”，這樣推許他好像有點怪怪的，但我還是不禁讚嘆：“Norton兄，你有成就、有外型、有健康、有學問、有修養，簡直一無所缺！人生如此，還有什麼要求呢？”

但他還是謙虛地說：“只是你睇我好，我睇你好而已。”我忽然感到，他內心似有一些難言之隱。

型者的話

一字記之曰“減”

老子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意思是：

——求學，就是知識的日漸增益，是一個“加”的過程；

——修道，就是毒素的日漸減損，是一個“減”的過程。

什麼是“減”的過程？

有人問佛陀：“你從靜坐中得到什麼？”佛陀回答：“我沒有得到什麼，我只是失去了一些東西：我失去了憤怒、憂慮、低落、不安、恐懼。”這就是“減”的過程。

事業上的成功，要靠兩方面的能力：一是專業知識（加），二是情緒智慧（減）。哪一項較重要？答案當然因工作性質而異，但EQ研究專家丹尼爾·高曼（Danielq Goleman）的研究顯示：大致上，專業知識佔三分之一，情緒智慧佔三分之二。

難怪Norton這麼強調“心靈減廢”的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