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永明城（二）
“你这小孩儿真不懂事，哪有人自己吃馒头，给猫吃肉干的！”万如玉嘴里嚼着馒头含糊其辞的说道。
对于平时的万如玉来说，这样的肉干上说他看都不会看一眼，不，这样的肉干要是上桌，那下人怕是要被万如山打死。但是对于颠沛流离了一天的万如玉，这肉干简直比珍馐还诱人。而这俩不懂事的小孩儿却拿来喂野猫，这让他又妒又恨。于是，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暗下决心哪天晚上要把它偷偷丢掉。
“关你屁事，这些都是我偷。。。都是我的食物，我爱给谁吃给谁吃，管得着嘛你。”虎子白了万如玉一眼，继续专心地喂着小猫，那小猫才刚长呀，肉干喂到嘴边只能一丝一丝地咬下来，再吞入肚中。虎子看得甚是有趣，就像以前看毛毛虫啃叶子一样。板板则时不时的看一眼，因为她还有一只大白喂，大白的胃口比板板自己还要大，她从馒头上掰下一点丢给大白，大白一下就吞进去了，于是她不得不接上，最后一个馒头她只吃了两口，其他都进了大白的肚子。
万如玉看着俩孩子，心里暗暗鄙夷，一个养野猫，一个养鹅，真是笑话。本来对宠物不感冒的他暗暗下定主意，回到家里他也养只宠物，养只老虎狮子什么的，多威风！
三人边走边吃，走了大半天，在下午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万如玉心心念念的城里。
三人走到城门口，万如玉抬头一看：“永明城，终于到了！”他看着墙上的高高挂起的牌匾，眼前却全是鸡鸭鱼肉。
“虎子哥，那里全是洋鬼子。”板板往后退了退。
“还端着枪！看着就像坏人！”虎子补充道。
“嘿！你俩真是乡下小孩，他们不端枪，怎么守城？”万如玉笑道：“走吧，咱们进城。”
虎子和板板到底是小孩儿，原本在路上“叱咤风云”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现在见了那么多生人到底是畏畏缩缩，两个都躲在万如玉身后。
“干什么的？”有一个守城的中国兵把枪一横拦住一个平民，坏声坏气地问道。
那平民媚声媚气地说道：“长官，我进城买药。”说着从袖口里掏出钱来放在那兵的口袋里。
那兵满意的笑了笑：“走吧，进去懂点规矩。”
“是是是。”那平民唯唯诺诺地进去了。
那兵随后又笑嘻嘻地把口袋里的钱捧给了洋人，脸上的媚气与先前的平民如出一辙，洋人长官接过钱后颠了颠放进了口袋，手一挥，兵回到了岗位。
“干什么的？”那兵又原模原样地拦下一个破衣烂衫的人。
“长官，我想进城讨口饭吃。”那人弯腰做了个躬。
“去去去，这里哪是你叫花子该来的地方，活得不耐烦了你！”那兵说着拿枪托一杵叫花子的胸口：“快滚！”。
叫花子赖着不愿走，嘴里念道：“军爷行行好吧，俺几天没吃饭了，就让俺进城讨口饭吃吧！”
“你也甭进城了，你军爷这里有几粒花生米，请你吃了吧！”说着那当兵的便开始拉枪栓，吓得那叫花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喂！你有钱吗?”虎子叫住抬脚的万如玉。
“没有？干嘛？”
“你没看到进城要钱吗？”虎子手指一戳那个兵。
万如玉只得停住了脚步，就在这时有几个蓝眼睛黄头发的人走进城。只见那兵不仅没拦还朝他们又是鞠躬又是敬礼的，殷勤极了。万如玉嘿嘿一笑，对虎子说：“你看，他们不拦洋人，我是混血儿，应该也不拦。”
“杂种还有这好处？”虎子纳闷。
“臭小子，不许叫我杂种！”万如玉生气地说道：“你们俩就跟着我进去，假装是我的佣人就行了。”
“谁是你佣人！”虎子不乐意地说道。
“我都说了是假装你懂吗，臭小子。你就管我叫少爷，他们准保不拦你们。”
“哦。”虎子嫌弃地点了点头。
万如玉又看着板板，板板也立马点了点头。
“走！”万如玉手一挥，俩小孩就跟着他过去了。
“请停一下。”心惊胆战的三人终于还是被拦下了。不过，那兵的态度明显不似先前那几个中国平民：“大人，您这鹅要带进去干嘛？”他笑嘻嘻地问万如玉。
“这鹅。。。我。。。我拿来当宠物的。”万如玉想了半天没想出这又大又蠢的鹅能拿来干嘛用，他又补充道：“在我们国家现在非常流行养鹅。”
“哦，是这样啊。”那士兵心里想着洋人的爱好真古怪，又打量了一下这大鹅，最起码能炖一锅，一大锅，心中不免可惜：“行，请吧。”士兵收拢拦着的手放行了。直等到万如玉几人不见了踪影才想起来：这外国人的中国话真他娘的好！
“虎子哥，为什么洋人进城不要钱，就管我们中国人要钱啊。”不谙世事的板板好奇地问。
