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代枭雄尔朱荣的崛起
尔朱荣的故事很好地诠释了那个“其兴也勃，其衰也忽”的历史定律。
尔朱荣，字天宝，北秀容人（今山西忻州），羯胡族，祖上曾经居住在尔朱川，所以以尔朱为姓。大魏初年，部落首领尔朱羽健率领部族战士追随魏太武帝平晋阳定中山，太武帝一高兴就把秀容川周围三百里土地赐给他作为领地，家族世代为北秀容酋长。到了尔朱新兴这一代，老天开始照顾尔朱家族了，风调雨顺加上管理有方，部族支柱产业畜牧业得到大发展，在这草肥水美的地方，他们家的牛羊驼马都拼了命地培养下一代，刚开始还分牛群、羊群、马群，后来直接按毛色分了，白马群，黑马群，红马群，黑牛群……他们数学水平本来就不高，面对漫山遍野的牲畜，数也数不过来，最后干脆按山谷的数量来计量了，谷量通常是史书对游牧民族富裕家庭的美誉。
尔朱新兴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一直对拓跋皇族很感激很恭敬，跟大魏政权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每年都要在魏都平城住上一阵子，碰上朝廷兴兵打仗，他又献马又送粮，深得皇帝的好感和信任。皇帝一高兴，事情就好办了，尔朱新兴被封为平北将军、秀容第一领民酋长。
北魏政权在广大汉族地区实行州郡制，个别少数民族地区实行部族制，领民酋长有第一领民、第二领民、第三领民等级别，等于朝廷承认了酋长对部族的所有权。
孝文帝迁都洛阳后，考虑到尔朱新兴不习惯中原夏天的炎热，特地准许他冬天住京师，夏天回老家，就像大雁迁徙一样，故号为“雁臣”，可谓恩荣无比。
尔朱新兴为人热情豪爽，朝中的王公贵族们喜欢跟他交往，他们送给他些珍玩，他也投桃报李，回赠人家点家乡土特产——自家产的宝马，所以在京城人缘很好。尔朱新兴是个懂得生活的人，每年春秋两季，与妻子一起放马牧羊，射猎自娱，日子过得逍遥自在。然而，尔朱新兴引以自傲的不是朝廷的重视和秀容川的富足，而是他有个好儿子尔朱荣。尔朱荣皮肤白皙，容貌俊美，属于标准帅哥系列，但他生性残忍，做事干脆利落，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打猎，这个兴趣就是在他日后成为大魏朝第一权臣的时候也丝毫不减。
尔朱荣打猎的目的跟一般贵族子弟不同，他没有把打猎仅仅当作一项文体娱乐活动，而是很严肃认真地把野兽们当成战场上的敌人，完全按照战争的套路围剿猎物，令行禁止，排兵布阵，把兵书上的战略战术用于实践当中，所以他的每一次围猎都是一次军事演习。尔朱家族勇士很多，尔朱荣的侄子尔朱兆则是部族勇士中的勇士。他善于骑射，登高攀岩如履平地，甚至敢徒手同猛兽搏斗。尔朱荣对这个侄子很喜欢却一点也不溺爱。有一次他俩出行的时候看到了两头鹿，尔朱荣顺手给了尔朱兆两支箭，命他马上把两头鹿带回来，然后在营地生好火等着吃烤鹿肉。过了一会儿，尔朱兆带着一头鹿回来了，记住是“一头”，尔朱荣勃然大怒，批评他办事不力，立即赏了他五十杖。尽管尔朱荣很严厉，尔朱兆却对这个叔叔非常敬重。就这样，打猎这项运动被尔朱荣玩出了名堂玩出了花样，最后，终于升级换代，开始猎取天下了，正所谓逐鹿中原。
孝明帝时，尔朱新兴七十多岁了，虽然他这个职位可以终身制，但他仍然决定退休，他要把儿子扶上马送一程，于是请求朝廷传爵位于儿子尔朱荣。朝廷很快批准了尔朱新兴的请求，就此尔朱荣登上了历史的前台，他将演绎一场惊天动地的传奇故事。
尔朱荣做了北秀容酋长后，同时被授予游击将军军衔。这期间，他曾经和族弟尔朱世隆一起在皇室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宫廷侍卫，还娶了皇族郡主（后来被封为北乡郡长公主）。在京城，尔朱荣继承了他老爹善交际的特长，专门以家乡土特产（秀容宝马）结交权臣元叉等在京贵族，赢得了不错的口碑。
正光年间，四方兵起天下大乱，尔朱荣有了平定天下的志向。他知道仅靠自己的部族战士，守土有余，攻伐不足，于是疏散家财，招募勇士，组织起了一支战斗力超强的尔朱军团，高欢的哥们儿刘贵就在这个时候加入了这支队伍。
柔然大举进犯，大魏朝廷任老将李崇为都督北讨诸军事（北伐军总司令），尔朱荣率部曲四千人相随。虽然此战尔朱荣没有什么突出表现，但这次参战对尔朱荣而言意义非凡，其一，这是他的第一次实战，其二，他从此和正规军扯上了关系。
