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闯入
“学生见过老师。”
裴川行端端正正地行了一遍礼，颇为恭敬。
“坐吧，看你这样子，莫不是刚回来？”
“是……”
“哎，你这孩子，还真是死心眼，一路舟车劳顿，怎就不先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反正你想来这，我自然是随时欢迎的。”
相比方才见司空卓时有些严肃的模样，此时此刻，他们这师生俩，丝毫没有任何隔阂，也没有许久不见的陌生，像是亲人一般的熟稔。
不过也确实可以说，裴川行几乎就是吴老先生一手带大的。
在吴老先生年轻些的时候，碰巧在外游历时，救下的一个弃婴，从此便带在了身边，顺路带了回来，放在自己身边教养。
那个弃婴，过了十多年长大之后，便是现在的裴川行。
虽然他们是师生关系，并没有养父子的关系，不过在师生之上，胜似亲人。
等到裴川行稍大了些，基本能够自理了，吴老先生便坚定的让他自己开门立府，没有再住在一块儿。
一生教书育人，吴老先生却从未有过家室，更不要说传宗接代的事，在外人眼中，舞蹈先生也几乎就是个孤寡老人了。
“许久未见老师，此番回建云，于情于理都应当来拜访老师，方才碰上有客人，便在偏殿休息了一会儿。”
裴川行来的很巧，过来找吴老先生的时候，正好远远看见了司空卓，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一部分谈话。
“喔？那你刚才都看见了？”
“是。”裴川行毫不隐瞒。
“看见了也好，看见了也好啊，这大凌国的天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变了，我料想你这次回来，难免也会碰上些这样的事，还是要早做好心理准备啊。”吴老先生颇有些语重心长。
“我呢，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定然不愿参与到那些是是非非中，毕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说不定就寿终正寝了，但是川行你就不一样了，你还年轻，又天资聪颖，到时候势必会面临选择，甚至会被迫选择，哎，我倒是不希望你趟那些浑水，不过你的决定，不管是什么，我也不会干涉。”
听了吴老先生的这一番话，裴川行忽然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在吴老先生的心里不再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孩了，先前每次，包括他上次临行时，裴川行都觉得自己已经十六岁，是个肩膀上能扛起事的人了，但吴老先生一直把自己当成小孩一样，总是有些不放心，明明他也知道他有些少年老成。
但这次回来，他好像彻底把他当大人了，这种感觉，没有预想中的开心，觉得自己在吴老先生的眼里终于长大了，相反，裴川行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他们从前聊的话题，那是谈论古今中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唯独很少谈论朝政和各国局势，现如今，此时此刻，裴川行有些判断不出，到底是因为正好碰见了大皇子过来的事，所以才聊了一嘴，还是正好借着这巧合，特地说道说道。
虽然许久未见，嘴里有很多话都想说，关于路途的见闻，那风土人情，江山美景，很多想好要分享的事情此时都咽回了嘴里，裴川行陷入了思考。
他不是不知道外面的一些风声，还有关于自己的一些事，不过他从前向来都没怎么放在心上，觉得那和自己太遥远了。
但现在，裴川行才意识到，自以为满腹诗书，通晓古今，实际上还不过就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罢了，终究还是单纯了，这真实的世界，绝不是那些书籍中的那般。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愿意继续努力守护着心里的那分净土，就和吴老先生一样，他不愿掺和进去，裴川行也同样不愿意，对于那些勾心斗角的权力争锋，他从来都没有兴趣。
不过……也如吴老先生所说，有些时候，也许他会被逼到走到被迫选择的地步。
“老师的话，川行必定铭记在心。”
“行了，先不说那些事了，怎么？你这次出去带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不远处，是清辞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朝他们走了过来。
“没什么，一些寻常玩意罢了，还请老师笑纳。”
“行，让人收下吧。”
相比方才拒绝司空卓时的无情和不容置喙，此时吴老先生那张皱纹横生的脸上，还颇有些欣慰的模样。
回去的路上，裴川行在马车上格外的安静，吴老先生的话还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毕竟是一回来就直接拜访，多少还是有些仓促，再加上吴老先生也想让他早些回去休整一番，便没有太多细聊，更多的只是一些互相关心的话语。
看来……只能等下次再去拜访了，这次回来了，短期内可能不会离开了。
毕竟…吴老先生年纪也大了，裴川行想留在建云城，多陪陪他老人家。
脑海里都还在思考着一些模糊的事，这马车也像是为了配合他此时的心情似的，在路上慢悠悠的走着，几乎就只比走路快些。
突然，这门帘一闪，外边的阳光透露了进来，裴川行下意识的眯了眯眼，逆着光，仿佛看见一个身影窜了进来。
“什么人？！”思绪被打断，面对突如其来的人，裴川行的脸倏地冷了下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位公子，我……我刚外边看见了一个…一个算是仇家的人吧，一时心急，为免被他看见，就躲了进来，还请这位公子高抬贵手，帮帮忙，让我躲过这一段路，万分感谢！”
等到门帘重新关上，裴川行看清了进来的人到底是谁。
是一个姑娘，身着粉蓝色紫金百凤云缎裙，此时那小巧精致的脸上，那双杏眼确实有些慌乱，印证了她方才口中的话。
这姑娘也多少有些局促，缩成颇一小团在马车的一角蹲着，看样子正因为自己方才冒昧的闯入也有些窘迫和不好意思。
“你这姑娘也太放肆了些，真是谁的马车都敢闯吗？万一碰上些坏人，说不定比碰上仇家还更倒霉呢……”
清辞对于这么突然出现的一个姑娘，虽然也承认她长得好看，但她的到来着实冒昧的很，明显打扰到了自家公子，清辞多少还是有些小情绪。
“实在不好意思……”
看着那个如玉一般的人，姜依斐微微垂下了眼眸，多少有些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