“因为。。。因为他们是洋人。”虎子也想不通，他又气板板的问题总能问倒他。
“嘿嘿！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小孩。”万如玉笑道：“这里一定是个洋人租界，别说守城兵不敢得罪洋人，就是他朝洋人开枪，子弹就不敢打中，只能拐弯绕开！而对于普通百姓，他手里的枪可不会认。”
“这洋人真这么厉害？”板板惊呼。
“那可不。”万如玉自豪的说道，因为他身上就有一半的洋人血统。
“别听他瞎吹牛，板板，等我以后长大有本事了，这些洋鬼子要是再敢欺负我们，我就一刀一个全给他们砍了！”虎子说着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已经好久没有机会拿出来使用了，弄得他心里痒痒的很。
“虎子哥你真行！”板板大拇指一竖，让虎子高兴极了，板板已经掌握了逗虎子高兴的秘诀。
三人刚过城关就看到城中间的天空上架着一颗巨大的圆球，圆球通体发光，即使在白天也能清楚的看得到。
三人都边走边想，万如玉心里琢磨这灯泡大的没见过，连在英国也没有这样的；而虎子和板板就在怀疑，这是不是天上掉下来一颗太阳什么的。
走着走着一边喧天的锣鼓将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但是簇拥的人群像屏峰一样阻挡了视线，使得他们不得不挤过去看。那些看热闹的人看万如玉长得像洋人，都识趣的让了位置，虎子一手拢着自己的口袋，怕他的小黑被挤死，板板则胳膊栓这大白的脖子，怕被挤散。
拨云见雾，原来是在表演猴戏。那表演者也是碧眼金发，穿着一身马戏服装，手中持着一根彩色棒子指挥猴子做各式各样的动作。做到敬礼等标志性动作人群中还不是喝彩，丢出钱币打赏。
万如玉在郊外一副死尸样，进了城整个人都立马活泼起来，他摆出一副主人模样给虎子和板板又是介绍店铺又是介绍马戏，似乎这城是他家的。
“猴戏就猴戏，这分明就是猴子，叫什么马戏，你又想骗我们，我们乡下都有人来演过？”虎子不服气地说。
“小土鳖，懒得跟你说。”对呀，这分明就是猴戏为什么叫马戏呢，万如玉自己也不知道，感觉自己险些被虎子说服了。
板板则懒得管他是马戏猴戏，好看就行了，她蹦跳着鼓掌，看得甚是欢喜。
这时，表演的猴子向那主人要香蕉吃，但是那主人不给，手里棒子一挥佯装要打，猴子跳到一旁，接着不管那主人发号什么命令它都不动了，引得众人一阵嘘声。
那主人见表演失败，恼羞成怒手里棒子便向猴子们挥去。猴子们机灵一躲，两只猴子抓住打空的木棒。另一只猴子一跃绕道主人屁股后面，那么一扒，那洋人白里透红的洋屁股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一览无余了，引得围观的人哄堂大笑。
那洋人气的放下指挥棒一手揪着栓猴子的绳另一手抽出腰间的鞭子就朝一只猴子狠狠抽去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着洋话，看他脸上气急败坏的表情，这话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那只被打的猴子尖叫着上蹿下跳，想要躲开下面的鞭击。围观的人看得个个大笑喝好，不少人还拿钱币砸猴子。
板板不忍看，便捂住了眼睛。万如玉没捂眼睛，那是小孩子才干的事情，他把脸别到一边。虎子看得气愤，把手按在腰间，却拿不出抽刀的勇气来。
这时，围观人群中跳出一个少年，用手里的小刀一下割断栓着猴子的两根绳。那少年身手如此之好，两个动作一气呵成，洋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两只猴子就脱困扒上站在前排的围观的人群身上，踩着他们的肩膀脑袋跑了。
虎子见那人拔刀相助，心生敬佩，便也见样学样跌跌撞撞跑到另一根绳子处，好在他的匕首锋利无比，只一抹，绳子就断了。最后一只猴子也得以脱身。
洋人看自己的猴子被两个陌生小儿放走了，嘴里叽里咕噜一顿骂，同时抬鞭要去打，那个陌生少年一拉虎子，躲开了。鞭子抽到一个看热闹叫的正欢的人脸上，脸上立马出现一道血印，那人也变脸式地由笑转哭了。
“走！”那人又一扯虎子衣袖，向人群里钻去，虎子也拉住万如玉和板板跑了。那洋人没有追，因为他还纠结着，到底该是捡地上的钱，还是追虎子等人，还是追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