有两个名字叫穆的牛人跟他结识了，其中一个叫元天穆。元天穆本是皇族的远支，有多远？打个比方，刘备号称中山靖王之后，元天穆跟现任皇帝的关系比刘备和汉献帝的关系还要疏远。元天穆为人豪爽而有智谋，当时作为太尉使者到北伐军中慰问，路过秀容时特意拜访尔朱荣，没想到两人一见如故，遂结为异姓兄弟，元天穆年长，尔朱荣见面就叫大哥。元天穆和尔朱荣是异性兄弟中少数几个能做到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的人之一。元天穆看到了尔朱荣的潜力，天下乱成这样，跟着有能力的人混才有前途，所以他有了跟尔朱荣一起创业的打算。不久，在元天穆的请求下，他被朝廷正式任命为秀容别将，算是光明正大地跟尔朱荣走在了一起。元天穆成为即将纵横天下的尔朱集团二号人物。
乱世拼的是实力，只要有实力，出头并不难。不久，秀容的小股叛乱分子给了尔朱荣第一次立功的机会。邻居南秀容牧民发生叛乱，杀死了朝廷命官，尔朱荣出马，小试牛刀，初战告捷。接着秀容郡内附胡民叛乱，杀死了太守，尔朱荣出马，再战又捷。在不长的时间里，尔朱荣先后出手平定了多起叛乱，在秀容周围，哪里有反旗，哪里就有尔朱铁骑的身影。在朝廷被四方叛乱分子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尔朱荣的一系列胜利让朝廷对这个北方小族刮目相看，封赏接踵而来：军衔从直阁将军、冠军将军、平北将军、安北将军一直升到假抚军将军；官职成为都督恒、朔讨虏诸军（恒朔地区剿匪总司令），全面负责两州的军事行动，爵位升为博陵郡公，就是这样朝廷仍觉着给的待遇还不够，又特别恩准他送女儿入宫做了帝妃。尔朱荣的升迁简直比坐着火箭还快。
当然，朝廷只是给他一纸奖励、纸上富贵，兵马粮草还得自己准备，地盘也得靠自己去打，反正只要是叛军占领区谁打下来就是谁的。在战争的洗礼下，尔朱集团越做越大，牌子打出去了，引起了各路豪杰的注意，不断有怀有各种目的的英雄们前来入伙，包括前面提到的怀朔镇的司马子如、窦泰，武川贺拔家的老大贺拔允和老三贺拔岳，高欢曾经的哥们儿贾显智也跟着他哥哥薄骨律镇别将贾显度来到了秀容川。一时，尔朱集团人才济济，而其中尤以贺拔兄弟名动天下，武川贺拔是在边疆名声显赫的英雄家族。
破六韩拔陵造反后不久就派大将卫可孤攻打怀朔镇，镇将杨钧感觉有压力就请武川豪强贺拔度拔和宇文肱助战。大势所趋，不管贺拔家的英雄多么厉害，怀朔镇还是被打下了，卫可孤也想把这些英雄们收为己用，所以也没怎么为难他们，但贺拔度拔和宇文肱最终还是联络本地的豪杰们把卫可孤干掉了。事实证明，杀掉一个卫可孤是远远不够的，一个卫可孤倒下了，无数个卫可孤又冲了上来，没办法，贺拔度拔英勇战死，武川英雄们也被打散，他们开始各自寻找各自的出路。但不论大家走了怎样曲折的道路，跑来跑去，最后都殊途同归到尔朱荣的旗帜下。
做大了便有了讨价还价的资本，随着尔朱荣地盘越来越大，官越做越高，曾经的乖孩子也慢慢叛逆了。肆州事件是尔朱荣向朝廷叫板的第一次尝试，也是尔朱荣野心膨胀的开始。
尔朱荣率众经过肆州，肆州刺史尉庆宾打心里害怕这个乱世豪杰，关上城门让他绕道走。尔朱荣不干了，弯刀一指，这群虎狼之师就冲向了肆州，肆州一千多人的地方部队哪里是尔朱军团野战军的对手，没多长时间肆州就换了主人，尔朱荣将尉刺史押往秀容，直接安排叔叔尔朱羽生做了刺史。尔朱荣倒也没怎么难为尉庆宾，还尊称他为“假父”，尉庆宾后来辗转返回洛阳，被重新起用为汝阴都督。尉庆宾有一个好儿子尉谨，聪明好学，因为尉氏位列北魏勋臣八姓，属于鲜卑高门，所以尉谨很早便在宫里宿卫当差，靠皇帝近，机会就多，前途不可估量。
尔朱荣攻打肆州有点过分，从前打叛军，朝廷乐得顺水推舟加官晋爵又封地，但这次攻击的是自己人，打的是朝廷命官，这是明晃晃地向朝廷示威啊。但此时的大魏朝廷实在是顾不过来了，同时还想继续依靠尔朱军团的战力替自己平乱，只好睁只眼闭只眼，算是默许了尔朱荣对肆州的占领。
大魏朝廷已经是掉了牙的老虎，空有威震山冈的架势，已经无法伤人了，在尔朱荣的眼里，已经是威信尽失。攻下肆州还有个意外收获，便是得到了流落到此的贺拔家的老二贺拔胜，至此贺拔家三条好汉全部拥入尔朱帐中，这下，尔朱荣真可谓心花怒放：“吾得卿兄弟，天下不足平也。”另外一些未来名人也逐渐聚集到了尔朱荣的身边，像高欢的哥们儿侯景，高车部落酋长斛律金等，选择一个好上司是个人发展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