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要彩礼的姐姐们
手机屏幕上的小雨一点一点暗下去,在即将彻底消失的刹那,我轻触屏幕,小雨又清晰地浮现出来,楚楚动人,惹人怜爱。我做着这个单调却不乏味的游戏,五次,亦或六次。小雨被红色和绿色的按键湮没,我姐终于把电话打过来了。我没有急着按下绿色的触键,等手机响了四声后,我才接电话。
“喂,姐。”我装出兴致不高的样子,幻想着她能像小时候那样保护我。
“小,上班呢吗?”我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安,还带点试探的意味。“方便接电话吗?我有点儿事问你。”
我感到莫名其妙,我已告诉她我不忙,可以接电话,她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没事儿,你说吧。”
手机那头的我姐没有立刻说事儿,好像在思索,在斟酌。我意识到事情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开始后悔回她的信息了。
“小,我昨晚给咱爸视频了,咱妈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她顿住了,似乎想听听我说什么。我识破她的小把戏,憋着没吭声。果不其然,她见我不吱声,只好主动说下去。“我听咱妈说小雨又要买三金的三万块钱,什么三金值三万块钱,板砖那么大的吗?”
她跟我开玩笑,想逗我笑。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板砖那么大的三金,三万块钱买得了?亏她在大城市居住,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一个人的眼光——再往大了说,见识,眼界——跟在哪里生活没有直接关系。即使你住在故宫里,你的眼界可能不如一个捡破烂的。
手机听筒无法让她看见我的表情,她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小,从过年到现在,你俩一直在掰扯订婚的礼金。好不容易从十六万降到十三万,马上订婚了,又要买三金的三万块钱。我数学不好,你给我算算,减三,再加三,结果变没变?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么简单的数学题,二年级的小学生都能算明白,何况我这个大学生?但我不能告诉我姐正确答案,那意味着我背叛了小雨,意味着我否定了小雨,否定小雨不就是否定我自己吗?一个人能否定自己吗?能。一个人会否定自己吗?我不太确定。可我该如何回答这个既简单又刁钻的问题?我一筹莫展,急切间,无法回答。
“你也觉得不对头,是不是?”我姐可能猜对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可能想错了,因为那一刻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少要三万,再想出个名堂多要三万,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个小妮子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要是你跟她结了婚,我丑话说在前头,有你好受的。”
我姐说对一点,小雨确实是一个目的性极强的女孩子。只要她认准的事情,撞破南墙她也要做下去。但我不认为她在这件事情上耍手段,玩心机。我去过她家很多次,确确实实听她妈说过谁谁家的闺女订婚的时候买了沉甸甸、明晃晃的三金。
我拼着消耗无数脑细胞的决心,努力回忆。在我的记忆中,小雨她妈并没说过谁家将三金折成现金。经我姐这么一说,当时我觉得这件事真的有点蹊跷。我第一次对小雨产生一丝怀疑,尽管细如发丝,但我能感觉到,它就缠在我的心尖上。
“小,咱们再退一步看你和她的事儿。你们谈了那么多年,还死命地要彩礼,这是自由恋爱,还是卖身?再说了,咱妈给你买了房,买了车,她家一分钱都不用出,还不知足?她以为咱家是开银行的,她要多少,咱就给多少?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她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要不我说有的人生活在大都市,还不如那些捡破烂的。这次我姐可是大错特错了。如今这个年头,有房有车是谈婚论嫁的最基本条件。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现在网络发达,信息传递迅速,老头老太太都会对着手机傻乐,更别提比他们年轻一辈的爸爸妈妈们了。
这句至理名言大概传进大部分有闺女的父母耳中,他们立即欣然接受,活学活用,将其威能在女儿的终身大事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我跟你姐夫结婚的时候,咱妈也没有要彩礼,还给了我们三万块钱。她家啥也不出,还得给咱妈要这么多钱,真把咱家当成开银行的了?咱家要是开银行的,咱要她那样儿的?净想美事儿!再说你洁洁姐,人家年前刚结婚,也没要所谓的彩礼,咱叔还要陪送她们一辆车。怎么到她这儿,这么多事,有房有车,还不知足了?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也不照照镜子!”
我不知道我妈有没有向我姐夫家要彩礼,但我听我姐说过,我姐夫那边没有彩礼这个说法。我认为不是我姐拿下我姐夫,而是我姐夫把我姐拿下了。
他们结婚后,也闹过别扭,我姐夫还跟别的女人暧昧过。我姐闹过,哭过,最后还是和好。至于有没有如初,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她还跟她的婆婆吵过架,吵得凶极了,只差骂娘了。她离家出走,却住到她的大姑子家。我当时挺纳闷——现在也没想明白——她骂了她婆婆,大姑子收留她,究竟她婆婆跟女儿不对付,还是我姐着了他们一家人的道。
抛开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我发现我姐现在越来越没主见了,屁大点事也要问我姐夫,她老公。都说一孕傻三年,她生了两个孩子,是不是会傻六年,导致她完全丧失判断力,辨识力,还有自我?我尤其讨厌的是她总是把“你姐夫说”这几个字挂在嘴边,仿佛他说什么都是对的,从他嘴里出来的不是人话,而是灿烂夺目的真理。我敢打赌,赌上我心爱的车子,赌上还未建成的房子,一会儿我姐肯定会说“你姐夫说”,呵呵。
至于我堂姐,韦洁洁,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傻缺,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大傻子。我说她傻当然不是因为她没有要彩礼——我可不是那种俗不可耐的人,而是她跟那个男的才认识半年。
半年,对她这种黑白颠倒,忙得要死的护士来说,与一个月没有实质性的区别。一个月呐,她就猴急猴急地跟人家领证结婚了。我听我妈说她之所以这么仓促地结婚是因为她的公公躺在病床上,随时可能一命呜呼。那个男的老家好像有一种风俗,老人去世后,做子女的不能马上结婚。具体等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我想不明白,既然如此,我堂姐不是正好趁这段时间进一步增进对那个男人的了解吗?说不定过段时间,她会发觉她俩不合适,分手呢。我叔和我婶也傻,他们怎么就不劝阻我堂姐?还要送他们一辆车,真是有钱撑的。我这么说他们并不是不尊重他们,恰恰相反,我十分爱他们。可他们遇事不走脑子,委实令我着急上火。我没忍住。最后,我想说我堂姐跟我姐一样,被她的丈夫拿下了。我见过那个男人的照片,跟我叔有几分相像。